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瞧着倒是比昨日还热闹,饶是如此,平安今日的收益也并未较昨日多上多少,但她已心满意足。
安抚了木头几句,平安便收拾东西回家。
家中多的是事情等着她做,一来这些锅碗瓢盆得清洗,二来家中卫生鸡鸭鱼狗也需人照看。
谁想平安正在打扫院子,就听得院外有人在喊:“平安,在家吗?”
是堂姐玉兰的声音,她从小与平安一块长大,可她自嫁到隔壁村后一直与平安少有往来,今日找她不知是为了什么?
“在。”平安朗声应道。
院门咯吱一声响,玉兰倚门朝平安招了招手。
“过来。”
与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上,平安提着扫帚,含笑跑步上前。
“咋了?”
“我家塘中的芡实这会长得好,那芡实杆我看你最爱吃,今儿来喊你一起去捞上一些。”
“等我。”她话音未落,平安已放下扫帚,快速从杂物房中提出一个桶。
看她桶中还放着几尾黄骨鱼,玉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有来有往,我的一点心意。”
“安安,我是真心要喊你去玩玩的,你不要太客气。”
“我知道。”平安笑嘻嘻揽住她胳膊,应道,“做客上门,不能空手去这也是我的心意。走啦!咱们好久没见,路上叙叙旧。”
玉兰说的这个塘不是她婆家的池塘,而是娘家的。
诚然,她即使生了两个孩子,这会婆家也是轮不到她说话,更别提把家中东西送人。
因着早些年平安声名太过显赫,她初嫁时婆家还勒令让她少和她接触。可玉兰能与平安自小玩到一处,那也是有几根反骨,随着她的孩子呱呱落地,她的腰杆挺直起来,也就回得越来越勤。
这会见得平安已然成亲,她便也不再顾忌其它,直接上门。
将鱼给到成伯家后,两人便往湖边赶去。
远远的,两人便望见河对面被一排排竹篱笆和刺骨藤蔓围住的池塘。
去那边需得穿行一座一尺宽,十余米长的石板桥。玉兰率先走去,侧身回头牵住平安的手。
“小心。”
“晓得啦,玉兰姐姐。”
“你可别,瘆得慌,小时候你不是一贯说你要做姐姐的吗?”玉兰扇了扇脸,转身调侃。
听玉兰说起这事,平安也是老脸一红,她视线游离至潺潺流动的水面,讷讷道:“嗐,别提这些。”
嬉笑间,两人已来到对岸,这边湖网密布,许多村民便在这些池塘里面养鱼,养荷,养芡实,一年到头,总能卖出些银钱。
这芡实杆,一年只有春夏交接之际可以吃到,过季则变老变硬,失了鲜味。这会市集里也有农人贩卖,得十几文一斤,已赶得上肉价,平安虽然想吃,但一直没舍得下手。
饶是莲藕最最纤细脆嫩的藕杆,都没有芡实杆那样水嫩的口感。
只需将杆杆切成段,放些猪油与盐煸炒几下,这样炒出来的芡实杆脆嫩清甜,入口甘香,极其下饭。
两人来到这一片种满芡实的塘边,平安伸出镰刀便开始扒拉最近的芡实叶,这东西全株带刺,一不小心手就得被扎成刺猬。
“小心。”玉兰拉住平安一只手,低声嘱咐。
“知道。”平安三俩下便拨过几株,两人扯了几片桑树叶垫手,拈着叶柄便开始扯。
叶柄既已到手,嫩杆也很快掏出。
看着这杆不够两人分的,近边的芡实亦不好上手,两人便脱掉鞋袜,踩进池塘,伸手进淤泥中开始摸索。
眼看着玉兰还要深入塘心,平安忙道:“够了够了,吃一顿尝尝鲜就得了。”
“不碍事。”玉兰将脆杆递给平安,朗声笑道,“接着。”
平安无奈,只得伸手接过。
在摸杆的时候,平安发现四周零星遍布着细小的椭圆状青绿叶片,它尚未冒出水面的嫩叶便是那鲈莼味美的莼菜。这不过半指长的莼菜远看似明前毛尖,近看才知是两侧蜷缩的小荷叶,口感极其细嫩爽滑,即可入药,又可做一盘春日里水乡人家特有的鲜味。
或是清炒,或是用来与小银鱼同炖,都极致鲜美。
平安索性将桶提了下来,摘了一大捧莼菜,这才拉着玉兰上了岸。
