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无痛苦地忍着表情，伤得也不轻，嗓音沙哑：“她非我妻。”
老人家：“既不是你妻更要放手！这般搂搂抱抱，叫人家以后怎么嫁人？白瞎了这么好看的姑娘。”
“不是搂搂抱抱，切不可胡言乱语！”裴季无急道。
老人家顺自己的白长须问：“那你还救不救人啦？”
闻言他立马将人递出去。老人家嘿嘿笑：“这还差不多。”
他随老人家到一处农家住所，看了看院前的青菜，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怀中的乾坤袋奔进屋内，彼时老人家正给云裳缨把脉。
把完，他一脸忧愁地摸长须。老人家的皮肤约莫四十来岁中年，但长发皆白，给人一种年纪不够，老人味来凑的感觉。
裴季无躬身行礼，道：“前辈，这乾坤袋中有三头蛇蛇骨，您看如何救她。”
“三头蛇？！”老人家蹦起来，离他俩好几米远，警觉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看着才十七八岁的小孩，竟如此胆大包天，敢杀三头蛇取蛇骨！”
裴季无看一眼榻上的云裳缨，皱眉他怎么一惊一乍的还不快救人。
裴季无道：“在下是中原剑派往天派弟子，裴季无，她是北狄漓疆的云氏三仙子，云裳缨，我们并无恶意，只为修行而已。”
“……蛇骨确实能修复断了的筋、碎了的骨。”老人家瞥裴季无，走过去伸手道：“拿来。”
裴季无将乾坤袋双手奉上。老人家取走打开，他犹豫问：“敢问前辈……”
老人家随口答道：“梁既，既然的既。欸，切不可叫我老人家，我不老，就是头发白。”
裴季无再行礼：“是，梁前辈！”
“哎呀呀！”梁既打开乾坤袋更震惊了，指着裴季无手抖，“你们居然……还抢了玄青奇甲！”
“玄青奇甲？”裴季无知道那是云裳缨说要送他的法宝，却不知那为何物。
梁既道：“玄青奇甲，乃仙人飞升后的遗物，是有神格的！穿了能救你的小命，你居然把它和臭腥腥的蛇肉放一起，真是暴殄天物！”
裴季无颔首，一副任由前辈说教的样子。
梁既一顿，笑了：“哦~我明白了，这东西是你妻留给你的？否则你怎么不知道把这东西穿她身上，救她命，还傻乎乎揣身上？”
“说了她不是我妻，前辈莫要损坏她的名誉。”少年面颊飞红，转头低声道：“快救人。”
梁既暧昧地看他，点头道：“好好好，我救。”
然后走过去要脱云裳缨的衣服，裴季无瞪眼喝道：“大胆！你要对她做什么？！”
“当然是泡蛇骨汤啊，难不成穿着衣服泡啊，那效果就大打折扣啦。”梁既眼珠子一转，亮得狡猾：“我又明白了，你想自己给她脱。”
“荒唐！绝无此事！”
“罢了，你闭着眼睛给她脱吧，我去整些药材，否则泡个十几天，那人不得泡花了嘛。你来你来。”梁既走出去又折回来，“对了，她既不是你妻，你可不能偷看啊。”
裴季无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豁出去伸向她的腰带，听到声响立马挺直腰杆，没好气地看向梁既。
“我岂有那么龌龊！”
“你一直吼着嗓门干嘛，嘴巴不干吗？”
“……”
裴季无喉咙滚动，眉头皱了起来，恰见桌上有杯水，抄上一饮而尽。
梁既笑眯眯的，心道他这地方破天荒地来了两个好玩的小孩。
梁既将蛇骨熬出浓白色的汤水，叫裴季无打下手，全部倒入浴池中，再加入各种干药材。
“好了。”梁既想一想，“姑娘应该都喜欢花，嘿嘿。”
他出去摘了一筐子自己种的花，回来见裴季无面色苍白又严肃地坐边上看云裳缨，走过去道：“说不是龌龊之辈，你还盯着人家泡池子，干什么呢你。”
裴季无默然。不搭理这老不正经的仙医。
“她可以放心了，接下来轮到你。”梁既把花瓣全部洒池子里，看着裴季无道：“那玄青奇甲可不是谁拿了就是谁的，要认主。若认不成，你小子死得比云姑娘还快。”
梁既为裴季无治好伤，次日二人来到院内，棋盘桌上放着黑色的长铁锈箱子，宽度比人宽些，上面雕着复杂的青金色纹路，肃杀十足。
