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卑鄙小人
    碧冷山山上的朱雀神庙富丽堂皇,金光耀人,加上赋笙洲常有云蒸霞蔚之景,直至深夜云雾都难以散去。

    从百道石阶下仰头乍一看,真乃神仙之所。

    “哼,可惜了,供奉你这么个没用的神。”云裳儿飞到庙门口,趁守庙人不备潜入。

    一回生二回熟,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这是她的长处。

    云裳儿站在朱雀金像面前邪笑。

    此刻过了子时,神庙不受香火,因此除了她,庙内再无一人。

    “卑鄙鬼,你听好了,等我捣了这神庙,叫朱雀香火大损,下一个,便是你!”

    识海内云裳缨后退一步,咽了下,强装镇定:“你吓唬谁呢!”

    然后扭头问:“她真能把我弄出去吗?”

    伍越在空中留下两串文字。

    【不能。这个世界的最强主宰是天道,而在我之上,亦有她反抗不得的“天道”。】

    【若她真有那般功夫,我便能擅自中止任务,送你回去,绝无戏言。】

    有它这番话,云裳缨便放心了,扬声道:“尽管拿出你的千般绝学,我等着!”

    云裳儿冷笑,觉得他们不过是鼠雀之辈自我安慰罢了,不理会她,扬了手中的猪油,均泼在仰首挺立的朱雀金像上。

    油光满面,竟更显鲜活。

    云裳儿一噎,移开目光,转头去泼别的地方,然后放一把火全烧了。

    临走前,看着朱雀在火中熠熠生辉,颇有浴火重生之相,神威万丈。她心中火起,甩出空星镯。

    空星镯变大,重重砸倒金像,她这才满意收回,接着迅速从原路返回。

    回曲径园的路上,便听到有人大喊“神庙走水了!快!快去提水!”“叫人!多喊些人过来,救火!”“谁这么大胆,竟敢纵火,快搜!”……

    搜什么呢,她人早已旁若无闻地哼着小调回屋里了。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霎时如惊弓之鸟现出空星镯。

    正欲砸,忽然听到熟悉的求饶声,蹲下来仔细瞧。

    原来是瑟瑟发抖的丛鱼。

    当即笑出声来。自己做了噩梦,不悦,转眼烧了神庙,又愉悦。

    于是大发慈悲地坐回床上,道:“滚回去吧,不用跪了,要是阿姐二哥找你问话,就说本仙子哪也没去,听见没!”

    “是,是!”丛鱼起身出去了,听声音,似乎还哭着。

    云裳儿哼哼笑,轻蔑又混不在意。

    脑海里忽有道怒声。

    “你草菅人命,不敬神庙,活该没有好下场!”

    云裳儿闭着眼,无所谓道:“你心疼那个贱婢啊?自己出来疼啊,卑鄙鬼。”

    “你!”云裳缨忍了忍,道:“自有那个机会!”

    **

    云裳儿心情大好,翌日便自然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后没有先问神庙的事,反而叫云濯去办一件事。

    接着才去浮宫殿找阿姐。

    幸好阿姐在,她正于水榭中饮茶。

    “阿姐!”云裳儿大摇大摆、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见桌上除了茶具外,还习惯性有盘棋。

    她坐下,自行倒茶,发现阿姐那边茶空了,伸手满上,说着:“怎么无一人找您下棋?那些仙师弟子也太不像话了吧。”

    “我顶多是个少主,他们何必来巴结我?”云英九喝茶,面上毫无兴趣。

    原著更多的是描写反派云裳缨,所以有关云英久的信息少之又少,深不可测,只说她的武器是把俏音琵琶,用弦音杀人,年少时有个围棋知己,但是被主母驱赶了。后来主母设计她误杀那位知己,她至今仍以为知己现住于中原的某个旮旯角隐居。

    “他们懂什么?!”云裳儿道,“您将来定是云家家主!”

