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事,青娆兀自担惊受怕了几天,见没了后文,便也浅浅放下心来,信了齐和书的话。
四姑娘喝了安神药,昏睡到第二日早晨才醒来。这回再醒来,目光瞧着清明了些,也不再哭闹,只是人还是恹恹得没精神。
大夫人在病中仍放心不下这个幼女,一天三次地打发人来看,见她这模样,也知只是心病,总得要她自个儿慢慢地想通。
这日,青娆服侍着四姑娘洗漱换了新衣裳,给她绞发时,便见她只是呆愣愣地坐在桌案边,不说也不笑。
四姑娘这一病,各处里都伺候得精心,进了三月房里还燃着火盆不说,那博古架上放着的白玉骨瓷小香炉里,也点着名贵的檀香,为的便是叫四姑娘夜里睡得安宁舒心。
她终是忍不住:“姑娘,奴婢有句僭越的话,纵知道说了姑娘可能要罚我,却也不得不说一说。”
四姑娘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整个人还木着没动弹,视线却落在了青娆脸上,算是默认了。
“……您是名门出身,这屋里用的摆的,随便拿一件出去都够黄家人嚼用许久。您与黄公子这门亲事,本就是下嫁,为的便是让您日后过得舒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看见,但既然出了,人总得要往前看。黄公子虽是不幸,可到底是死在了那地界,瓜田李下的……说不准,就是往日夫人和我们看走了眼,若他真是这般品行,您和那位,真是半点不相衬!”
陈家的门第比黄家高出来不知多少,当日陈大夫人赞同这门亲事,打得就是让四姑娘嫁过去,被黄家人当成仙女般供奉起来的主意——四姑娘嫁妆丰厚,黄家家底略薄,刚进庶吉士馆的黄承望在仕途上也只能依仗岳家,且黄家根基浅,几个房头都是只有一位正室夫人,黄承望的书房里也从来没有什么红袖添香的婢女……
可黄承望如今三月三死在了金水河畔,这样的地界,又是这样的日子,很难不让人遐想。
四姑娘看了她一眼,目光忽地冷下来,忽地狠狠地一拍桌面:“你放肆!”
青娆身子一颤,自来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却愈发挺直了脊梁,不闪不避地望着她:“也不是奴婢随意猜测,若黄家人真是问心无愧,怎么会如此干脆地退了亲事?”
打从陈阅微醒了,几个丫鬟都再不敢在她面前提黄家的事,退婚一事,四姑娘应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手一颤,滚滚的玫瑰卤茶便随着茶盏的碎裂溅了满地。
半晌,才终是伏在青娆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平日里待我那样好,作甚要去沾染那些不干不净的妓子?坏了名声也就罢了,如今还将一条性命交代了进去……三月三那日,我在茶楼里陪着宋姐姐说了好久的话,也不见他送来只言片语,却是这般来龙去脉……”
一听她的口气,便知昔日的满腔爱意转成了嫉妒与不甘,甚至怀着恨意。
实然青娆也不知,黄承望的死究竟有何内情。只是人与人之间亲疏有别,四姑娘沉湎在悲伤里久了,难免伤身,她做不到束手看着。
再者,如今大夫人倒下了,内宅里四处乱糟糟的,她也得将她的靠山重新托起来,免得那日之事再重演。
等一切事情过去了,四姑娘也该再好好替自己寻一门亲事。世上的男儿,多的是,她不觉得金贵如四姑娘,需得在黄家这棵树上吊死。
*
陈大夫人病了,几个庶出的姑娘们皆在嫡母身侧侍疾,大少爷每每下了学,也时常去看望母亲,令陈府人大吃一惊的是,身在旋涡中心的四姑娘倒是很快打起了精神,在看望母亲后,便主动担起了照管家务的担子。
原就是一身宠爱的嫡女,自来没什么下人敢在她面前摆谱,且大夫人管家一向有章法,四姑娘不过是萧规曹随,依足旧时的规矩,一时间府里上下便显得井井有条。
出远差的路上惊闻两大噩耗,办完差事便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陈大老爷一进家门,感受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松了松,对这个颇受妻子溺爱的幼女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原以为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彩釉瓶子,中看不中用,只能低嫁了才能保全,如今经了挫折再瞧,却是有几分大家主母的气度了。
黄家的亲事原本就是因着黄承望这个年轻人才品不错,他才勉强点了头,为的也是给几个儿子将来入仕添些助力。这样的亲事,失了固然可惜,却算不得遗憾,更不消说要他陈家的女儿为这门亲事守着是绝无可能——那岂不是叫他白白花了银钱和精力培养一个女儿!
