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图什么
    卢郁雪用手背试了试,酸奶是冰的,粥是热的,两个一起喝,还不得拉肚子。

    周见春说完人就走了,上课的人实在太多,她也骑不了多快。

    现在是七点四十,校园跑要十分钟左右,她上楼还要时间,最多可以和周见春聊五分钟。

    卢郁雪将校园跑按了暂停,蹬着自行车赶上周见春,为了配合他的速度只能慢慢骑着,勉强让车子不倒。

    “周见春,我现在只能和你聊五分钟。”

    他听到是卢郁雪的声音,转头看向她,没有点头但卢郁雪能看出来他在等自己说下去。

    “你专门来随园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是。”

    “可是我不吃早餐。”

    昨天熄灯之后卢郁雪的手机收到系统自动推送的通知,周见春近期访问了她的空间。卢郁雪只开放高考之后的内容,她一路拉到最低才明白为什么周见春给自己送提拉米苏。

    不过是她大一军训时发疯随手发的一条。

    叶敏说得也有道理,校友就该有校友的边界,她帮他找家教,他请自己喝奶茶,本身就平了。

    现在扯这些,完全就是在礼貌之外的多余纠缠。

    “你可以下午喝。”

    像是没听出来卢郁雪话中的刁难,他好脾气地说道。

    卢郁雪干脆敞开了跟他说,拉拉扯扯的也不是办法。

    “你的钱应该用在对你有利的地方,而不是我的身上。你的好意我不一定心领,你图什么?”

    她单脚支地停下自行车,身子前倾想要去拿车篮里的东西还给周见春,却被他伸手挡住。

    “我想花在你身上,我不图什么。”

    再抬眸时,他的神色冷冷,像是过去的周见春,对自己不理睬的周见春。

    生气了吗?

    卢郁雪有些心虚的咽了口水,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不想你花在我身上,我们,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

    她嘟嘟囔囔地说,余光瞥着周见春的脸色。

    今天出了一点太阳,但不晒,风一吹便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周见春的脸色也是这样,明明灿灿的日光下却垂着眸,像是有人得罪他一样。

    也不算得罪吧,卢郁雪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如果是因为高中的事,我很抱歉。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吗?从现在,开始做朋友,可以吗?”

    地面还未完全干透,但已经能够卷起砂砾,卢郁雪微微眯着眼以防眼里进沙子。

    他还是习惯斜背书包,宽厚的肩带已经攥到变形,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任由风吹着,像是枯败的残叶。

    他站得高,以往说话都像是悬在卢郁雪的脑袋上。但现在,他俯下身和卢郁雪的视线齐平,漆黑如墨的眼眸被阳光照得透亮,让她无法避开对视。

    “再说吧,我赶时间。”

    她盯着周见春说道,毫不心虚,语调稳得能去念个普通话最后三分钟作文。

    冰的酸奶和热的小米粥连着吸管被塞回周见春手中,就像过去他塞给卢郁雪一样。

    轻拧一圈铃铛,前面并排走的男生自觉散开,卢郁雪大方地和周见春说了再见。

    她拒绝了周见春,准确来说,是拒绝了他的示好。

    这不是因为高中表白被拒的报复,她心胸没那么狭隘。

    难过吗?有一点,毕竟是自己真喜欢过的人。不仅主动送她回家还送甜品给自己,但也恰恰是这些,让她险些忘了他们并不熟悉。

    她现在拒绝周见春,和周见春那时拒绝自己的理由一样,他们彼此都没有了解。

    拒绝,只是一个正常人对异性靠近的谨慎。

    高中时候喜欢一个人,可能仅仅因为他成绩好长得帅,说话风趣幽默或者会点才艺,那时候俘获女生的心可以这么简单。

    但现在不行,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也不会这样纯粹地因为对方光芒万丈而被吸引,她又不是蛾子。

    踩着铃声,卢郁雪终于赶到教室,在密密麻麻的大教室看到疯狂招手的叶敏。

    “差点迟到了你,路上人太多了吗?”

    “遇到周见春了,多说了几句话,差点没蹬死我。”

    说话的间隙,前排向后递了一张表格,叶敏接过去仔细看了看。

    “什么呀?”

    “医保。你交吗?”

    “我本地人。”卢郁雪摊开书页放好一支笔在中间,略有得意地说道。

    “显着你了,我给你签在不申报里面了。”

    “行。”

    这是国庆返校后的第一节课,有不少人请假未归,卢郁雪坐在人群中总感觉心虚,可能因为没听课吧。

    一个上午过去,前排不知道传来多少张表格要签字。

    “这什么呀?”

    “意外险。”

    “这什么?”

    “综测公示。”

    “什么?”

    “贫困生公示。”

    “?。”卢郁雪懒得说话,只递了个眼神过去,叶敏心领神会。

    摊平要签的那一刻,卢郁雪看清了标题。

    【江林大学2024年秋季运动会】

    “等一下,等一下,这个不签,这个不签。”

    即将接触纸面的笔尖收了回去,叶敏脸上挂着坏笑,“我还以为你要去跑八百呢。”

    “去去去,我才不跑,你也不问问我,差点签上了。”

    一想到八百米,还是去年体侧,跑那个死样子,提起来就心有余悸。

    只恨每年都要体侧,今年的也快了。

    她们下午没课,从一食堂往随园走,沿路支了许多彩棚,本就不宽的道路更是水泄不通,卢郁雪连忙收了从家里拿来的遮阳伞,生怕又折了。

    “这什么呀?”