    云英九淡然不答,余光注意到神色不安的丛鱼,道:“既然魂魄归位了,怎么还爱把这姑娘带身边?”

    云裳儿瞧她一眼,哼了声:“看她乖巧懂事,改日亲自教她一些好玩儿的。”

    “云裳儿!”云裳缨忍不住怒道:“休要教她那些邪门歪道!”

    云裳儿心道:“我需要一个卑鄙鬼来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你!……”云裳缨气极了来回踱步,窝在识海里什么都不能干的感觉太糟糕了!

    “昨夜碧冷山走水,你可知?”云英久放下茶杯忽问。

    云裳儿心口微窒一瞬,转眼笑道:“裳儿不知。”

    “奇了,她居然说得面不改色。”云裳缨刷新了对真反派的认知。

    “不知?”不说唯一,但云英九是最了解她的人,只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谎。

    云英九非但没有责备,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然后牵起妹妹的手,细心为她擦拭空星镯上的碎金,淡淡道:“裳儿,倘若你在这住得不痛快,改日回漓疆吧。”

    “我……”云裳儿磕绊道,“我留在这是想为阿姐二哥分忧,别赶我走。神庙之事,确实是我所为,但那是因为我求朱雀予我驱鬼之法,不想它竟要我恶果自食,这才一时没忍住放火的,以后不会了!”

    云英久脸上分辨不出喜怒,更叫人惶恐失措。

    云裳儿想到什么,扭头吩咐丛鱼:“你!随便备点礼,本仙子亲自去瞧卢山道歉。”

    话了即刻走了。

    云裳缨不客气地阴阳她:“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堂堂云三仙子亲自去道歉,有损你的威名。”

    “哼,我岂是那软弱之辈?”云裳儿阴笑,“当然是有备而来了。”

    云裳缨一愣。

    到了瞧卢山,台阶上练剑的众人一见到她,立马冲进去找人。

    不消片刻,顾幻真便提着剑一马当先。

    此人正气十足,目光毅然,面对云三时表情还掺杂几分私人怨恨。

    “你来此作甚!”顾幻真喝道。

    云裳儿拿过丛鱼手中的锦盒,笑道:“登门赔礼啊。本仙子要见裴季无!”

    “休想!”顾幻真直接拔出剑来,“你这恶女,我看你是想来看我师弟死没死,趁机补刀!”

    “没错!”身后的弟子们往前踏了一步,气势浩荡,如千军万马。

    云裳儿浑不在意地笑,缓缓上了台阶,弟子们仍谨记师尊和掌门的叮嘱,忌惮地往后退,唯有顾幻真八风不动地挺立原处。

    她站在他跟前,由衷道:“有骨气。但本仙子今日不是来找茬的,你若赶本仙子走,往后你的师尊和掌门必会拿你问话!”

    “那我先杀了你再说!”顾幻真拔剑斩她!

    云裳儿后退,丛鱼扶着她及时刹住脚跟,才没摔下阶梯。她目瞪:“你敢杀我?”

    “算是替天行道了,死而无憾!”顾幻真岂会跟她废话,飞下去继续再斩!

    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杀她。

    他是清崖峰峰主的大弟子,实力仅次于裴季无,反杀他定要不少仙力,若此时动手,岂不让体内的卑鄙女鬼得逞?

    于是云裳儿拽过胆小的丛鱼挡在自己面前,顾幻真一见,即刻震惊地收回剑,喝道:“卑鄙!”

    云裳儿哈哈大笑,直言:“听见没女鬼,他骂你呢!”

    “骂的是你,你才卑鄙小人!”要不是手里没东西又出不去,云裳缨简直想和她大干一场!

    “随你怎么骂,恨我的人还少吗?”云裳儿道完,抓着丛鱼的领子晃向台阶边,众人跟着她的动作惊慌,她见状笑道:“往天派的弟子们,你们不是菩萨心肠吗,让本仙子去见裴季无,否则我就把她推下去!”

