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风吹来一缕云,将屋檐的月牙遮住了,只留下浅浅的一点轮廓。
阮妤坐在桌前缝补着一件靛青的旧袍,油灯的灯心矮下去了,她便停下来,拔出头上的素银簪子拨了拨,接着再低下头飞针走线。
掉了漆的老屋门从外被推开,木轴传来诡异的磨擦声。
阮妤已习以为常,连眼梢都不抬道,“你回来了?灶上还温着一盅汤,你快趁热拿去喝了吧。”
褚少游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边拆开来边道,“不吃那个了,方才在刘侍郎家吃过了,现在还撑着呢,你快看……”
他说着把东西呈到她眼前,“这是云楼的山楂饼,你上回不是说好吃吗,我刚好路过就给你带了几个回来,你快尝尝吧。”
阮妤瞥了一眼道,“先别吃了,等下弄得一手油。”
他把纸包搁在桌上,又挪到她身侧去,身子歪在她身上道,“这么晚就别缝了,没的把眼睛熬坏了。”
“不碍事,也就这几针就缝完,你明日不是要赴李大人的宴吗,恰好可以穿。”
“这件也好几年了,你看这颜色洗得靛青不像靛青,石青又不像石青,哪能穿这件去呢,我不是还有件月白的直裰吗,还是穿那个吧。”
阮妤有些生气地垂下手,他便趁机拿过去,熟练地缝完最后几针,并收了线道,“妤娘这双手是执笔的手,跟了我实在苦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如今也已经有了一官半职,虽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有了在那些达官贵人跟前露脸的机会,再过几年,等我攒够了钱,就给你买个大宅子,再买几个丫鬟,你就享福吧。”
阮妤别开眼,兰花指捻起一个山楂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我镇日在家闲着,做点活也没什么大不了,今日隔壁张婶说对面的绣楼收一些香包帕子什么的,我想回头我也去领些料子来做一些,也好减轻些负担。”
他沉吟,“你要实在无事,去领一些来打发时间倒是无妨,不过切记别累着自己,该闲着还是闲着吧。”
阮妤咽下最后一口,用帕子扫了扫手上的饼渣道,“我省的。”
褚少游剔了她一眼,又叹息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初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你想想,你要是不与我逃了婚,眼下已是世子妃了,侍候的奴仆都好几个,何须跟我过着这种紧巴巴的日子……”
“别说了,我要是贪慕虚荣,当初也不会选了你……”她说着垂下头,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动摇。
她从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自从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以前她看好他人品端正满腹经纶,可如今……
她抿了抿唇,好在成婚这些日子,他对依旧她温柔小意,她明白,他已经把他的所有给了她,只要夫妻齐心,一切总会慢慢向好吧。
他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道,“妤娘,还好有你陪我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我知道委屈你了。”
他说着又想起点什么,放开了她,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来,塞入她手心道,“对了,今日发了俸禄,你拿着,天热了,也给自己裁身香云纱的衣裳穿。”
她抚弄着裙褶嘟哝,“香云纱的裙子又金贵,还容易抽丝,哪有这棉布的好?干起活来也便宜。”
他又睇了她一眼,迟疑道,“我今早……见到了二娘子。”
阮妤眉骨轻挑,“音娘?”
“是,”他点头,“她和睿王世子在一块,气色比从前更红润了些……想来与世子感情甚笃。”
她闻言压下眉毛,静静思量一会道,“音娘在府里过得艰辛,现也算苦尽甘来了。”
他觑着她的脸色,这才将她的手牢牢握住,“妤娘,等下个月发了俸禄,我便买个粗使丫鬟给你担些重活吧。”
阮妤点了点头,又重新偎进他怀里,语气带了点鼻音道,“我送回去的家书,也不知道爹娘收到没有,他们有没有消气。”
“不若我过几日想办法告假,我们回青源一趟吧,总也还是要拜见岳父岳母的。”
她立马摇头,眸里波光摇曳,“不行。”
她太了解母亲的手段,若这个时候回去,他又怎能不被搓下一层皮?
至于她已是名义上的世子妃,就算回去,她又当如何自处?从她私自决定逃婚起,就注定这条路不会很平坦。
一不做二不休,现下,只有等等她怀了骨肉再回去相认,这才能有一点胜算。
“还是等过阵子再说吧。”
褚少游也没再劝。
夜阑更深,静谧的辰光在寝息中流泻,第一缕曦光从窗外透进薄薄的窗户纸时,鹤辞已醒了过来。
刚要起身时,头皮被扯得一阵骤痛,他瞥眼一瞧,两人披散下来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缠绕到了一起,且有一大截还被那个沉睡中的“罪魁祸首”压在背后。
他一动弹,阮音也便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睁眼,抬臂把身后的长发拨至胸前来,又重新阖眼,“什么时辰了?”
