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碧约寨成片的蘑菇屋屋顶,也洒在刀家的院落里。
刀莲生比平常晚起了小半个时辰。
许是昨夜没睡好,他下巴上冒出青影,脸上疲态尽显。
起床后把被子裹成铺盖卷儿,看那道门帘子静静垂着,悄无声息,不便进去打搅,他就把两条凳子重起来放在墙根儿下,铺盖卷儿暂时搁在板凳上。然后扯了头顶麻绳上吊着的包头布去了灶屋,打算洗了个脸。
只是揭开木头缸盖一看,里面滴水没有。
才想起昨晚海棠洗澡,把水都用光了。
要做早饭,早上起来一家人又要洗漱、要烧水喝,都要用水。
刀莲生赶紧拿了扁担,挑着两个空木桶出了门,往后坡的寨顶上去挑水。
寨子顶上有一大片树林,是碧约寨的寨神林。大山里落下的雨水和山里的地下暗河往下流淌,在寨神林这里汇集。有林才有水,有水才有田。寨神林涵养的水源,再通过成百上千条沟渠,滋养了整个山寨的人和梯田。
寨神林入口处有一个石砌的大水潭,是寨民们集体出力修建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潭有二三十米深,地底还连通了地下溶洞的活水。就算天下大旱,此潭也从未枯竭过。此潭蓄积的水源,保障了全寨人的日常用水需求。
家里头的这口大缸,放平时,一家人一天只用得了小半缸水。不过现在家里多了口人,还是挑满缸为好。另外还要打扫牛圈也要用水,算下来,得走五六趟。
今日刀家全家都起晚了。刀莲生挑回来第二担水的时候,白氏和两个女儿才起床。
昨晚楼上的三人都被楼下的动静吵得睡不踏实,刀莲荷打着哈欠下楼来,不满地瞥了眼她哥哥的新房。
莲荷觉得这个新嫂子还真是不懂规矩诶。
这是她作为新妇的第一天,她竟然没有煮好了早饭、烧好洗脸水后来叫大家起床不说,她竟还比他们家所有人都晚起!
要不是看母亲脸拉得老长,哥哥又是好不容易娶到妻子的,家里为此付出了一头骡子的巨大代价,她一定指桑骂槐行使她作为小姑子的权利了。
昨天傍晚那场雨下得大,地里一定浇得透透的了。早上空气湿润清爽,干活儿不热。
简单洗漱了后,白氏就叫上大女儿莲荷赶紧背上背篓,带上锄头,跟着她一起去坡上旱地里给包谷地除除草、再松一遍土。小莲叶就负责在家做早饭,打扫屋子。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天大亮了,云开雾散,莲叶在家把早饭做好了,白氏和大女儿也从地里回来了。
早饭素来是刀家最小的孩子刀莲叶负责做,其余三人,一早起来就会先去地里干一道农活儿。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此时五月间,正是农忙季节,地里的活儿很多,忙都忙不完,人人都恨不能多生一双手、一双脚。
像旱地里头,开春播种的玉米、大豆等作物长得正旺,要及时去给它们除草、松土、施肥。红苕还有月余就要成熟了,得尽早把藤蔓割掉一些,不然光长叶子藤蔓不长块茎。山地本来就不肥,再给藤蔓抢了肥料,就是长了红苕,那个头儿也不会太大。山药蛋子也该施肥了,辣椒、白菜等苗已经大了,要尽快移栽,不然天热起来再移栽就很容易晒死……想想,活儿可真多呀。
田里的事情更多更重,稻秧苗已经出齐了,秧田里的水也蓄好了。但是插秧前还要再犁一道田,犁完了后还要把田耙平整。这些全是要出大力气的活儿,得靠莲生来弄了。她和女儿只能把旱地里的农活儿尽量做起走,不叫儿子太累了。
可是山地贫瘠,雨水也少,从早到晚忙活儿一整年,地里刨出来的那点庄稼,一家子还不能混个顿顿饱。
白氏心头叹口气,脑子里盘算着今日要干的农活儿,看大女儿卸下背篓后直呼好累,她骂了两句,也把装了半背篓的红苕藤放下来,搁下锄头靠在墙根儿下,然后钻去灶屋打算舀瓢凉水解个渴。
这时听见外头院坝里有人喊她:“桂景妹子在家吗?”