    “她一个凡人,应该会粉身碎骨吧?”

    “你实在太恶毒了!”顾幻真怒道。

    “与你何干。”云裳儿懒得争口舌之快,看向早已眼泪纵横的丛鱼道:“既然他们婆婆妈妈的不肯救你,那上路吧!”

    随后在众人未反应之时,运起仙力一掌将丛鱼拍下十几米台阶。

    “啊!——”

    丛鱼扑腾着手脚飞下去,众人动身要救,一抹身影急掠而至,握住她的手臂顺势而下,最后稳稳落地。

    毫发无伤。

    顾幻真惊喜:“裴师弟!”

    众弟子:“师兄!”

    云裳儿笑道:“果然是名门正派,见不得一丁点良善受害。”

    “顾师兄。”裴季无向顾幻真点头示意,闻言看向云裳儿,见她露出轻蔑又满含讥讽的神情,深皱眉头。

    尚未开口,耳边传来呜呜哭声。

    他看去,发现丛鱼浑身布满伤痕,眼神微怔。这与百家盛会上看到的侍女不一样。

    “顾师兄,有劳请云三姑娘去我住处。”裴季无昂首,不可一世地道:“我倒要听听,她如何赔礼道歉。”

    “这……”顾幻真迟疑。云裳儿立即道:“还不快请我去!”

    在他仍犹豫之时,她已转身自行去找裴季无的住处。顾幻真担心她砸了师弟的住处,忙快步跟上。

    裴季无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深感疑惑:“竟又变了个人。”

    “是的。”丛鱼擦掉眼泪,抬头道:“仙子先前不这样的,她就嘴上严厉,但从不打我,呜呜呜自从仙夜洞回来,完全变了。”

    “别哭了。”裴季无掏出怀中的帕子递给她,又令一名师弟送她去医治,然后去会会性情易变的云三仙子。

    往天掌门喜清净,所以不用裴季无侍奉左右。裴季无便一人住在林中竹舍。

    为防止师兄再和她打起来,他支走顾幻真,独自领云裳儿进院。

    云裳儿上下打量竹舍,粉嫩的唇间时不时哼出不屑的声音,“你那师尊待你也不好啊,住这种地方。”

    裴季无不答,随意给她倒了杯凉茶,她垂眼看一下,旋即漠然瞥开,将手中的锦盒扔桌上,坐下道:“想听本仙子道歉,下辈子去吧。”

    “……”

    本就没指望她能道歉。

    但裴季无还是拿过锦盒,打开一看,就是颗灵石。

    灵石在仙界被视为买卖的通行货币,也是修炼的宝贝,可这在他眼里算不上稀缺的东西拿来作赔礼,那还真是不走心。

    何况就抠搜的一颗。

    裴季无把锦盒不轻不重地拍桌上,抬眼看她:“既然不是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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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道歉的,那找我所为何意?”

    云裳儿冷哼:“这话还需我问你,何时在我体内放了一只孤魂野鬼!”

    识海内的云裳缨眨眨眼:“这下误会大发了。”

    “云三姑娘,你莫不是脑子真撞坏了吧?”裴季无起身负手,对天义正辞严:“我裴季无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干不出你那等卑鄙小人之事。”

    “你骂谁呢!”云裳儿拍桌站起。

    裴季无回头,顶着一脸“你说呢?”的理直气壮的表情。

    “呵。”云裳儿心中念了无数遍不惹事不惹事……以此提醒自己,否则阿姐知道了会连神庙的事一并罚她。

    虽然不是真罚,但一定会将她遣回北狄漓疆。

    云裳儿扬唇:“不敢承认?我派人去仙夜洞查过,那里有种凝露,能增进修为舒筋活血,使得伤口复原,否则以你那日的伤势,哪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裴季无眉峰舒展。

    云裳儿神色变得狰狞阴狠:“她知道凝露的作用,但碍于我不待见你,只能出此下策助你修炼,若我想杀你,岂是那种不补刀之人?!”

