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妈妈僵着双腿迈入屋内时,坐在上首的阮音敛着眼皮,久久不言语。
容妈妈摸不透她的心思,却还辩解道,“世子妃,老奴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我,你可别糊涂,听信了谗言啊。”
阮音这才抬起眼皮,缓声屏退其他人,“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人鱼贯退去,最末的小丫鬟还将房门掩上了。
阮音指着对面的凳子,和风细雨道,“容妈妈坐吧。”
容妈妈见她仍是毫无脾气的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敛裙坐了下来。
“我这些日子,帮婆母打理家务,却忽略了身边人,不知容妈妈家里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何要做这种事,让我心寒!”
她声音轻缓,说到动情之处甚至带了丝细微的哽咽,容妈妈抬眼一看,见她眼角竟泛了红。
她舔了舔唇,为她不计前嫌而动摇,心忖这些时日里来自己处处针对她,着实不大地道了,于是拿食指搓了搓鼻子道,“二娘子是个心善人,是我做错了,多谢你成全我的脸面,再不会有下回了。”
阮音漆黑的眼仁直视着她,弯唇道,“容妈妈这么说,是承认了?”
容妈妈见她游刃有余的模样,又睁大眼仔细探究她眸里蕴含的意味,半晌过后,她才回过味来。
这丫头哪里是不计前嫌,分明是攒着一股气,故意来个下马威呢!
于是脸色一变,也咬紧了后槽牙道,“这件事我确实有错,不过你可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鸠占鹊巢久了,莫非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屋里的东西,哪样是你阮音的?”
说到这里,见她脸上露出灰败之色,又开始洋洋得意地挑起嘴角,“我呢,是家里头一时有了难处,才不得已当了些东西,等日后有了钱,再赎回来便是了,我知道你气,可你也不过一个假主子,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阮音被她的无耻气笑了,双手死死攥紧了扶头,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
“盗窃可不是小事,容妈妈可不要避重就轻,就算我饶了你这回,倘若母亲知道了你的事,她又当如何处置?”
听她提起曾夫人,容妈妈吓得面色苍白,身子也不由得打起了摆。
阮音哂笑一声,乘胜追击道,“我知道容妈妈家里有难处,倒也可以饶过你这回,那些首饰我也不找你要了,另外……”
她起身走入碧纱橱,从螺钿柜里取出一只匣子来,再慢慢踱到她跟前。
“这匣子里,也还有几样首饰,你都拿着,”她俯身,把匣子塞入她手里,一字一顿道,“你想往哪里去都行,王府再不能留你。”
容妈妈仰起头,迎着她的视线,也一字一顿回她,“我不走。”
阮音又欺近几分,红唇带笑,“不走也好,我也不过听了些小道消息,听说你丈夫老余,在母亲眼皮子底下挪用公账,若被母亲知道了,也不知应当如何……”
话音未落,容妈妈已双目眦红,眼神如刀地瞪着她,“你威胁我?”
“不敢,我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想去想留,都是你的自由,你自己考量吧。”她边说边踅过身子,重新落座下来,纤长的手指抚摸着那只松花石的戒指。
容妈妈攥紧了手中的匣子,低头沉默了一会,这才松了口,“行,我走。”
阮音说好,“那你便收拾东西,自去吧。”
容妈妈踌躇了一会,这才捧着匣子退出来。
香英不知内情,待容妈妈出来后不由得过来询问。
甫入内便见阮音以手支颐,神情呆滞地坐在那里,仿佛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她过去替她打扇,觑着她的脸色问,“世子妃查清真相了?”
