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枣庄2
    里正大开祠堂,邀孟若进去,热情好客,定要请吃一杯酒,尽地主之谊。

    里正恭恭敬敬,在隔间先备了一桌子陪客,上有大盘肉和蔬果,还有一壶酒,请孟若上座享用。

    “这是村里自酿的枣子酒,此间独有,大人尝尝。”里正执壶倒了两杯,将一杯推给孟若。

    孟若本来是不饮酒的,嗅到果酒清香,还没喝,就口内生涎,忍不住,接过来浅浅舔了舔。

    酒味不重,没有那种辛辣刺鼻的味道,只有淡淡枣味的甘甜,后劲带着一股绿野收割过的青草香。这一切都不错,要是没有在里面掺蒙汗药就更好了。

    孟若看着酒杯问道:“方才听村里老人家说隔壁村派人来害郑老,能否说一下,那个隔壁村人是谁?”

    “诶呀,那几个老头老太年纪大,经常胡说八道,瞎讲八讲的,大人别当真。”

    见孟若持杯不喝,里正就说了几句漂亮恭维话,要来敬酒。孟若不为所动,就盯着他喝。他也不敢喝,心里发慌起来,恐怕孟若识破,就拐弯抹角劝吃菜。

    这时几个壮汉把郑老抬进来,要安排葬礼诸多事宜,请里正去安排。

    里正面上骂了一声“有贵人还敢前来打搅”次后就以“村民粗鄙,诸事不懂,大人休怪”,骂骂咧咧告辞先去。

    小花妖见人走了,就活动起来,抓肉吞菜,大快朵颐,饿死鬼似的不亦乐乎。

    “老实一点,这里头下了蒙汗药,你吃了虽不会像人似的失去知觉,倒地昏睡,但也会不舒服的。”孟若拿筷子去戳小花妖后脑勺。

    “你是一妖吃饱全家不饿,饿一会儿自是没大要紧。我肚里可还有小家伙们在嗷嗷待哺呢。”小花妖虽好吃懒做,也不耽误她有修身成人的梦想,就指望大吃大喝,花蕊里的花精快些成长,替她修炼。

    疼一会儿罢了,次后受不住大不了哭着去闹孟若,总有解决的办法。

    小花妖三下两下,扒拉个干净。对她来说,这些个进肚里的只是打了个牙祭,嘴馋得很。

    此处厢房窗格子半开,一望出去,风吹麦浪,稻香十里,直延伸直低矮土墙边。几棵歪脖子枣树靠墙生长,长势喜人,枝顶伞盖似的,挂下鸡蛋般大的红枣。

    树下几个老头老太,正是村口遇到的那几个,行动不便,被村中壮汉背回来,此时正坐在树下歇脚。孟若的那匹马拴在树下,悄悄摸摸,乘人不备,就咬下一颗来吃。小花妖吃着碗里看锅里,早惦记在心里,羡慕得不行。

    她咬牙切齿,去扯住孟若的衣袖,又不好直接说出目的,只得拐弯抹角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老头老太放枣树底下?万一有虫子咬了可怎么好,老大,你快去提醒提醒。顺便你力气大,也不用叫别人,把那匹偷吃的马直接扛走。”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小花妖能注意到的,孟若能没发现?她一把抽回衣服,“别闹,那几个老头老太不对劲。你动静小些,别冒出头来,他们正盯着这边呢。”

    “真的假的?”

    不说还好,一说小花妖真个伸脖子,去窗户缝里探头探脑,被孟若给一掌按下去,“嘘,悄声,有人来了。”

    只见里正走到几个老人面前,低声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啥?”几个老人家都年过半百,手脚不便,耳朵不灵,甚至都是几个壮汉从村口分别背回来的,要让他们自己走,不知能走到猴年马月去。此时里正站在面前,他们看得都有些模糊,像幻影似的,“看什么?”

    “诶呀,派你们在这里,不就是要盯着那外乡人的动静。怎么样,有什么动静?”

    老人们摇手齐声道:“放心,我们守着,跑不了。”

    “嗤,这群老不死的,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里正气道。

    他也怕被孟若发现了,躲在枣树后偷偷望,见桌上一干菜蔬都吃得罄尽,喜不自胜,也不搭理这几个老头老太了,转身就走。

    此时郑老已洗身换了寿服,安放在早已置办好的棺材里。棺材前摆着香案,插了香烛,底下摆着铁盆,村妇幼女在一旁折叠纸元宝,男人们在整治客宴桌席等事宜。

    里正走进来,点了几个壮汉,叫跟着走到孟若厢房门口等着。里正先推开半边门,见桌上的菜果真吃完了——只是吃得有些穷酸相,连汤汁都没放过,盘子舔的一干二净,都不用洗了。

    那上京来的所谓大人,倒在桌上,一动不动,想是中了蒙汗药,睡死了。

    奇的是,这人哪怕昏厥了,也是花盆不离身,抱在手臂里。里头的花跟主人似的,蔫巴巴的,不似往日鲜活了。

    里正故意大声咳嗽一声,几个壮汉就应声闯进来,七手八脚,用绳子把孟若五花大绑了。

    其中一个壮汉道:“里正,抓到了,再如何是好?”