白氏白桂景听见声熟,忙搁下葫芦水瓢,用灶头上的抹布把手上的泥巴水渍这些囫囵擦拭了几下,迎出去,“老嫂子,你来啦。”
来者是刀莲生的堂伯妈曹秀珍。
她见堂屋门没锁,半扇门敞着,以为白氏在堂屋,走到堂屋阶前朝屋内唤她。
听见人在灶屋这边回应她,就回身走过来。
“就去堂屋里坐着说话。”白氏招呼曹秀珍,要去把堂屋门大打开。
曹秀珍拦住她,“我就来看看,说两句话就走,你别忙了。”
“那喝口茶汤。你等着,我去倒两碗酽茶来。”
早上起来莲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火塘里的火生起来,烧上一大壶茶水。
一家子干了活儿下地回来,头一件事情都是喝水解渴。
白氏跨进堂屋去提铜壶的开水、拿茶碗倒茶,曹氏则走到灶屋门口朝内看了一圈儿。
灶屋里只有莲荷和莲叶两个人。莲叶在给姐姐莲荷掺洗脸水,莲荷嫌妹妹手脚慢,又嫌水弄得太烫了,两个人低声拌嘴。
没看见其他人了。
曹氏眉头一挑,含笑转身出来。
正好白氏端着两碗酽茶从堂屋出来,她迎上去接住,两个人就站在院坝边说话。
白氏天微明就去坡上给包谷地锄了一遍草,忙了一早上,渴得不行,端着茶汤就喝下去半碗。
曹秀珍见她解了渴抹了嘴,她方才慢悠悠抿了口茶,然后朝牛圈那边努了努嘴,“媳妇儿接回来了?”
白桂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牛圈,她儿子刀莲生精赤着上身,正提起一桶水淋到牛身上,然后放下水桶,拿起个长长的丝瓜瓤子给牛背大力擦洗。
“嗯。昨天下午就接回来了。”白氏收回视线,余光瞥到大女儿刀莲荷擦洗着脸蛋儿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骂一句,“没长眼呐?堂伯娘来好一阵了,你也不知道端个矮板凳出来给堂伯娘坐。”
“莲荷你不用管我。”曹秀珍笑着拒绝,转向白氏道:“桂景妹子,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老跟我客气?——我就是昨晚晚间听说有人看见莲生引着个俊俏的姑娘回寨子,我就过来问问情况。”
话到此,曹氏嘴一努,眼光又瞟了下牛圈,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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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莲生是不是在傅家庄受了窝囊气啊?我今儿看他的脸色比以往好似黑了好几分。刚才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太热情,焉哒哒的。”
白氏看看牛圈。
刀莲生弓着脊背,紧抿着唇,光着肌肉虬扎的粗膀子,正双手握一把水竹扫帚把牛圈扫得刷刷地响。
白氏收回视线,淡声道:“兴许是昨晚上没睡好。”
曹氏暧昧一笑:“莲生崽圆房啦?”
白氏顿时苦着脸,“就是没有呢。分房睡的呐,莲生在堂屋搭了两根板凳当铺……”
曹氏一下抬高了声音,气愤填膺:“怎么,那小贱人不让他沾身的?她还有脸了!”
“不是,是莲生自己不愿意的。”
曹秀珍忙吃惊地问为什么,“莲生那孩子是傻了不成?!”
白桂景神色哀愁地把刀莲生的理由转述给曹氏听,“新婚当晚把她吓得连夜跑回了娘家,回去就大病一场,听说床都下不来。莲生去她娘家时见她脸色白得像鬼,我看她好像也瘦了一大圈儿。莲生不愿再逼她同房,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才行,说是怕逼得很了闹出人命来。”
曹秀珍听罢,很是歉意道:“说起来,你这儿媳妇还是我找人说媒说来的。真是抱歉,桂景妹子,我原以为她嫁过人,再嫁就只求有个人家收留她,别的都不会在意,哪成想她反应那么大……”
白桂景摆摆手,“老嫂子你快别说这些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若不是你,莲生便是连个女人也没有,现在好歹囫囵有一个了。”
曹秀珍听罢久久不语,最后一声叹,“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莲生那好的孩子。长得俊不说,身子又壮,又勤劳肯干,若不是得了那鬼……”
“嘘!”白氏惊怕地一把捂住了曹秀珍的嘴,眼睛往院子里和圈棚都各自瞟了眼,像防着谁听见这话似的,良久,才缓缓松开了曹氏。
曹秀珍已自觉失言,脸色也变了,以眼神儿示意抱歉。
白氏松开她的嘴后,她若无其事地把那称赞刀莲生的话大声再说一遍:“我们家莲生崽长得又壮又结实,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想要嫁给他。要不是家里太穷,哎,哪个愿意娶个汉女?”
这话勾起了白氏的伤心处,她不觉泪湿了双眼,抹泪低泣道:“可不是吗?寨子里谁不说他长得出众?若非他……哎,总之,哪里犯得着找个汉家女子为妻?还是个嫁过人的女人。我的莲生真是命歹。他原是不想娶的,可是要没个女人照顾他,万一哪天我先走了,他可要吃苦了!”
曹秀珍默了默,“咳,那小贱人真是胆子大。那晚的天,她娘家又隔着几座山远呢,路那么远,她竟然还真的跑回娘家去了,她的胆子怎么大成那样?”
白氏饮泣道:“那天晚上的月亮不是很大吗?走夜路也没啥。人胆子要是大起来,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干。何况,她定然觉得是在逃命呢。要命的事情,她还怕啥呢?”
曹秀珍点头,“也是,当初看人的时候我也是跟着看了的,还觉得她温顺哩,结果——,嗐,老话说得好,不叫的狗下嘴才狠呐!说起来,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太亮了,白花花的像日头,亮得真是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