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刀莲生无论如何也在家里闲不住了,为了借得骡子用,他扛起自家的木耙子去给招满叔家里耙田去了。
丈夫下田干活儿,海棠自然也不能干闲着了,白氏叫她跟着自己去地里割麻,海棠便开始了跟着婆婆和两个小姑子起早贪黑收割自家苎麻的日子。
苎麻是山里人做衣服鞋子的主要原料,也是家里大大小小麻绳的来源,更是一项很重要的钱财来源。
山里人织出来的夏布、做出来的绣了花的成品衣服裤子鞋子,就是粗细麻绳,都可以拿到山外头去换成银钱,再买回来山里人自己产不出来又十分需要的东西。所以,这苎麻对山里人十分重要。
山里人的地,不是种粮食,就是种麻。粮食果腹,麻管穿用。
苎麻一年能收割三次,现在收割的是头茬。头麻质量最佳,二麻和三麻的质量就不行了。所以,山里人很重视这头麻的收割。
刀家的苎麻种在山里的火烧地里。碧约寨的人都这样种。
火烧地就是用火把一片林子烧了,垦出一块地来,烧出来的草木灰就当肥料。
种植靠轮作。这块火烧地种个三五年,地不肥了,就又去新烧一块出来。原来那地就养着,养肥了,回头又继续种。
因为山多林多,尽管开垦,是以山里人不咋缺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就一直开垦新地做地主。因为,一来,多一块地就要多交一份赋税。二来,山地很不好。
因为是山坡地,是旱地,缺水严重。并且土层不厚,岩石还多,土地贫瘠。加之离家又远,在山里头,农家肥送过去很麻烦。肥料照顾不到,又缺水的话,种庄稼,收成往往不大好。收成不好的话赋税都交不起,还要往里贴财物,划不着。所以,寨民们更愿意把原有的地好好侍弄,多送肥去,或者种些不需要那么高条件的作物。
像玉米土豆红苕这些,太次的地,就干脆不种这些了,便大量种植苎麻这种一年能收割三茬,且还不需要年年种植的经济作物。
刀家的旱地在坡地林边,离家远,地也很零散。白氏只留了两三块稍好点的地种包谷种红苕,还有一块种了很多辣椒做菜下饭。其余的次地,离家远,但凡能种的地方,都种上了苎麻。
莲叶说等红苕和包谷收了后就能种冬天的菜。来年春天便有不少新鲜蔬菜吃。
第一天去割麻,海棠跟着婆婆和两个小姑子走了起码小半个时辰才到地方。
出寨子、下沟、爬山,那些地几乎是在另一座山上了。
到了地方一看,缓坡上的地里密密麻麻都是苎麻,长得倒是好,有一人多高。
一到地头,白氏就招呼女儿媳妇开干。
海棠看婆婆和两个小姑子,徒手先把麻杆上的叶子一撸到底全撸光,然后拿镰刀将其齐根割倒在地。
她学着割了一排,遭不住了。
她心疼自己的手。
不说割,就说徒手撸叶子,手掌心不断跟麻杆和叶子摩擦,不到片刻的工夫就红了一大片,还沾满了绿色的浆汁。
撸完一排,她觉得自己的手掌都没知觉了。
海棠看婆婆和两个姑子,那手掌都操练得很厚实,掌心里的老茧都起壳了。她想了下,跟在婆婆后面,白氏把麻杆的叶子撸过后,她立马就拿镰刀将其割倒。
白氏年纪大了,弯腰费力。见海棠跟在自己身后割麻,她便只需要站着撸叶子就行了,轻松了很多,就没说什么。
海棠保住了手掌,但是太阳大,干一天活下来,把她晒得出油,白嫩的脸蛋儿也直接黑了两个度。她心疼了手掌又开始心疼脸了。
第二天她已熟悉了情况,武装到牙齿。
为了不晒黑,海棠在家里没翻到草帽,刀家只有斗笠,斗笠是竹子编的,边沿大,又沉,戴那玩意儿就不方便弯腰割麻了,海棠就把刀莲生放在柜子的包头布拿了两块来用,一块用来包头脸脖子,防止晒黑。一块用来包手掌。
为了保护手巴掌,也是为了割麻的时候用力少些,另一块包头布她就绑在右手手掌上。包头布长,她缠了有三圈。这样的话,割麻就轻松了许多。腰弯酸了,想偷下懒,就站着撸麻叶,也不用担心手掌皮肤被麻杆摩擦伤了,肌肤变粗糙。
海棠把自己爱美的经验传授给刀莲荷,说:“莲荷,你下次穿长袖长裤来,最好再像我一样用帕子把头脸脖子都遮住,以防晒得更黑了。”
碧约寨的女人们完全没有汉人女子那么保守,海棠看她们露胳膊露腿很平常,便没大惊小怪。只是太阳这么大,她觉得刀莲荷已经够黑了,应该防一下晒。
今日白氏和小女儿莲叶都是穿的长袖长裤子,唯有刀莲荷穿的短袖短裤,露出了她粗壮黝黑的胳膊和结实的大腿。
只海棠觉得自己是好意,却不想她的这话就得罪了刀莲荷了。
什么叫晒得更黑?意思就是这位嫂子觉得她长得黑咯。
海棠没来之前,寨子里的女人都是又黑又糙的,刀莲荷从不觉得自己黑,并且因为她身子结实,胳膊腿都很粗,颇以为傲。
因为这里的人就认为女人又黑又结实的才好嫁。
可是,这冷不丁来了个白嫩嫩的女人,白得发光,连莲荷自己有时候都要偷看海棠,只觉得她怎么就那么白那么好看,皮肤那么嫩呢?看多了,心生嫉妒。
刀莲荷已经完全忘了又黑又结实的女人才好嫁的观念,她只想要长得像海棠这样又白又嫩,连女人都能看得目不转睛才好!