    “自然是以牙还牙。他们怎么对我们的,我们自然是还回去。”里正道。

    几个壮汉齐声道:“有理。”

    说完,几个壮汉就扛抬起孟若走出去。

    全村民得知消息,都已侯在厢房外,分列两班,个个义愤填膺,要处置外乡人。

    路过矮墙,几个老头老太看见,手舞足蹈,喊着“不出所料,就是她”,把拐杖平举过头顶,也要跟着来。被里正一吼,就手足无措,不敢碍事了。

    正打算偃旗息鼓,斜眼绑在枣树边的马不老实,张着嘴咬果子,老头老太们想着主人既然都要死了,这马看着也不是好驯服的,做不了驮货耕田的帮手。

    索性剃了这一身子好肉,炖了或是红烧,正好放在席上吃,马头就摆在长老灵柩前祭拜,比猪头羊头也好看。

    不想被马给听见了——马脖子上的缰绳,原本孟若想着捆得太紧不舒服,就虚虚绑在枣树上,没打死结。那马一听要杀它,气得把缰绳挣脱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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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往枣树上一踢。踢得树枝乱颤,树干崩断,呜呼哀哉再也不能起。

    果子跟着倒地的树冠呼啦啦落了一地,那马还嫌不够,一连旁边几棵枣子树全踢了,马蹄子踏踏在地上胡乱踩一遍,踩得枣烂,全不能吃了,才喷出一口气满意了。

    老头老太们吃了吓,都不敢动,他们这个身子骨,哪受得住马蹄一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发完脾气,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村医收到消息的时候,才刚从家里洗了澡,换了身素净衣衫,这半天忙里忙外,都没顾上吃饭,肚里正饿着准备吃席,被几个村人撞见,拖拉硬拽,要赶去前头凑热闹。

    村医一头雾水,连问了几个人,才搞清事实原委,大惊失色,忙人群里往前挤到里正身边,抓住道:“郑老我仔细查看过了,是死于心悸。这是上京来的捉妖人,实在是路过,不干她的事。里正,你莫要魔怔犯糊涂。”

    “不干她的事?她来了,郑老就死,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里正道,“这定是东村人的诡计,他们故意派这个捉妖人过来,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教郑老死了,还查不出死因,料准了我们拿这个外乡人没办法,定会送出去——这个月轮到东村,西村就不该死人。既然西村死了人,他们东村自然会说就由西村顶上,他们又不用死人了。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偷笑呢”

    西村的村民听了,都在后乱喊乱嚷,大叫不公。

    村医脸色也不好,“我看这人不简单,不要贸然动手的好,还是趁她晕厥,丢出去吧。”

    里正怒道:“村医这么说,是偏向东村了?”

    “话不是这么说,”村医道,“我是为了大家好。”

    “那我就是故意捣乱了?我就在此问问,若是这次郑老不死,村医准备挑东村的谁?”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事,里正,你越界了。”

    里正嗤鼻一笑,把村医一推一跤,“反正我不信这个人,必是不能放她活着走的,你要是执意要拦,别怪我不客气。”

    放完狠话,里正看也不看地上的村医,带这西村人,大张旗鼓,抬着孟若往山上走。

    一炷香后,众人来到一片枣林。

    这里的枣子,比祠堂后院的好上千百倍,每棵树的树干都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壮,枝杈茂密蓬松如绿云盖顶,果实红彤彤似朱砂染就。虽不如天上王母的蟠桃园,也赛过王庭公孙后院贡品果。

    小花妖心内不由感叹:“人类真是厉害啊,能种得如此好的果子。”

    西村村民却见怪不怪,甚至都有些厌恶,都特意避开这些树,唯恐擦着碰着。抬着孟若的几个壮汉走到一处空地上,把孟若放下来,后面的村民就送上来铲子锄头,教壮汉们挖坑。

    挖一个坑用不着这么多人,村民每月都轮换着来,现在空闲的村民,就一个一个穿插交错在枣树间窟罅中寻好位置站定,远远观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