梁既摸着长须环顾，道：“既然能找到此物，也算你小子与它有机缘。”
裴季无：“不是我找到的，是云裳缨。”
梁既一笑，以为他俩就算没有爱慕之情，那友情也坚如磐石。他道：“罢了，无论是谁找到的，今日之后，你必须拿下。”
“你可知，这位宝物的主人是什么人？”
裴季无看他，面露不解。
他接着道：“是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也姓裴。我未修仙之时，是人间的太医校尉，与他儿子共事过，知姓裴的都是什么血性，兴许他儿子还是你半个祖先呢。”
裴季无当即肃然起敬：“不敢当。”
他不敢说，他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只因父亲被托梦，道将军剑下怨鬼众多，要他老裴家送一子上山修仙，往后替父戴罪立功，否则天道降罪。
送的人就是他——被家中视为无能之辈。
梁既打开箱子，仅手掌宽的缝隙，里面突然飞出两根黑色的东西，裴季无一愣，手中的剑竟自己飞出，被那东西拼包起来，变成一个新的剑鞘！
剑鞘由金色忍冬纹缠绕，中间有条蜿蜒曲折的缝隙，隐隐窥见内里的剑身，鞘外通体黑亮，极为夺目！
裴季无仰望着，隐约感受到它散发的、似狂风呼啸与刀光锐利的气息，不由心声敬畏。
“看来无需费神了。”梁既笑着掀开箱子，玄色胷甲飞出，收住裴季无的胸口，紧接着扣龙面肩吞，系鱼鳞裙甲，揽白玉捍腰！
他顿觉身体充满无穷仙力，抬手，双双被套上墨灰色护腕，流光玄亮，精美绝伦。视觉上的华丽令他震撼不已。
裴季无握住新剑鞘，当即脚下轻点，欺身飞旋，倏尔冷光射出，一剑破空，气势如虹，周围绿树瞬时间沙沙作响，落叶漫天。
转而重新使出神摇剑法中的‘醉步神摇’，以一足尖转身卧仰，挽花剑挑，唰唰声横来扫去，不绝于耳，仿佛每一剑都蕴含着万钧之力。
梁既满意地梳理胡须，暗叹裴季无绝对是名门弟子，剑法虚影纷飞，轻柔而不失刚劲，道法极致。他欣慰道：“天选之人，小兄弟，它非你莫属了。”
裴季无停住，发现云裳缨和他说过一样的话。梁既道：“我去看看云姑娘了，你自行研究它吧。”
裴季无看他进屋，惊喜交加之余，茫然又困惑，心道：“云裳缨，你是否已知它会属于我，还是另有所图？帮我即是帮你，究竟何意？”
……
足足泡了十五天后，云裳缨终于意识回笼。系统同时上线。
【恭喜：主角认主了法器‘玄青奇甲’，升级进度+20.3%，现60.3%。】
“一下涨这么多？果然是好东西，回家有望了！”
“你竟还笑得出来？”忽地一道声音在她耳旁，系统又道：
【警告：反派厌气值-60，余395，请注意反派人设是否正确。】
“………………”
“男主。”她在识海捂胸口，沉痛道：“你到底是个奇葩，怎么能说狠话的同时对我发好人卡呢？”
云裳缨睁眼道：“我就笑你，口是心非。”
“？”
裴季无不明所以，转身挺直腰板，置若罔闻。
他道：“我们取一块三头蛇蛇骨便可，非弄得满身伤痕，你到底为了什么？倘若半个时辰后你没有上来，死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是云三。”
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可那么凶的问话劈头盖脸砸来，云裳缨却笑笑，只觉自己还活着。
真好。
她道：“裴季无，玄青奇甲能助你增进修为，变得风光奇伟。这难道不好？”
裴季无不语。
看他眉眼闪过一丝落寞，不见几分喜色，云裳缨忽然想起，很多小说主角都有感情缺陷——裴季无也是。
人间裴氏是将军世家，严厉的家风之下，他的哥哥们都是世之翘楚，国之栋梁。便裴季无做什么都会被拿来比，上比不足，下比……他就是最小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是他父亲最不起眼的幺儿。
