在一个惠风和畅的下午,首都星电视台宣布了帝国元帅卫瓷官方性别正式更改的消息,按照执政官大人的示下,元帅的职位保留,他与艾妲·佩洛涅特殿下的婚约照旧。
即使帝国仍称呼卫瓷为最高统帅,民众们都心知肚明,因Omega的神经元链接问题,元帅无法再驾驶星舰,完成任何一次远征讨伐了。这位曾经被誉为星间最强大的男人将渐渐隐于幕后,只跟随他的Alpha在皇室重要场合露面,充当安静的花瓶。
虽然这只作为摆件的“花瓶”不够华美,甚至会有些许怪异,但这是最贴切的比喻了。
尽管官方发言人对元帅为何变成Omega语焉不详,大多数人都将此前疯狂传播的“遭遇性别为Enigma的神秘异种”认定为被掩盖的事实,默认了元帅曾在荒星被标记过。
就如同人们飞速地忘记了艾妲·佩洛涅特殿下曾经做过十九年Omega那样,人们很快将元帅彪炳星间的功绩抛之脑后,开始窃窃私语他作为Omega是何等糟糕。
平心而论,拥有Alpha腺体的元帅无疑是权贵家族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足以匹配帝国最娇贵的玫瑰。
然而成为Omega后,一切都需要重新考量。
他太过于高大,具备男子气概,并不符合时下主流的Omega审美,显然也不是能够取悦丈夫的那种温柔性格,生育能力更是未知,最重要的是——他被非人的怪物标记过。
有哪位Alpha能够容忍这样的妻子呢?
纵使是下层贫民区,有些志气的Alpha也不会接纳,更何况是年轻美丽、尊贵无比的艾妲·佩洛涅特殿下。
“恕我直言,艾妲殿下完全成为了执政官大人践行诺言的牺牲品。因为自己是君主,耻于收回成命,才让这桩荒唐的婚事继续存在!”
“想想他们站在一块儿的画面,该有多么诡异呵!简直就是鲜花与腐草。”
“双方差距有如鸿沟的婚姻,我想艾妲殿下今后即使被曝出婚外情丑闻,我也会坚定不移地包容她。”
“这不会是殿下的错,完全应该归咎于元帅和执政官大人。”
……
与大多数民众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尤金·莱珀。
尤其是在他得知卫瓷已经从元帅府,搬进了艾妲所居的弦乐宫后,这位自出生起便没有吃过苦的少爷伏在长绒沙发上,哭得眼睛红肿,薄薄的眼皮透着深粉,像被露水打湿的花瓣。
他抽噎着,唤来机器人管家,沉默的机械递上镜子,尤金打量着镜中那张因落泪而越加惹人怜惜的脸,伤心道,“怎么想都是我更好吧……”
“……”机器人管家无法回答,呆呆地站立在一旁。
“……凭什么……凭什么……”尤金闷闷地嘟囔着,不自觉地捶打沙发,面前的光幕播放着元帅的影像记录,怎么看都是一个完全不会讨Alpha喜欢的男人。
然而,然而……该死的,这个男人竟然真的要与他的艾妲殿下成婚了……
尤金恨恨地攥紧了拳,指甲扎进柔嫩的掌心,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那张秀美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他抹去眼泪,眼底有疯狂一闪而过,下一刻,访客到来的铃声突然奏响,尤金慌张又不可置信地抬起脸,连拖鞋也没穿便噔噔噔赤脚跑下楼去。
他喘息着,望向门扉的方向,艾妲正双手交握,端庄地站在光影中,白绸缎礼裙上金线刺绣的藤蔓与花卉栩栩若生,她将一头长卷发盘起,仅在鬓边垂下两缕,耳边红宝石的琢面在发丝中若隐若现,流丽生辉。
一只毛色灰白的雨中鸮停在她的肩上,低头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殿下……”
尤金又红了眼眶,想像一只飞鸟那样扑入她的怀中,但执政官为艾妲定下的婚约如鲠在喉,终究还是赤足站在原地,轻声道,“您来了,我很想您。”
寰宇大剧院的重修工作前期准备完成,莱珀家将约定资金全数打入维修账户后,他与艾妲的见面次数便少了很多,这位殿下忙碌于繁杂的公务中,皇室对首都星军校的访问才刚刚结束,她又要投身入圣子大典的筹备……现在还要抽空关心婚事的操办。
尤金压下心头的涩意,巴巴地望着艾妲。
少女缓慢走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她的声音轻柔,“我来送一件礼物给你。”
艾妲伸手摸了摸肩上的雨中鸮,抚过它灰白的翅羽,这只身形小巧的飞鸟腾空而起,直直地飞向尤金,啄了一下他的脖颈,才慢悠悠地落到他的手中,憨态可掬地蹭了蹭脸。
尤金惶然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雨中鸮,含着激动望向艾妲,话语中是满溢的欣喜,“殿下,这个是您猎鸮的战利品吧?我看了您军校访问的转播,您真是太了不起了……”,他的脸上泛着潮红,“……真的送给我吗?”