陈弘章对幼女就多了几分欣赏:“如此,才是我陈弘章的女儿!放心罢,四娘,将来为父必定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
固然因这退婚之事,陈阅微在京城贵族的婚嫁圈子里难免要沉寂些时日,适龄的儿郎必然少了,可位高权重的鳏夫却也是有的。将来嫁过去,有陈家人撑腰,照样能将日子过得红火。
……
陈弘章对四姑娘管家之事的肯定,给暗地里想趁着主母生病抓住中馈的几个姨娘的心思都泼了冷水,转而更为殷勤地在房里给大夫人端茶倒水,捶腿捏背,一副小心服侍的模样,打起分宠的心思。
亲爹房里的事四姑娘没心思去管,只知道自打在他跟前过了明面儿,自己使唤起各院的下人来更顺手了些。连带着青娆红湘等九如院里的丫鬟,在府里都更多了一层体面。
而陈大夫人自夫君归府,被火煎着的一颗心总算撤了一大半的焦灼,精神气也渐渐好了起来,甚至还开始重新在京城尚未婚配的儿郎里挑选起女婿来。
袁氏便是在大夫人刚病愈时,捱不住儿子的日日苦求,进了府来。
*
袁氏跟着小丫鬟绕过影壁,走过穿堂,再过一道垂花门,便见粉墙绿瓦,亭台假山,涧溪处草长莺飞,自是满目浓翠,人间好景。
放了良籍出了陈家,旁人多羡慕她有个成器的儿子和能干的当家的,可真出去了,才知柴米油盐皆是难处,离了陈家这泼天的富贵,又有堪称吞金的读书人在家中,她只恨不得一文钱掰成八瓣儿来使。
好在儿子争气,年纪轻轻就过了县试,将来若能得了秀才的功名,一家人也算是熬出头来,再过陈府陪大夫人说话,也能被下头的人恭恭敬敬道一句齐太太,而不是如今不尴不尬的“袁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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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谁晓得,那小子被陈府一个丫鬟给迷了心,非要娶了人过门去。
她心里不甘愿,好不容易脱了籍,怎生又要拉拔一个低贱的丫头进他们读书人的门楣?偏齐诚听了儿子的话,倒点了头:“……到底是府里姑娘贴身伺候的,又曾读书习字,性子也能干,再者,又管着姑娘的妆奁……庄家人没有儿子,将来也会多给我儿些便利。”
齐诚想得清楚。若是他儿子真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进士,他自然也可以拉下老脸,求大老爷帮他说个读书人家的女儿,自此也算是跻身寒门了。可儿子能读书不假,却也没那么天赋异禀,等他得了举人进士的功名,说不定已经是十余年后的事,自然不能拖到那时再成婚生子。
而他们家眼下还在借着陈家这门靠山替自家敛财,一家子人又都在宅门外头,没个府里的人说话,时日久了难免会失了陈家人的欢心。庄家上下,便是他们能借用的桥梁。
这门亲事,照齐诚看,结得不亏。
当家人发了话,袁氏只能应下,可心里却是老大不乐意——他们从前和庄家比邻,她没少和只知道卖弄才情的崔氏闹别扭。明明都是下人,偏她一进府就得了老夫人喜欢,后来又嫁了庄管事,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像个大小姐似的。
若是落在他们齐家,早就被她婆婆给磋磨得去了半条命。可万妈妈那人,瞧着泼辣不好惹,却硬生生忍了这儿媳那么多年,就连她没能给庄家生下儿子,她也只是背地里埋怨两句就算了,休妻的话从来没提过……不像她,生了个宝贝儿子,婆婆还要整天挑三拣四说她子嗣缘分薄。
她们当了邻居多少年,袁氏就嫉妒了崔氏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在老对头面前扬眉吐气了,他儿子却偏偏被那家的小女儿勾了心去,袁氏又怎么能气得过?
想起陈年往事,袁氏心里就郁卒得厉害。
忽儿见烟水桥那头,有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下了桥,袁氏眯了眯眼睛,问:“那两位是?”
瞧通身的首饰衣料,不像是寻常的小丫鬟。
引路的丫鬟就笑:“袁婶子许久不进府了吧,那是四姑娘院里的两位姐姐,个头高些的那位是瑞香姐姐,如今升了二等……”
“原是这样。”袁氏笑了笑,有些肉疼地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子,道:“姑娘前头还有差事,不好被我这事绊着。我正想着要去给四姑娘问个安,一会儿便跟了那两位姑娘去就是。”
小丫鬟想了想,笑着应下了。
四姑娘如今管着府里上下的事情,这袁婶子说要去给她请安,她并没有起疑。
袁氏心里却想着,那庄青娆是在四姑娘身边服侍,她总得要去主子跟前试探试探,免得到时叫他们家掉了空儿。
于是过了烟水桥,低头理了理衣襟和袖口,正要笑着抬头同背对着她摘花的两个丫鬟搭话,却听其中一人笑嘻嘻地道:“青娆姐姐可真是好福气,那日我瞧着,那齐家的小掌柜,竟为了她打了三少爷那边的客……”
“啊!这话当真?这也实在是……”
身后,袁氏挤出来的笑脸顿时僵住,面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