而他母亲是朝臣千金，裴家三夫人，早已心属旁人，主动将裴季无送去往天山后，便在山脚下自刎而死……
因此，裴季无不喜欢比，无论是云裳缨，还是本应该为掌门弟子的顾幻真，他都不喜欢争第一第二、谁最厉害的风头，一心只有护国护民的责任。
思绪到此，云裳缨垂下乌睫，忽然想看看裴季无穿上玄青奇甲时那般凌冽的样子。
朱唇轻启——
“你不是为了我。”裴季无抬眼，目光在她身上，蕴含难解的执着和不甘心，道：“这其中另有目的。”
“即使如此，那也有我的一份心意。”云裳缨眸色温柔，“裴季无，我们才十七岁，连三头蛇都打不过，往后云氏不给往天派药材，岭兴百姓怎么办？”
“你怎知他们敢明目张胆地不给往天派？”
“否则东方瞬为何要你调查云英久和云逢椿？你敢说这次没让你随东方瞬去采集仙药，你心里没有怨言、没有怀疑？”
裴季无愣住，怀疑她为何什么都知道？
云裳缨娓娓道：“人人都看出云氏能在几年内混到中原大家绝非等闲之辈，猜测陈氏不是羞愧潜逃，而是被灭门了，可谁又能抵挡仙药法宝的诱惑？有了那些东西能助仙力大增，可赋笙洲有去无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家都在悬崖峭壁之上，连往天派也是。”
“你身为掌门弟子，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你没见过，也难以相信，居然有人会置数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裴季无，我不是她。”
云裳缨目光放远，悦然神往，“我这么做，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只想救了岭兴百姓后让你成神，然后放心离开。”
“到何处去？”裴季无问。
云裳缨：“很远很远，远到即便你师尊也找不到，宛若天上神宫。”
“荒唐，怎会有那种地方。”
云裳缨笑两声，没反驳，轻声道：“我困了裴季无。”
她肤色极白，隐隐看见玉面之下泡浴时沸腾的鲜血，瑰丽凄美，但也难挡病态，仿佛说完这句话便会撒手人间，力断气绝。
裴季无忽然不敢让她阖眼，脱口道：“煮了蛇肉汤，且喝些再睡。”
云裳缨笑意更深，晕染了眉梢：“蛇肉？你居然带回来了，真好，你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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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季无低眉，“不是。”
“也对，你做饭那么差，可别坏了那好肉。”
“……”裴季无恼她也会这般损人，但经她方才一言，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倾佩溢出心口，教他如何也无法搅了她好吃的兴致。
他出去打碗汤回来，这时，云裳缨已强撑起身，倚在床头等着。
否则掌门弟子不近女色，也不见得会帮忙，那可是要有肌肤之亲的！这几天接触次数多，他心里恐怕已经不痛快了。
然而裴季无并没有递给她那碗汤，而是先坐在床边，左手揽起她的后腰，用自己的手臂撑着，无意中将她的半边身子带到自己肩上靠着。
最后才把汤放她手心里。
云裳缨从愕然中缓过来，笑弯了眼：“现在是特殊情况吗？”
“嗯。”裴季无淡淡发出一声。
“那我得赶紧喝了，怕你待会把我掀下床。”
“……”
裴季无的目光落在她喝药的唇瓣上，湿润润的，他别开头，低声：“……我不会。”
……
自泡了蛇骨浴，云裳缨体内仿佛有一个泉眼，会源源不断地散发仙气，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引导那股仙气贯通全身，最后睁眼，露出轻松的笑。