艾妲颔首道,“与它好好相处吧。”
“我、我会的……!”尤金沉浸在巨大幸福中,将雨中鸮贴向心口,完全没有注意到隐匿在灰羽下机械的冷光,他天真而羞涩地笑着,“谢谢您,殿下,这真是我收到过最惊喜的礼物。”
艾妲垂下眼睫,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雨中鸮重又飞起,振翅悬停在尤金身边,艾妲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侧影,“早些歇息。”
尤金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失落道,“殿下,要离开了吗?”
“回弦乐宫。”
尤金的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弦乐宫是殿下的居所,回那里理所应当,然而元帅已经不知廉耻地搬了进去,与殿下同住。他们是住同一个房间吗?应该还不到这种地步吧……那个冷硬的长发男人在晚上会干什么,还会像白日里那样严肃正经、不苟言笑吗?还是说他有另外一副面目,下贱地、恬不知耻地、不择手段地想要讨好殿下……?
仅是在脑海中想想,尤金便一阵反胃。
他紧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向前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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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不管不顾地从身后抱住了艾妲。
心脏跳动的声音沉重而有力,一下一下响在耳边,尤金赤着足踏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用手臂拥住艾妲,月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少年的声线颤抖着,“……殿下,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
艾妲没有推拒,也没有回答,尤金只摸到柔滑而冰冷的绸缎,冷冽的花香从她的颈间弥漫开来,尤金再抑制不住,发出难耐的喘息。
他该如何留下她,这位如坚冰般冷酷的殿下。尤金知道她不会如寻常Alpha一般沉溺在Omega的温柔驯顺中,自己的身体不足以对她产生强烈的吸引,能够吸引她的是什么……他还能为艾妲做些什么?
那股花香带着极强的侵袭性,将他的脑海搅得一团乱,尤金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谁的什么告诫,再不能思考其他。
尤金靠近艾妲的耳边,就像渴望抚摸的小兽,带着丝怯意说道,“殿下,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莱珀家在矿石星有项一直未公之于众的研究,您愿意听吗?”
-
弦乐宫。
卫瓷被强制搬来艾妲的居所同住已经有一小段时日,他始终无法适应这里,时刻感到窘困。
与元帅府的素简风格不同,艾妲喜好浮华,弦乐宫建时便投入巨量新币,从外部仙境般的湖泊花海,到内部装饰豪奢的主厅,无不华美壮丽,甚至比之玫瑰堡宫不遑多让,而执政官大人对此纵容。
艾妲在房间中摆放了许多雕塑作品,一楼全都是有部分残缺的半身人像,或是缺少手臂,或是缺少头颅,更多的是缺少五官之一、表情狰狞怪异的雕像。
而在她的卧房门前,空悬着一只羽翼被齐根折断,凄厉嘶叫着的巨鹭,那幅作品巧夺天工,甚至雕出了散落的带血的羽毛,因过于拟真,透露出强烈的怪诞气息。
卫瓷第一次见这些奇异的装饰品时,做Alpha时对艾妲的“想当然”又被击碎了一层,她真正的爱好或许从没有表露过,因为这过于悚然,不符合完美Omega的标准模板。
这些雕像摆放得到处都是,还有别的杂乱的收藏品,卫瓷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以免碰碎毁坏了艾妲的心爱之物,故而他的活动范围十分狭窄,基本只在主厅与他的房间。卫瓷在弦乐宫没有丝毫的“主人”感,他一直拘谨,即使成婚之后需要长居于此,这里将成为他的“新家”。
其实对于成婚这件事,卫瓷依旧不确定艾妲是否仍愿意履行婚约,外部都已经将他视作艾妲·佩洛涅特殿下的Omega,当事人却感到茫然。
毕竟艾妲还时不时地流露出对他的嫌恶,且同居以来,卫瓷还未在弦乐宫长久地看到艾妲的身影,就仿佛这里不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只是偶尔用来休憩的一处场所。
窗外一片漆黑,卫瓷解下发带,任长发披散在肩头,深夜已过半,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今夜又是如此,她宿在了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