    ……小说反派的智商不是都很低吗!这个怎么回事?!云裳缨在识海嚎叫。

    云裳儿似是无法容忍,面目憎恶:“若非那次打斗仙力告竭,我又怎能拿回我的身体!你们这两个贱男贱女!”

    裴季无眯起眼:“仙力告竭?”

    云裳儿一惊,看他眸中凝色,已是有了主意,猛然推开他跑出竹舍。

    “哪里走!”裴季无取了佩剑飞出去,拦在她面前。

    “你想干什么?”云裳儿慌神之余冷笑,“我明白了,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你想帮那贱女人夺我的身体,想得美!”

    裴季无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不过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你们为人都不怎么样,但比起你,我更愿意她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他们还有账没有算清!

    ……男主,骂我的话另说,快助我一臂之力,本人在此谢过了!担心裴季无打不过,云裳缨还在识海烧香拜佛。

    “笑话!”云裳儿管不得阿姐会罚人了,甩出腕上的空星镯与裴季无对战。

    【推测收回控制权的概率为60%。】

    “居然这么高?”

    【裴季无的剑名为幽月剑,有一招闻名中原的“月色魂”,打起来会发出浅浅的碧蓝月光,营造万魂飘散的情景,极具观赏性和迷惑性。以他掌门弟子的实力跟她打,都算欺负人家了。】

    “如果是以前的云裳儿和他打呢?”

    【那有点悬,概率为45%。】

    “胡言!”云裳儿撤开后忽道。他们说的她都听见了,回想以往父亲之辱,她心中怒意更甚:“是啊,当年若没有被断筋碎骨,你裴季无兴许真不是我的对手。”

    可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七年了,至今还深深烙在她身上,永远无法忘却。

    云裳儿收回空星镯,打算来日再找裴季无算账,眼下她实力受限,不是裴季无的对手。

    “进后赋笙我们再决一死战!”

    她转身欲走,一条白绫忽然飞来缠她的腰,在她未反应时带到竹干上捆住。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捆本仙子!”云裳儿怒道:“裴季无,你这般与小人之径有何区别!”

    “有!”谢青与从他身后的竹林现身,紧紧并着两指控制白绫,不肯松开,生怕云裳儿跑了。

    她道:“他没有趁你手无寸铁,将你引到无人洞穴对斗,如何算小人之径!”

    云裳儿冷笑:“那时他们是一伙儿的!别得了便宜还血口喷人!”

    “他们?”谢青与茫然地看向裴季无。

    云裳缨还不及回想谢青与的结局如何,竹林之中又出现一名金衣女子。

    “云三仙子。”金乐容笑道:“哈,总算正眼看到本人了。”

    【金乐容,年十五,好玩活泼,乃玄昆教教主夫人杜长瑾之女,金儒生之妹,谢青与之友。】

    【武器:明光剑。】

    裴季无道:“原因解释起来复杂,先消耗她的仙力!”

    “你敢?!”云裳儿瞪目,看向那两名女子,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便放缓语气:“裴季无,别忘了你还要救岭兴的百姓,把她放出来也于事无补啊。”

    裴季无抬起剑,“既然你说她和我是一伙儿的,那我更要放。”

    他一剑刺去,云裳儿立即唤出空星镯格挡。她没想到裴季无敢动手帮卑鄙鬼,否则应叫人跟着,再这样下去,迟早耗光仙力。

    忽然她想,反正裴季无也不可能杀她,何必跟他抵抗,于是想收回空星镯。

    裴季无见状将幽月剑串进空星镯内,接着刺进地里,手心布阵困住它。

    叫它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好生恼人!

    “裴季无!”云裳儿怒喝。

    裴季无直起身,面如无情判官:“在此。”

    漆黑的冷眸盯着她,道:“亲自恭候你体内那位,所谓的女孤魂。”

    云裳缨心惊:“他不会是想报私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