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半子时
    其实在刚刚发生了许多令周青惊诧的事。

    比如谢临微的到来,李逢姬态度的忽然软化,还有那具尸身之上,来源于暗枭杀手的刀口。

    她几乎能确信,李逢姬闹这么一出,只是为了引谢临微露面。

    为什么?

    周青玩味的想,想要杀谢临微不必大费周章,李逢姬这么做的原因,只可能是她有什么筹码——要和谢临微当面谈。

    而这其中,说不定也有余家的手笔。

    她望向少年郎君静澈的眼眸:他当真对此一无所知吗?

    他知道很多人想要他的命么?

    周青忽然有点好奇自己雇主的身份了,却也只是一点而已。

    --

    谢临微的呼吸一错。

    这与昨夜全然不同,昨夜的他失去了意识,很狼狈、很不体面,那样的时候,他尚可说服自己,不过是……一时失察。

    此刻的他却无比清醒,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的靠近,听到她以唤“三郎”时的玩笑语调,再度这般问向自己。

    他起先恍惚:“你是要我的命?”

    这话读出来,容易误会周青是想杀他,谢临微面色微赧,他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倘若女郎在意我的性命的话,我会尽量不让自己陷入险境中的。”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而谢临微忽而想起,这两日因为自己的失察与方才的戒备,竟从未过问少女的姓名,便迟疑着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女郎?”

    周青:“……”

    她听见自己硬邦邦的声音:“我姓周,你叫我周姑娘就好了。”

    好在谢临微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周青深感此人正经的有些过了头,便也不想再与他绕弯子,懒洋洋的道:“谢公子不好奇,我是为什么救你么?”

    谢临微轻声:“周姑娘江湖中人,也许是行侠仗义。”

    周青惊讶:“你觉得我会行侠仗义?”

    谢临微沉默:他其实看出了她不是这种人,但没想到周青竟然如此直白,连他给的台阶都不愿意下。

    下一刻,周青目光一转,望向谢临微腰间。

    她的语气坦然无比:“救下你是因为,昨日我见你身上这块玉佩,与我的故人身上十分相似。”

    她的思维跳脱,问出的话也往往令谢临微迷茫。

    然而在完全听完周青的话后,他的呼吸却骤然一窒。

    数年之久,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与阿青有关的消息。

    仿佛眼前一切都碎裂成千万片,在昔日阿青离开的地方幻化重组,从天光中倾倒而下,最终定格在周青的眼中。

    四野寂静,万籁无声。

    谢临微怔忪抬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干涩:“周姑娘那位故人,现在在何处呢?”

    他是如此急切的想要寻找到这个答案。

    周青捕捉到他眼中的急切,倏忽一怔。

    先前的家仆告诉她,谢三郎容仪端方,极难失态。

    他一贯好脾气,好性格,哪怕心中如何作想,面上也依旧清静秀美,不动分毫,如一轮孤悬夜空的月。

    可短短两日,她见过谢临微的失态便有两次。

    一次是昨夜,她欲夺那玉佩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仍在她身下挣扎,双目狰狞鲜艳,几欲滴血。

    另一次便是现在。

    杏雨风骤,沙沙落眼。

    半晌,她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发问,“所以,你认识她么?”

    谢临微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妹妹。

    周青都心头浮现出古怪之意。

    她曾猜测过许多失忆前自己的身份。

    也许真的是孤儿,也许是从某个凶险之地逃出来的亡命徒,但总不该是带着些许温情的,某人的妹妹。

    她曾幻想过许多知道自己身世后的情形,却总不该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抵触和抗拒,仿佛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在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帘,望着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谢临微的“妹妹”和她,就如同飞雪与夏花,是绝不可能重合,也绝不会拼凑完满的两个影子。

    更何况,她有些恶意的想:她可从来不想把谢临微当兄长。

    她还要杀他呢。

    但不得不说,谢临微的这句话,为他又争取了几天喘气的时间。

    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许多事要做,她要找到那个所谓的阿青,去揪出暗枭的人,去搞明白李逢姬和他们究竟在捣什么鬼。而雇主给出的期限是三月,于是眼下杀谢临微,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周青并不信自己是他的所谓妹妹,人哪怕失忆,也会对过去的记忆与情感有所触动。

    而周青从见到谢临微开始,对他就只剩下浓烈的侵略欲。

    --

    谢临微望着面前的人唇角微抿,面无表情。

    他正欲开口时,听到周青略带怅然的声音,:“不知道,很久没见过了。”

    谢临微指尖攥紧:“是么?”

