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眉自从因着鸟的事被宋鸾下了面子,好一段时间里除了去皇后那里请安之外,都没怎么出过门。
今日听说婢女说宋鸾正在御花园下棋,才收拾打扮一番,重振旗鼓赶了过来。
果真如那婢女所言,赵卿寒欲哭无泪,桌上的残局惨不忍睹,这个时候,陈眉罕见地和赵卿寒共鸣了。
她在闺中的时候琴棋书画、女红都学的极好,但毕竟只是陈家旁支庶女,请不到像赵卿寒这样的大家教导,一直都引以为憾。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赵卿寒被宋鸾气成这般模样。
陈眉看着棋局意味深长:“听闻赵大人曾放话,只教导天资聪慧的弟子……”
赵卿寒脸色涨红。
他大多数时候确实很有骨气,但也不是傻子,他又不是不想要这副老骨头了,没必要在大魏唯一的嫡公主把骨气使出来。
宋鸾本来已经被侍女们哄的开心,却又被陈眉打扰,她把侍女们拂开,搭上元嘉从身侧递过来的手臂,站起身来:“陈婕妤在说什么?说大声点,让我好好听听。”
知秋默默地收回自己伸了一半的手。
她明明一直盯着公主,动作竟然都没元嘉快。
陈眉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一时没说来话。
宋鸾指尖一松,捏着的棋子便落入棋罐之中,玉石撞击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婕妤怎么不说话了?”
陈眉想起怀安帝的警告,只好咬牙:“我的意思是,下棋虽有助于启智,但最好是循序渐进,公主启蒙,还是找些粗浅些的老师即可。”
宋鸾盯了她片刻,突然扬起一个笑来:“听闻您在闺中时,棋艺不错。”
陈眉虽不知她为何提及这个,但闺中才名确实令她很自得,脊背不自觉挺直:“算不得好,但教习师傅也曾夸过多次。”
宋鸾俯身用手指在棋盘上拨了几下,便把残局尽数打乱:“我确实是觉得无聊才想着学棋打发时间……不过嘛,”她直起身来,再度看向陈眉:“本以为此物可以陶冶性情,磨炼智慧,不过看到婕妤娘娘,我倒是觉得似乎并非如此。”
无论是在话本子中,还是现实中,但凡是足智多谋的大多都喜欢下棋。
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处嘛。
陈眉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爆红,再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比她更忍不了的是赵卿寒,他最初心底还还感激了片刻陈婕妤的仗义执言,但很快意识过来,对方这是拿他作筏子和永阳公主别苗头,才引出这一番对棋的贬驳之辞。
他哪里能容得这样屈辱,没好气道:“古来国士,大多是围棋圣手,棋盘之上落子角逐,恰可对应战场厮杀,党争对立,人心、谋略,尽在来回之间!”
宋鸾:“……”
宋鸾能理解赵先生对自己老本行的看重,但还是觉得这么说有些夸大的成分。
赵卿寒似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恨恨道:“若是有人行事蠢笨,还说自己棋艺精湛,那这必然不是棋的问题,而是这人沽名钓誉,棋艺本就平平!”
陈眉:“?”
虽没有证据,但她还是觉得这老东西在嘲讽她。
宋鸾闻言直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掌,乐得见陈眉这副恼怒却无用的模样:“原来如此!赵大人一番所言,倒是让我受教了。”
赵卿寒见不得她对棋如此散漫模样,拂袖冷哼:“公主殿下放心,老臣定当让您棋艺长进,领略其中奥妙!”
说罢,他推开太医,斗志无穷:“公主,再来!”
在场众人其乐融融,独留陈眉被气得几近昏厥,身后的侍女们个个垂着头,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下来,唯恐惹了她不快。
陈眉却还是注意到了那个一开始透露宋鸾消息,唆使她出来的宫婢,她脸色沉下来,一边怒气冲冲往回走一边骂:“蠢货!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便翘了尾巴,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一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元嘉的眼神落在陈眉身上,虽还是一副困顿模样,却莫名多了点寒意,直到小臂一轻,他才收回视线。
公主又坐了回去,自然不需要他扶着了。
宋鸾留意到他的视线:“无妨,她一直喜欢用她些酸话骂我,当听不到就行。”
比起北胡那些羞辱她的人,陈婕妤只能算是和她有点小矛盾,算不得什么,见到了便吵一番,见不到,她都根本不会想起来。
偏偏陈眉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明明在她这里屡次受挫,隔段时间又跳出来找她麻烦。
元嘉应是,眸色略闪。
他记得上次在昭阳宫殿外,陈婕妤也是如此指桑骂槐,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想起来却觉得她的嘴巴实在是不干净。
这样的一条舌头,倒不如绞了倒好一些。
宋鸾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倒是惹得赵卿寒多看了她两眼。
本以为永阳公主是个十足不讲理的人,如今看来,张扬、刁蛮确实是有的,但却远没有传言中那般令人讨厌。
宋鸾不知道赵卿寒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在恼怒她说的话:“赵大人不必把我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不待他回话,便又接着说:“本公主只不过是为了气陈婕妤而已。”
“……”行吧。
赵卿寒也不再多想,一个骄纵傲慢的公主,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也算是真性情了,还能再指望多少呢。
宋鸾看着被拨乱的棋局,突然觉得有几分可惜,她转头看向元嘉:“你还记得之前是什么样子吗?”