待见得对方脸上脏兮的花猫模样,两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地携手去了河边。
两人在池塘里这一阵泡,双手双脚皆沾满淤泥,在河边洗了半晌,直将清澈的河水洗得一片泥浊,这才勉强能见人。
也幸亏最近徭役,湖边人少,要不然少不得又得被一顿说。
因着玉兰家孩子还小,离不得人,两人约定有空再玩,便一人分了一把芡实杆与莼菜各自离去。
新鲜的芡实杆细嫩白净,通体修长,不过成人小拇指粗细,模样与藕杆极为相似,却比藕杆水嫩三分。
将晚上要炒的菜备上,平安便开始复盘她今日的收入。
今日卖鱼,刨除房租与一些进鱼成本,她净赚一百七十文,生意算是不错。支摊那边,收益虽比昨日多上几十文,可她的成本也高了起来,两相抵扣之下,净利应是五十多文。
随着哗啦清脆的铜钱声响,平安脑中迅速算出今日所得。
她方欲将铜钱锁起,就听得外边木头的声音:“娘子,开门啊!”
“汪汪汪!”灰灰听得熟悉的声音,兴奋地在门框旁不停甩尾。
“来了。”平安将奁盒迅速合拢,快步走向院中。
她尚未出声,木头便满脸疲色地念叨:“太累了,又热又累,我得好好歇歇。”胡水生则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今日阳光确实赤灼,他们干着重体力活,少不得流汗,整日被太阳晒着,想来更加吃亏。平安瞧着,木头那一身皮子都没有以前白皙了。
平安取出泡好的金银花茶,给他和爷爷各倒上一杯。
这茶是用金银花、菊花、甘草、枸杞文火熬煮,清热又解暑,虽还未到夏季,但晴日里已然出现暑气,喝上一些散散热正好。
木头这会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猛灌了一大口茶,这才擦了擦嘴,耸着肩望着门外叹气。
这会不用他说话,平安也知他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没有这一身力气,只要想到还有漫长的二十几天徭役要过,她也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思及此,平安看向胡水生,问道:“爷爷,你们每日到那的时间定好了吗?一直是卯时中?”
胡水生放下水杯,点点头:“定好了,现在天亮得愈发早,也都看得清路了。”
平安点点头:“既然这样,明日我送你们出发,这样你们就能省些功夫。”
“不成。”胡水生断然拒绝。
木头瞄了眼平安,又看了眼爷爷,眼珠滴溜半晌,却没作声。
“爷爷。”平安劝道,“这对我而言不过是顺路的小事,你们白日里干那样多的重活,我心里看着实在难受。”
“你这孩子。”
“要不,就送一段吧,送到镇上,剩下的我和爷爷一起走。”木头小声提议。
平安也赶忙应和,两人劝了半天,胡水生这才点头同意。
今日的卤肉已经卖光,晚上平安便切了一段冬日自家腌制的腊肠。
这肠色泽酱红,腊香浓郁,切成薄片后更是外焦里嫩,口□□汁。
若是腌制得宜的腊肠,既无肥肠的气味,又保留了肥肠独有的口感与油脂。
切上一片,便可知这腊肠好坏,若是一刀下去,不软不硬,则说明火候到位,水分适中。
取出细观,若能在酱色的肠圈内看见一层薄可透光的白色油脂,那这腊肠便是上品。
切好的腊肠过水焯除杂质与多余盐分,沥干备用。
另起锅下芥辣蒜末,爆香后入腊肠翻炒,炒至腊肠油色红润,香味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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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可撒上些许蒜段出锅。