听了海棠那话,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刀莲荷,语气很冲地回道:“要你管!”
海棠可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对自己扭曲的心理。
平时刀莲荷对她冷面冷眼,她只以姑嫂跟婆媳一样是天生相冲来解释,她就没在意。刚才那建议,也就是看见刀莲荷的穿着后随口一说。
此刻海棠闻言,又见刀莲荷那副十分不屑的轻蔑神色,便觉得这小姑子跟叛逆期的中二生一样,是刺头,大人越叫她该怎么干,她越发要对着干。算了,不与她计较这姑嫂头一次交谈态度就如此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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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这时候,那边白氏喊休息下,把午饭吃了,海棠就丢下镰刀,转身往地边走。
因为麻种在山里,离家远了,海棠和婆婆、姑子午饭就不回家吃了,免得路上耽搁时间。
天气热,所以吃冷的也没关系。
因为不回家吃午饭,是以每天早上莲叶一早就要起来做早饭,烙够午饭要吃的杂粮面饼,再用竹筒灌上三筒清水带到山里来。母亲和姐姐、嫂子一人一张饼,一竹筒清水这样。
莲叶晌午的时候要回去给哥哥做热乎的吃,太阳升到头顶她就回去了,午饭做好后她也不来地里了,就待在家里剥麻或者洗衣服等,做点其他家务活儿。
海棠和婆婆刀莲荷的午饭就在坡上解决。
饼子有时候是高粱饼,有时候是玉米饼,但都是掺杂了麸皮和糠壳的粗粮做的,只管果腹,不管口感和味道。
白氏一喊休息下,把饭吃了,海棠第一个丢了镰刀直起身子,捶着腰走出地里。这时候白氏和刀莲荷母女两个的脸上都很精彩,是一样的拉得老长。
海棠注意到了。
但她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她心头想,我给你们家做农活儿,你们一日才给我两顿吃,我天天晚上饿着肚子睡觉,半夜才睡着,我难道还要照顾你们的情绪吗?
只要她没偷懒,没好吃懒做,咋都说得过去。
在白氏的指挥下,基本上大半天时间割麻,剩下一个时辰就把割倒的麻杆背回家,泡在装满了水的大拌桶里。人手多了,割得多,往往要背两趟才能背完。
待到了晚上从坡上回来,海棠又要在婆婆的指挥下坐在矮板凳上打麻。
打麻就是把麻皮及时从麻骨上分离开来,否则等到水分干了,就只有当柴火烧。
不过因为麻杆背回来就泡在拌桶里的,倒不用担心麻杆变成干柴棒。
就是累。
白天在地里弯腰割了那么久,腰酸背痛,晚上还不能早早休息,还要坐那儿打麻。
打麻完了还要除麻皮。
除麻皮顾名思义,就是把麻纤维外面那层褐色的表皮除掉。
除麻皮要用特制的铁篦子刮。因为这工具刀家只有一个,因此除麻皮就只有一人做。这事儿是白氏的活儿。
篦好的麻丝放在竹竿子上晾晒,一排一排,随风晃动。那几日,刀家的院坝里搭起了很多竹架子。
晒干后,就可以用这些麻丝搓接成或粗或细的麻线了,然后用它们织布、做衣裳、鞋子、麻绳等等。
海棠和两个小姑子的工作就是打麻,重复机械的工作,枯燥乏味,一坐至少一个时辰,打麻打得她打哈欠。
这时候刀莲生终于回来了。
只要天晴,晚上就有月亮。山里的月亮好像离大地很近,天也好像变矮了,所以看那月亮,总是又大又亮。
只要看得见,刀莲生就会在田里干得很晚才回来。
海棠注意到他回来时候,扛着耙的腰身比早上出门的时候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