赵卿寒:“……”
新开一局岂不更好!果真是喜怒无常的公主。
不过他料这驽钝的阉人也记不起来,却没想到元嘉从棋罐中捏了颗黑子:“奴才勉强还记得一些,可以一试。”
宋鸾不理会他的“勉强”二字,撑着下巴命令他:“好,那你便再摆出来!”
……
赵卿寒再和二人对弈的时候,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有一两个关键的棋子似乎被放错了位置,更加有利于永阳公主……他看向视线完全落在公主身上的元嘉,抚着胡子冷脸咳了一声。
“赵大人,怎么了?”元嘉抬眼,面色无波。
赵卿寒沉吟片刻:“无事。”
他年纪大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但也有可能是这太监其实懂棋,只是也在想办法哄着公主罢了。
若是如此,可真是为难他了。
这个指鹿为马的太监或许比自己还要更累上几分。
赵卿寒又摸了把胡子。
妙哇!
……
宋鸾一直把赵卿寒留到了临近入夜宵禁,只在中午和晚上的时候简单用了些吃食。
昭阳宫的人也不意外,公主一贯是这样,虽说对什么东西的热度都过的极快,但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盯着。
一日下来,长安城中只多了一个满心憧憬的永阳公主,以及吃了三顿御膳,如今抖着腿出宫一心想告老还乡的赵大人——
先前被激起来的决心终究还是有些草率了!
宋鸾收获颇丰,且知秋又跟她说,宫外的贵女们听说她有兴致参加宫外的赏花宴之后,都纷纷送了帖子进宫。
也就是说,找驸马的事情初步有了眉目。
宋鸾脚步轻快,连带着看前方提灯引路的元嘉也更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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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一些,朝他招了招手,见元嘉停下来附耳过来才夸:“你今日还不错。”
身后的宫人们也纷纷停住了脚步,一片静谧。
月上花梢,光芒在宋鸾眼中流转,像是不熄的火,她那点让人摸不明白的小心思也并不惹人厌,反倒更让她显得鲜活有趣。
元嘉意识到他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很多次在宋鸾身上感觉到了“有趣”:“谢殿下夸奖。”
宋鸾嗯了一声,眼珠一转,恍若流萤扑闪:“你觉得我今天应对陈婕妤的方式怎么样?”说完补了一句:“说真话……算了,不必说我,若是你会怎么做?”
马屁和批评听一点也就罢了,她实在好奇元嘉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处事与她会有多少不同。
元嘉沉默片刻。
若是他,必不会让陈眉有三番四次说那些污言秽语的机会,他一向不喜逞口舌之快,而是更喜欢斩草除根。
但面前的公主眼眸亮亮,似乎是在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
“奴才口拙,不如殿下机敏,怕是只能任人羞辱了。”
宋鸾撇了撇嘴,顿觉无趣,在他正要转过身起步之时,又叫住他:“前面一段路灯火微弱,便还是让知秋在前面引路吧。”
元嘉有雀目之症,一旦灯火太弱,便与盲人无异,此前一直刻意掩饰,所以才无人知晓。
现下他手中虽然有一盏灯,却不甚明亮,宋鸾实在不放心他带路,毕竟等会儿还要经过个不大不小的湖呢。
正如她所预料,接下来的一段路,元嘉果真走的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踩到昭阳宫中人的脚后跟,惹了不少白眼和嘲笑。
知秋凑过来,小声问宋鸾:“公主,今日可还要元嘉值夜?”
宋鸾想起元嘉眼下的青黑,又想到若是让他白天下棋,晚上值夜,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现在还很有用,总不好让他猝死了吧。
宋鸾叹了一口气,一时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今夜还是不必了。”
……
元嘉回到住的地方时,太监直房处漆黑一片。
他推开门,而后摸索着点灯,锦荣死了之后,这里一直没有安排别的人住进来,桌上的茶水还是他前一天备下来的,已经凉透。
元嘉倒了半杯,抿了一口。
他装作没有发现屋内陈设的细微改变,即使茶中有药,他仍旧一口饮完。
黑暗中,窗外有阴影闪过,元嘉只作不知,吹灯,脱鞋,蜕袜,平躺在床,阖眼,片刻后沉入睡眠。
梦中是遍地的血和残肢断臂。
元嘉并未惊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样的东西他看的太多,甚至能够清晰地知道是梦。
梦中的他踩在血水之上,仍旧在思考路上时宋鸾的举动。
这世上,以为他有雀目之疾的人应当死干净了才对,为何公主殿下竟会知道?
须臾之后,元嘉睁开了眼,窗外的动静已然消失。
他缓缓起身,在黑暗中精准地走到窗前,窗台下有一处细微的凸起,当中藏着一张纸条。
元嘉缓缓展开,他借着晦暗的月光把一行小字看的清清楚楚——
公主经历无异常。
元嘉皱了皱眉,把纸条揉成一团,须臾之后,他闪身出了门,步履无声,很快便站在南面的房门外,片刻后门缝中挤出一张微胖的脸。
正是接任张德安的新掌事太监徐满。
徐满看到元嘉之后眼睛一亮,朝着周遭张望一圈儿,毕恭毕敬让元嘉进去。
门扉合拢,灯影俱黑,只有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出,却因着隔门,听不真切,隐约传出几个字音:“教首……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