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家的苎麻全部都从地里割回来了,剩下的事情绩麻,接麻线,把麻线织成布匹。
刀莲荷记仇,坚决不要海棠去给她打下手,阴阳怪气地给母亲说,“她是嫂子,我敢给她分派活儿吗?到时候意见不合,那该谁做主?娘,她是咱家的新媳妇儿,你该让她表现表现。干脆今年家里的麻,都叫她打理出来吧,好叫我们见识下嫂嫂织布的能耐。”
还表现个啥呀?当初连麻都不会割的。
再看看她乌龟爬的那绩麻的慢动作!
白氏今年是着意要把大女儿培养出来的,一来是要她独挡一面,自己好腾出手去帮儿子做田里的事情。二来,莲荷年纪大了,再过一两年就该嫁了。山里女人,人人都得会打理苎麻,从收割到最后做成衣服裤子,这整套都要娴熟,要做得好,以后嫁去了婆家,婆家一家子穿的都要靠儿媳妇来置办的,不然就没地位。
就像她现在自己这个儿媳妇,真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她竟然连麻都不会打理。
不过,想到她是汉家女子,是山外头的女人。山外头的人穿棉衣,人家会打理的是棉花,把棉花纺成线,最后织成棉布。这一来,你也不能说她笨。
这样的儿媳妇,除了慢慢教她,别无他法。
若是一味地骂,只能显得自己这婆婆不通情理。
地里的苎麻反正也已经全部收割回来了,剩下的就是在家里处理的活儿。
白氏便也没说什么,叫莲叶帮姐姐,其余的家务活儿都交给海棠来做。
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割草喂牛喂骡子,等等,所有的家务活儿全是海棠的事情。白氏母女三个就专心伺候那一杆杆晾晒得像青纱帐似的的麻筋。
头麻质量好,一家子穿用都靠这头麻。除了做身新衣裳,麻布和麻绳售卖得到的银钱,能管够明年一家子必要的开销,像是买盐巴,买针头线脑,小儿子买点书墨什么的。
以后的二麻三麻,收割回来织不了一匹布。基本都是留着自己家用了,卖不到啥钱,像是做个麻袋,做条床单什么的。
是以,对于这头麻的打理,白氏很重视。
海棠二话没说,都应承下来。
但是,问题来了。
她吃过猪肉但是没见过猪跑。
在现代,洗衣用洗衣机,做饭用天然气,扫地有扫地机,就是喝水也有饮水机,所以你叫她洗衣做饭喂牛,全是人工一样样干,她搞不灵醒,弄得手忙脚乱,还不时跑到堂屋来问,“娘,肥皂有吗?啊,没肥皂,就那个洗衣服能出泡泡的东西有吗?”“小妹,火柴有没有?这火镰打了半天,冒出来的火星子点不着柴火啊,急死人了!莲叶,干脆你来帮嫂子把火生起来算了。”“娘,水缸里快没水了,待会儿没水喂牛了。要不晌午饭还是叫莲生回家吃,顺便就把水缸挑满?”
除了莲叶,白氏和刀莲荷都不想搭理她。
大半天下来,她家务活儿没做成两样,却差点把灶房引燃了!
刀莲生从田里回来,就见海棠耷拉着脑袋立在灶房门口。
院坝里一片狼藉,乱七八糟堆着不少东西。
是他母亲和两个妹妹抢救出来的锅盖、筲箕、背篓和碗柜板凳等易燃物,一大堆木柴,以及,还倒着两只水桶。
另外院坝边的大脚盆里泡着一大盆衣服,水清亮,也不知道是洗了还是没洗的。
洗干净了,就该晾起来呀,这太阳都偏西了。
莲叶又抱着一捆湿漉漉的木柴出来丢在院坝里晾晒,看见他,喊了声哥。
刀莲生看看那一捆滴水的柴禾,把海棠看一眼后,先去把木齿耙放进牲畜棚里,骡子也牵到圈里拴好,然后去了灶房。
先踩了一脚的泥——厨房的泥地已经泡软了。再看其他,烧不坏的锅碗瓢盆都淌着淋漓的水。灶膛后头那堵土墙,已经完全熏黑了。连草棚里也都被火舌撩到,烧出来一大片黢黑,黑灰不住往下落。
那口大水缸半躺在屋中央。
白桂景拉长了老脸,正指挥大女儿刀莲荷同她一起把水缸抬开,然后她拿了把大扫帚把坑洼里的积水扫到外头地坝去。
白氏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看见儿子进屋,简明扼要地骂了句带缘由的话,“差点把灶屋引燃了不说,连衣服也洗不干净!你自己说说你还有啥子用?!”