    “社团招新好像是。”叶敏垫着脚看清了一个海报的标题,拉着卢郁雪要绕路过去。

    “好像是今天。”

    卢郁雪想起前几天部长发在群里的志愿表格,不过他们学院学生会招新只面向各自学院,不会在这支棚子,志愿者也就是负责面试一些杂活。

    “你们朗诵社还招新呢?什么人会喜欢朗诵?”

    “不知道,可能以为朗诵和合唱团一样,每天嗷嗷嗷吧,不过综测加零点五呢。”

    叶敏仔细回想认真地给卢郁雪分析什么人会加入朗诵社,应该和她一样,被录取之后不好意思开口退社。

    “你那绩点还差这零点五嘛?”她联想到上午签的综测公示单,叶敏绩点综测双第一的狠人。

    “多多益善嘛,你今年能不能考过你那二级,班长算综测时候你差点就去三等了,还是我给你扒拉到一个加分的奖项。”

    “……”

    提到这事,不得不想到自己那没做完还加时的PPT,卢郁雪呵呵两声问叶敏:“计算机什么时候出分?”

    “呃,十一月十二月吧,还没公布。”

    罢了罢了,卢郁雪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件事。

    傍晚卢郁雪从便利店提着袋子回来收到了周见春的消息,问她还需要代跑吗?

    【不需要。】

    她回得很干脆。

    周二她上早十,没遇到周见春。

    周三,又是该死的早八,周见春不在楼下,但在她和叶敏身后。

    背着书包,一个人垂头走着。说明显吧,他混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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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里,说不明显吧,一个男生在女生宿舍附近,怎么都是显眼的。

    周四上午,叶敏早早起来背着自己的羽毛球拍,卢郁雪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挽留她:“你一定要打你那羽毛球吗?”

    “嗯。我先走了,你快点啊。”

    “我不急,今天不上课,测八百,跑完就下课。”

    力度没掌握好,防晒霜挤出长长一截,卢郁雪蹭了一点在叶敏手背上,笑嘻嘻地再把剩余的抹在自己手背和脖颈上。

    “咿,我室内,不需要防晒。那你还和我一起吃饭不。”

    “不了,顺利的话,我应该半个小时就结束。而且我不跑,我生理期。”

    她朝叶敏狡黠一笑,眼里的得意劲都要溢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请假,还去操场干站?”

    “他让不跑的先测体前屈,我打算测完就走。”

    一连几日都是晴天,而且是很晒的晴天。但空气又是冷的,走在路上,反而觉得很舒爽。

    为防止有同学拉伤,开跑前还做了一点体操。卢郁雪照虎画猫地应付完跟着负责人去测体前屈,体育老师带着剩余能跑的女生去测八百。

    没有老师在场,体测就水了很多,四入五也入,全部往前进位。

    确实自己名字后的数据无误,卢郁雪带上遮阳帽往操场外走。

    也不知道多少班在上体育课,只是一眼看去,乌泱泱的人。从操场穿过去其实很不安全,因为足球班在上课且多是男生。

    但不穿过去,就要绕一大圈。

    卢郁雪琢磨着等跑八百一千的人结束离足球班远一点穿过去。

    离她最近的跑道站着一位男老师,手里掐着秒表,站在旁边的男生捏着像是教案的东西等着还在弯道的男生冲线。

    男生一千米和女生八百米的冲线地不一样,卢郁雪猜女生八百米应该在另一端跑道。

    不出意料,另一端站了不止一位老师。这年头,体测还得排队,学校也不多盖一个操场。

    她站在看台的阴影里,晒不到太阳,风一吹,阴冷阴冷的,卢郁雪扶着帽檐以防被风吹翻。

    “三分一零,三分一四,三分二二,三分二四,二五,二六二六,二七。”

    哇靠,这是人嘛,八百米她也跑不了这么快。

    不会是体育生吧。体育生是什么专业来着,她记得不同学院上体育课时间不一样。

    拿着登记表的男生被一群人围着,因为还有下一个班要体侧,他们往看台处挪了挪。

    卢郁雪见从操场穿过去不可行,准备摸个口罩从操场绕一圈出去。

    她今天走得急,把口罩和宿舍钥匙放在了一起,纤细的带子勾住钥匙扣,指头沿着钥匙轮廓一路摸索也没有分开。

    卢郁雪有些无奈地想把它们拿出来再分开,可纤细轻薄的口罩垂在她的指尖没有预想中的重量。

    啪嗒一声,钥匙掉落在地。

    声音不大不小。像平静的水面上落了一片枯叶,又像是无人问津的店铺突然响起了风铃。

    看台的通道和操场贯通,一阵长风浩浩荡荡吹过,对折的口罩顺着风来的方向飘动。

    卢郁雪俯身拾起钥匙,双手撑开口罩带侧身背对着风带好,抬眼的瞬间有一道目光望向自己。

    喘息声掐表声和簌簌作响的梧桐叶都被隔绝,交汇的视线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卢郁雪总觉得周见春应该在心里骂自己。

    她捏了捏鼻梁闪出的缝隙佯装无事地转身,双手扶着渔夫帽的帽檐迎着风走。

    带了口罩,应该没认出自己吧。

    毕竟高二时候他就没有认出自己。

    “卢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