至于素菜,便清炒了个芡实杆,撒上些许葱花做配,这清炒出来的芡实杆依旧白嫩水灵,看着清澈干净。莼菜则是与少许蒜末同炒,大火翻炒至锅气烧出,莼菜亦软滑熟透,便可盛出。
莼菜平安留了一半,明日若是能捞上小银鱼,便用小银鱼搭配,若是捞不上,那便再说。
想了想爷爷他们的辛苦,平安又敲了两个鸡蛋做了个金黄蓬松的蛋皮汤。
桌上四样菜,有三样是木头未曾见过的。
看他满脸好奇,平安温声解释:“这腊肠是自家做的,正面反面翻来覆去洗了好多遍。你若是介意就不吃,若是可以接受就试试。”
见木头犹豫,她又指着素菜介绍:“这是今日池塘里新捞上的芡实嫩杆与莼菜,很是鲜美甘甜,你试试。”
“腊肠?猪大肠?”木头夹了一片好奇问道。
“是啊。”胡水生接话道,“大冬天的,安安洗啊搓,又是用灰面又是用酒,洗了好多盆水,我看她手都冻得通红,要她少弄点,她也倔,咬着牙将这东西洗得干干净净。”
他夹了一块放进口中,抿了口药酒,继续说道:“洗完以后便搓盐腌制,腌制几天后悬挂晾晒,晒得那油滋滋往下滴,那一块地都滴得油汪汪的。”说起这个,他颇为心疼地咂咂嘴。
“晒干后呢?”木头问。
“晒干后就用将米糠、橘皮、柏枝、枣木一同放进大缸燃烧,将腊肠和腊肉腊鱼腊鸡一起架在上层,封盖熏制,熏上半日就是你现在见到的腊肠了。”
平安看着木头小心翼翼尝试的模样,心下不由发笑,若是有味,不需别人问,她自己便丢了喂狗了。
正是自己做的,没有怪味没有砂石,干净喷香,她才爱吃。
果不其然,木头刚吃一口,便眼前一亮,连着扒了好几口饭。
待米饭咽下,他打了个饱嗝,还不忘夸一句:“好吃,真好吃啊,娘子。”
“这东西怎么这么神奇,外焦里嫩,又有嚼劲,口□□汁却不油腻。”
“这就神奇了?”平安好笑地指了指那两盆素菜,“试试这个。”
有了前车之鉴,木头这会也不敢小看这两盆菜,他一样夹了一些试味,果真如娘子说的那样清甜、嫩滑。芡实杆嫩生生、脆卜卜、水灵灵,入口清香甘甜,而莼菜入口滑嫩细腻,胶质浓厚,口感亦是稀奇。
吃了这些,他才恍觉自己之前吃的青菜有多粗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平安。
“别想了,就这段时间有,过季就会变味。”顿了顿,她找补道,“你若喜欢,这段时间多做些。”
看娘子识破自己心中想法,木头嘿嘿一声,继续吃饭,这东西,实在是太香太下饭了,他明天还想吃。
平安当然如了他心中所愿,她翻出这腊肠就是为了凑明日一个荤菜,她想明日卖完去大河走一遭。
晚间平安替他擦药,看着他衣领处被晒出红印,肩上淤青越显,而昨日被压伤的地方愈发红肿,这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往常在家中砍几根柴都要呼累的人,她不知他是怎么熬下来的,这会平安只觉心中沉甸甸,一股隐秘又酸涩的情绪从胸腔直通全身。
木头看自家娘子眼眶莫名通红,忙伸手替她擦拭。
粗粝的指腹刚抚上脸颊,平安立马回了神,她慌乱地撇过头,用手背按了按眼睛。
“没事的。”木头温声安抚。
否认的话刚想出口,平安抬眸便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压抑多时的情绪瞬间爆发,她吸了吸鼻子,抱住木头。
“对不住。”
这可是娘子第一回主动抱他,木头心下喜不自胜,豪言壮语信手拈来:“我不辛苦,有娘子陪着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真的?”平安哑声问道。
“真的。”
“傻瓜。”
“那你就是傻瓜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