“还早,不到卯时。”
“嗯,今日休沐,你起这么早干嘛……”她嘴里咕哝着,人已翻身过去,只留下纤纤的一道背影。
他一向克己慎行,即便休沐日也一贯早起,再到院里打两套长拳,天就亮堂了,闻言不禁心笙摇曳,迟疑了一会又躺下来,“那我再躺会。”
这么一折腾,阮音也清醒了大半。
两人都已清醒,却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她又辗转回来,问他,“你不去打拳嚒?”
他望着头顶的帐子发呆,“也可以不去。”
她方才明明见他已经准备起身了,于是狐疑地剜了他一眼,“为何不去?”
他的眸光也扫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交织到了一起,就在这半明半昧的床上,轻柔的纱与晨曦碰撞出粼粼波光,同样漆黑的瞳仁里,似乎也有暗潮涌动。
他沉默半晌,缓缓别开眼,“风拂纱影落,幽然鬓香缠。”
清磁般的音调不轻不重地拂过阮音的耳,令她心头浮起一阵陌生的颤栗,雪腮也渐渐染上一层云霞。
他觑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她半嗔半恼地搡了他一把,将他下半句话摁回腹中,“你还是起吧,大男人起晚了,也不怕人说闲话?”
他被她半推着又坐了起来,凝眸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好好好,我这就起。”
说着便起身更衣,着完乌舄,又挪身到铜镜前,取了梳子梳髻。
阮音便这么躺在床上,眸光被镜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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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吸引了去。
少倾,才后知后觉想起些什么,掀开被子起身,赤足走到他跟前,怯声道,“夫君,我帮你……行吗?”
他转过身来,见她穿着香云纱的寝衣,一张小脸白净如玉,长发像缎子一般披散在微微峦起的胸前,着实乖巧可爱。
于是点头,将手中的梳子递给了她。
阮音握紧梳子,一下一下梳顺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又不像她的细软,略硬的触感在她指缝间刮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她定了定神,心无旁骛地将乌发拢在手心,又倾身下来,仔细观察发髻的高度。
“这么的……可以吗?”她也不太确定。
说话间,她耳后一缕带着幽香的青丝垂了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偏她还浑然未觉,头仍歪着,勾出了一段痒意。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铜镜内那一双亲密无间的身影,一时忘了回应。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呢。”她慢吞吞地说着,余光扫向铜镜,见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心头一烫,赶紧别过头去。
他这才敛下眼皮,淡淡道,“这样就很好。”
阮音抿了抿上翘的嘴唇,默不作声地将乌发缠绕了几圈,再取出玉簪簪好。
“好了。”
她说完便旋裙往回走,然而袖口却被他扯住了。
她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礼尚往来,该我来替娘子梳头了。”他起身转过来,摁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眸心一瞥,这才发现她罗裙底下脆嫩小巧的脚。
阮音觉察到他的目光,连忙将脚缩进裙底,脸上又莫名滚烫。
他耐心将她的鸦发拨到身后,用梳子梳开,又一脸认真地问她,“今日要梳什么髻?”
她咯咯一笑,从镜中横了他一眼,揶揄道,“我说了,莫非你就会?”
“我可以学。”
“那我要梳……堕马髻。”
他俊雅的脸上裂了一道缝,眉心拧成川字,“堕马髻……是怎样的?”
她拊掌笑得更欢,眉眼弯弯的,像一对月牙。
“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学?”
他脸上浮出一丝尬色,“请娘子不吝赐教。”
阮音只好手把手教他,他不错眼地瞧着,将步骤都一一记在心底,直到她素手一挑,将最后一绺发绕了个圈,用花头簪簪好。
她斜了他一眼,笑眯眯调侃,“夫君可还学得来?”
他一脸正色,“步骤都记住了,下回让我试试。”
“那你可要学好了,还有三绺髻、牡丹髻、盘龙髻……”见他越是正经,她那根顽劣的筋越被挑了出来,说着说着,不由得障袂吃吃笑出声来。
他这才意识到她的狡黠,见她笑得前仰后合,眸若星子,星河璀璨都揉碎在漆瞳里,那是他不曾见过的鲜活本色。
他亦弯唇一笑,“玉腕斜扶髻,比翼栖成双……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妤娘不该此时便嘲笑我。”
阮音见他态度真挚,也收起促狭的心思,飞速瞟了他一眼,又赧然地垂下眼皮。
那颗似乎总对男女之情不大开窍的心,也终于品咂出一点蜜意来,甜丝丝的,慢慢地浸润了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