    深切的无力感再度从心头漫涌而上,他茫然,却又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他的失望一次次成了习惯,最终归于麻木。

    周青似笑非笑:“我有必要骗你么?”

    她道,“答谢未想好,谢公子与我边走边说吧。”

    --

    明朗晴空之中,片片柳絮漂浮飞掠,如此平静。

    她与他并肩而行,谢临微昨日受了那么重的肩伤,眼下脸色也不过是瞧着苍白些许,她故意走的快或慢,他都下意识的跟上她的步子。

    她忽然问道:“谢公子此次离京,是去哪呢?”

    周青承认自己有些好奇。

    谢临微稍愣。

    介于周青先前的言行,他实在难以对她推心置腹,然她对他又确实有救命之恩,且可能是阿青的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对她冷面相对。

    他平和的道:“是去查一件事情。”

    周青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原来如此,那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想杀谢临微就说的通了:世上熙熙攘攘皆随利往,谢临微清白一个世家公子,不掌权也身无势,如若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要么是他身份不简单,要么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极其的危险。

    一桶水可浇灭熊熊烈焰,一滴水落下,却会被焚腾的连一缕白汽都不剩。

    文弱的公子垂眼,脊背却绷如一柄青剑。

    周青抬眸。

    她又随意的问:“查关于阿青的事啊?”

    谢临微:“算是吧。”

    他停顿一会,愕然抬眸:“她也是这么跟你说,她叫阿青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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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面前少女狡黠的笑了笑。

    她说:“当然啊,谢公子,但你要问的话,其实还是你昨夜唤的那声比较令我印象深刻一点。”

    谢临微眉心跳了跳,她又将话题拐走了。

    面前的人太狡猾,她仗着他好说话,所有的问题都东一下西一下,却偏偏让他找不到不回答的理由。

    下一刻,周青的话让他心中一松:“好了,这是最后一件问谢公子的事。”

    周青笑盈盈:“谢公子知道,自己很漂亮么?”

    --

    他怔忪,她轻松。

    周青抬手,她的指尖扣上谢临微的脖颈。

    他想后退,却发觉浑身皆软,似乎是被什么点了穴道,使不上力气。

    谢临微长于谢家,虽长于文墨,却并非不通半点拳脚;而哪怕后来因那事而落下病根,也并不是风一吹便倒的脆弱公子。

    而在周青面前,他却屡屡受制。

    谢临微哑声,从喉腔中挤出几字“…周!”

    周青漫声:“小谢公子,你对我多有隐瞒,以为我不知道么?”

    她当然能理解谢临微的隐瞒,理解他的遮遮掩掩,诸多无奈,但并不代表周青愿意接受。

    猎手会在意猎物的挣扎是有何原因么?

    更何况她还给了谢临微三个月,已经算仁至义尽。

    ——她要做谢临微独一人的刽子手,一个将死之人,最好的报答便是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絮雨之中,他们如此亲密,更像一对亲昵的爱侣。

    而周青附着耳问他:“你要去查关于阿青的什么事,告诉我。”

    --

    余光年在写完信后,便马不停蹄的带人去了昨日他处理刺客的郊外。

    然而在他带人赶到时,却瞠目结舌的发现土丘被翻开,一圈乱七八糟的脚印覆盖其上,显然是被人特意的破坏过。

    而土中哪还有什么尸身,只剩下几点零星的血迹和一旁杂乱的枯草。

    与其说是阴谋,更不如说是挑衅。

    风声吹过平野荒芜,余光年立于中央,身旁一圈侍卫噤声而立,半晌他咬牙道:“去查!”

    余家生意遍布五湖四海,抽调几个人手过来并不是难事。

    而今日若不是周青和后来赶来的谢临微,他恐怕真要被那个婆娘摆一道了。

    余光年一根筋,心下认定今日是李逢姬的阴谋,恐怕那所谓的刺客,也是这女人的自导自演,目的就是害他和谢三郎。

    可后来谢三郎一来,那人又变得如此好说话——余光年的脑子彻底乱了,既然不是害谢三郎,那是为了害他么?

    害他做什么?

    余少爷短短两天,大脑已经宕机了不知多少次。

    --

    周青没想到,谢临微这么不怕死。

    他的唇侧溢出了一缕鲜血,仍强撑着笑意,眸中清润,甚至带着几分歉意的道:“此事——确实隐秘。”

    周青好笑,命都没了,还查什么?

    她做的是杀手,并不精于审讯。

    她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临微气息一紊,下一刻,他见少女抬步,几息之间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而她最后一句话,却仍旧激的他心跳如鼓。

    ………

    “今夜子时,房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