【恭喜您，成功吸收三头蛇蛇骨，突破仙力的使用限制。】
现在她能发挥百分百的仙力，就算裴季无使出几招神摇剑法，她也能勉强接下，保住小命。甚至能封闭识海，叫云裳儿再无翻身余地。
除非她偶得破解之法，否则只能求云裳缨主动让出控制权。
忽然系统又发来消息，【恭喜，主角吸收了三头蛇蛇肉，升级进度+4.6%，现64.9%。】
云裳缨两眼冒精光：“吃饭啦！”
她跑到吃饭的屋子，一老一少看她。她道：“梁大爷！”
梁既手里正拿着一壶酒，闻言笑得像在看小孙女，道：“快，快过来一起吃饭，我要是不说你醒了，裴季无还不肯动筷子！”
他这么说，裴季无立马放筷子，把那碟蛇肉放云裳缨面前。梁既不乐意了：“嘿，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尊老？”
裴季无看他一眼，扭头问云裳缨：“身体可好些？”
云裳缨余光掠过梁既，发现他的表情变得“你俩有点东西啊”，她轻咳一声，含糊道：“没事了……”
这人她认识，是原著里帮往天派清除疫病的仙医。剧情中，不是他们遇上他，而是他发现云氏举办这次行动，溜到前赋笙玩，被裴季无抓个正着，后面便顺理成章地制出疫病解药。
压根没有见过云三。不像现在，她听着识海里扣厌气值的提示，欲哭无泪。厌气值只剩335了呜呜……
而且，梁既除了吹箫种花外，还特别喜欢牵线搭桥、成人之美，尤其是那种无情无爱的木头，非要让人滚一遍红尘伤透心不可……可是，他撮合的不是裴季无和谢青与吗，怎么变成她和裴季无了！
云裳缨汗颜：“梁大爷，这几日多谢您的照顾，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
“害，小姑娘别谢了，我啊——”梁既一愣，“什么？！明日就走？”
云裳缨点头，“小女想报答您，但眼下无以回报，您愿意随我们回前赋笙吗，顺道指导往天派的仙医如何治病救人？”
她说着忍俊不禁，在旁人看来，他们定然在想：往天派乃中原仙界第一大剑派，何须名不见经传的仙医指点？
裴季无道：“我派的乔仙罗足矣，不劳前辈费心，您还是留在此间，需要什么，晚辈定会寻来报答您。”
“去去去，少搪塞我。”梁既骄傲的同时又鄙夷，“你们派的乔仙罗要是真厉害，还需要进后赋笙寻药吗？”
“你！”裴季无无话可说，放下碗筷。
“我随你们去前赋笙。”梁既施施然道：“想来，你们不仅得叫我一声前辈，还得尊我一声仙尊！”
裴季无扫一眼桌上的酒，淡道：“若是不能喝酒就别喝。”
梁既：“……”
只有云裳缨捧场道：“哇啊，仙尊，那可是快要成神的仙人，梁大爷，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裴季无皱眉：“云裳缨，你别听他胡吹。”
云裳缨笑笑。她可没有天真的信以为真，因为原著里，梁既就是险些成神了。这样的大人物才是小说主角的标配啊。
梁既神气道：“还是小姑娘有眼见，你小子，哼哼，目光短浅！”
裴季无笑道：“好啊，您倒是说说，为何本该成神的人会在八觉临关当缩头乌龟？”
梁既不屑纠正他话里的锋锐，“那是因为我不想成神。神，乃是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之人，须断七情六欲才能上天掌管天道。我们？”
他摆摆手，似有几分嫌弃，“我们是俗人。仙人也不能免俗。”
“不然，你俩又怎会看对眼？”他忽然话锋一转。裴季无一脸你个老头怎么又无理取闹的表情蹙眉。
他沉声：“休得胡说。”
梁既像是找到几百年来都未曾有的乐子，正开怀大笑，忽闻云裳缨道：“梁大爷，我已有婚约在身。”
他一愣，扭头质问裴季无：“你怎么不早说，还在云姑娘泡药浴时没日没夜地守着，惹人误会！”
“……”裴季无握紧膝盖上的拳头，脸憋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