海棠看见刀莲生,脸滚烫,只觉得很没面子,她忍不住给自己争辩了一句,“娘,这里没肥皂,我搓了半天,它就是洗不干净嘛。”
虽然一家子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那种深色衣服,经脏,可黑色倒是看不出脏污,蓝色的衣服却是比较显眼的。
白氏之前穿了一身藏蓝色衣裤去地里干活儿,背红苕藤啊,砍苎麻杆啊,染上了草木的浆汁。她换得又不勤,衣服很脏了才脱下来洗。那些绿色褐色的浆汁早就跟颜料一样把衣服染扎实了。
海棠搓得手发红了也没办法洗掉,只好就这么拧干了衣服晾起来,给白氏看见,一顿骂,她只得把衣服又取下来泡在盆里,想着多泡一泡再搓洗一回。
白氏发火道:“人穷怪屋基,你就是不中用!”
海棠还想给自己分辨一句,看见刀莲生沉冷地盯了自己一眼,硬生生闭了嘴。
刀莲生自灶屋出来,用脚盆里泡衣服的水胡乱洗干净了手脚,然后招来莲叶问是怎么回事。得知就是海棠手脚不麻利,一头要烧火,一头又要去贴饼子,灶膛里的柴火塞多了,掉落下来,引燃了她从竹林里捡回来的乱七八糟倒在灶膛边的一堆笋壳叶子。
“嫂嫂把笋壳叶子倒出来,腾空了背篓去掰了一背篓的竹笋回来。她说那笋子能吃,中午要给我们加菜,被娘狠狠骂了。因为就是她把背篓装了竹笋,却把笋壳叶子随便倒在灶膛前。灶膛里的柴禾掉下来,一下子把笋壳引燃了,才烧起来的。烧得太快了,把房顶都烧着了,吓死我们了。”
回来的时候,刀莲生心情原本就有些不好,这下更不好了。
晌午的时候,招满婶经过田坎,看见他,两人打了招呼,招满婶迟疑地跟他讲了句:“莲生啊,你别让俺们家的骡子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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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了。”
刀莲生当时心头就有点难受。
但是也没办法。
他明白招满婶的意思。
她家那头骡子已经连着在田里干了十来日了,也的确是该休息一下了。
刀莲生当即说把骡子牵回去将息两天。
也亏得他为了抢农时,之前就一直早出晚归地干,是以碰到招满婶的时候,自己家的水田还没耙过的只剩两块了,就是人工慢慢耙也没关系的。所以,现在让骡子休息休息,还能耽搁得起。
只是,那骡子毕竟不是自家的,被人这么说了,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不爱惜畜生,谁家的他都爱惜,实在是心急着早点把田平整出来,好栽秧子了。但是看在招满婶眼里,他就是不爱惜别人家的畜生了。
如果家里那头骡子还在,也不至于被招满婶那样说。
家里今日的晌午饭送得迟了,正好出了招满婶这个小插曲,刀莲生干脆提早半日从田里出来,结束了今天的农活。
结果回家就看到这一幕。
莲叶老实,讲话不偏不倚,问她才能知道原委。
这么看,确实是海棠的不是了。
原来家里迟迟没送来午饭,也是因为海棠做晌午饭的时候烧了灶屋。
刀莲生去了灶屋,重新给鼎锅掺了一勺水,打算做个面汤。然后又去翻了翻米汤缸子,见里面有和得稀糊糊的玉米杂粮面,表面没冒泡,只怕是没发酵好,但是不管了,这时候早过了晌午了,一家子只怕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把缸子搬到灶头来,准备自己来贴饼子。
正要去圈棚后面的谷草垛扯两个谷草来生火,这时候白氏抱着个谷草闯进来,“哎呀,叫你不要挨锅灶了。你去休息,饭我来做!”把他轰出了灶屋。
刀莲生出来就看见海棠还杵在外面地坝里,他心头烦躁。
一头勤劳中用的健骡,换回来个一而再再而三把灶屋点燃的媳妇儿,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刀莲生看了看有些无措的海棠,什么话都不想说,去了堂屋,在自己那张凉床上一躺,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灶屋房顶上冒出炊烟,婆婆和两个姑子在厨房忙着做午饭。
自己一直干站着也不是事儿,海棠去了堂屋,抓了一捆麻筋坐到火塘边,掀开裙子露出大腿,把麻丝压在腿上,慢慢地搓麻、接麻。
晚点时候,莲叶在门口悄悄朝她招手,“嫂子,你出来。”
海棠丢开手上的麻线,怏怏地起身跟着莲叶出去了。
莲叶引着她来了院坝边。
“嫂子,我们这里洗衣服,如果衣服太脏了,清水搓不干净,就用草灰泡一下。泡上一两个时辰后再搓,就比较容易洗干净了。”
海棠一时没听懂。
莲叶把院坝边那个洗脚盆拖了两下,里面的水荡了起来。
海棠看清楚,那个木质脚盆里,婆婆那身她没洗干净的衣服裤子,正泡在一盆浸润了许多草木灰的黑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