阮音嗯了一声,又阖眼道,“我没想到……奶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有难处,大可告诉我,我也算她半个女儿,定是能帮则帮,可……”
容妈妈的跋扈,静思堂谁人不知,只是碍于她是世子妃的奶母,只好敬她几分,如今她犯了事,众人喜闻乐见,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香英抿了抿唇,劝道,“世子妃也不用太过伤怀,也是这容妈妈一时糊涂了,那您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她叹息道,“按府里的规矩,盗窃是得挨板子的,可她年纪大了,怕是禁不起,可不罚又难以服众,更何况,她还是我从阮家带来的,我也不想让她毁了阮家的声誉……”
香英凝眉,“那……”
“我让她出去了,以后……我就当没这个奶母吧。”
香英怔忡了一下,又重新睇了她一眼,见她耷拉着一双柳眉,连那双含水的秋瞳里也掩不住伤怀。
这才小声开口,“世子妃若是不舍……”
“算了……”阮音抬手揾了揾眼角,说,“不是我不顾念旧情,也不是我小题大做,她也年纪大了,就让她出去享享福吧。”
香英只好附和道是。
容妈妈一走,静思堂又和谐起来,几个丫鬟干完活,便聚在一块,边闲聊边打着络子。
阮音练完字已是日头西斜的时候,推开窗,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安然惬意的场景。
她看了一会,勾唇笑了出来。
仿佛攒积在心头多年的云翳,在这一刻终于消散开来,那一缕金灿灿的夕阳,也照进了阴霾的角落。
她活动着筋骨,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畅快。
就在她悠闲享受的一瞬间,远处的葱茏林荫下,突然多出了一道颀秀的身影。
瑰丽的霞光披散在他那袭青袍上,更衬出他昳丽的五官,玉冠博带随风摇曳,气质斐然。
她心跳莫名一滞。
脸上的笑意渐渐转为一种悲戚来。
鹤辞刚下值回家便遥遥见到了她的身影,怎知就在他渐行渐近时,那道身影却消失了。
入了屋,里头还未掌灯,半明半昧的时辰,一展眼,屋子里空荡荡的,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眉心轻蹙,莫非方才所见,只是他的幻觉?
又往里走了几步,才听到隔扇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提着袍角入内,不由得被眼前这一幕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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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只见妻子坐在床沿,身子斜倚在床柱上,似乎抬着手揩拭着什么,菱花窗漏下碎金的颜色,在她裙摆上间铺开来。
“妤娘?”
听到熟悉的嗓音响起,阮音你才抬起头来,水气氤氲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眼,又别过眼道,“你回来了?”
“是啊,方才在见你站在窗口,你没见着我?”他一面说着,一面松开革带挂起来。
“哦……刚练了会字,想休息会。”她声音格外平淡。
“累着眼了?”他走过来,挨着她坐下,见她眼睛红红的,不禁凑过去端量。
阮音垂下纤长的羽睫,声音也多了一丝颤意,“我今日……好像做了错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朝他瞟来一眼,慢吞吞地把容妈妈如何偷窃珠宝,她又如何惩处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怎么说……她也是我奶母,我这么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分了……”
“原来是这么一桩事,”他轻拍她手背安慰,“你是她奶大的,心里舍不得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你施以惩处也是应当。”
更何况,这个奶母平素里便没什么规矩,这回她敢做出严惩,他反而要敬佩起她来了。
他知道她仍在伤心处,剩下的半句话也便不说了。
听到他这么说,阮音差点要笑出声来,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忙抑下嘴角道,“真的?你不觉得我负恩昧良?毕竟她年老了,要到了我尽孝心的时候,我……我就把她赶走了。”
他见她依旧闷闷不乐,于是又说,“既是出了这桩事,想来她无颜再随侍你,你放她离开,也已经成全了她的体面,不必有愧。”
阮音这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伸长了臂,默默歪进他怀里,“夫君说得是,我不该再自怨自艾,只是没料到我与她竟能走到这一步,总归是缘分不足吧。”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令他心头一颤。
他怔了怔,亦探出手,揽住了那略显柔弱的肩膀,指腹隔着面料,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能这么想便好。”
阮音抿紧唇,慢慢品咂出一丝甘甜的味道,定了定神,才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看他,“绮萝年纪也大了,香英又是祖母屋里出来的,我想再买个小丫鬟留在跟前,你说好嚒?”
他垂着眼皮看她,墨色的瞳仁里仿佛蕴藏着清柔的春水,薄唇微勾着,似笑非笑,“院里的事你可以自己决定,一个若是不够,多买两个来也无妨。”
阮音点头,朝他展颜一笑。
余晖下,她的身子像洒满了碎金,盈盈的笑意牵出一排整齐的贝齿,仿佛娴静端庄的外表下,又住着一个简单赤城的灵魂。
他一直猜不透,为何她偶尔会做出与气质大相径庭的举止来。
有些憨,有些傻。
可他在这一刻才发现,他并不讨厌与这样的她相处。
甚至在这治愈般的笑容里,还能感受到那一点不受陈规束缚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