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京郊三十余里远,有一景云山,山峰险峻,中有一瀑布川流而下,此时正是深冬季节,山巅覆雪而树木疏忽。
于山脚处,裴衢州只看得见还未被晨雾挡住的山腰,他此时穿着湖蓝色细羊绒长袍,边有烫银滚边,绣祥云兔纹。
“陛下。”
今日早上,裴寂强硬的要求他带上了一顶白纱斗笠。
“常怀义常大夫,当真住在这偏僻之处?”
他习惯性的拉住裴寂的手,被对方躲开后,也不恼,扯住了他的袖子。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裴衢州一心只在游玩上,便也没计较。
此时北方细细掺雪,落在他的身上,莫名有一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意思。
二人带着一众侍卫,有条不紊的进了山脚下的老林子,前有专人开路,倒也显得相对悠闲。
行至半山腰,路上开始有了厚雪,原本淅淅沥沥的山泉流经处,也多了许多冰碴子,裴衢州搭着裴寂的胳膊,也算是走的安稳。
突地,从小路旁边,窜出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雪狼。
御前侍卫立即抽刀,迅速将二人围绕起来,作防御保护姿态。
裴衢州没有丝毫惧怕之意,他看着那离他不足五步之远的大狼,敏锐的发现,那狼似乎是被他们吓到了,原本立起的尾巴一下垂了下去。
甚至有些内夹尾巴的趋势。
“臣—特来请罪!求陛下不要动微臣的狼犬!”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中气十足,随着对方快步走,他本人也出现在了裴衢州的视线里。
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
大冬天的,他虽身披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大衣,但是里面确是衣衫不齐,好甚随意,又或是本就不畏寒冷的体质。
他跑到裴寂面前,大大咧咧的行了一礼,那原本看上去霸气凶狠的大狼,此时也哼唧着躲在了他身后。
“臣常怀义,收到右相消息。”
“特来迎接陛下。”
裴衢州好奇的掀开斗笠的一角薄纱,想去仔细看看这人,却被裴寂发现了,对方仔细的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斗笠,又令常怀义免礼了。
常怀义也是好奇这新帝身边的这位身姿不俗的人物,却只见那薄纱落下时,如玉如骨削的下颚,旁撇见了一抹润色朱唇。
甚是勾人,甚是熟悉。
“陛下此行之意,微臣略闻。”
他看了看二人周围的十余位侍卫,面露难色。
“只是贫屋破小,怕是招待不了这么多大人。”
裴寂沉思片刻,挥手令御前侍卫们于此地等候,他看了看裴衢州,没有说话,但对方很是自然的跟着裴寂走了上去。
两人跟着常怀义,走在山涧小路之上,有流水,有落叶,有一狼犬伴其行,不知走了多久,裴衢州从路的尽头,终于看见了一间小屋。
是山顶下的一块平缓之地,屋子是由木板钉成的,从缝隙里看去,里面还生着火。
常怀义打着哈哈,示意他们二人不要介意这苦寒之地。
进了屋,室内只有一张木桌,一榻木床,甚至没有多余的椅子,裴衢州心中诧异其中的贫苦难受,常怀义却看出他的犹豫,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公子看起来是雍容之人,自是不解我这小屋之妙处哈哈哈。”
他左右环顾,给裴衢州指了指靠近桌子的,唯一的一把椅子。
裴寂也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整理着衣领。
“常大人不必拘礼了。”
“朕此行用意,想必右相说的很清楚了。”
裴衢州坐在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杂乱摆着一些用过的书法纸,仔细端详着,看清了几个字。
‘亦不改其乐。’
常怀义依旧是那副洒脱的表情,说话也是轻快的。
“陛下。”
“臣本就是自然之人,接任常青书院山长一职。”
他看向窗外,看上去是一块田地,只不过被大雪覆盖了。
“也不过是推不了恩师的情,赶鸭子上任罢了。”
“臣志不在此,求陛下准了臣的折子吧。”
常怀义突然郑重的跪下行礼。
裴寂不言,只是看着他,一边无意的撩起一缕裴衢州的青丝绕指。
“你是不愿,还是有怨?”
跪着的那人猛然开怀大笑起来,像是要震碎屋顶,他起身,对裴寂再次拘了一礼。
“陛下好生眼力啊。”
他话锋一转,问到。
“不知陛下可知,臣有几怨?”
此时,原本是安静待着的裴衢州突然出言。
“你是在怨昭帝逼死了你师兄欧阳黍德吗?”
裴衢州打了个哈欠,昨夜多梦,他并没有睡好,临近黎明时刻,不知道怎么醒了过来,便睡不着了,点了蜡烛,在殿中发现了几本史官亲笔。
他继续说到。
“我昨日看见,前朝贵妃病重后,昭帝令御史大夫欧阳黍德行监国之职。”
“后来史官却记载,欧阳大夫在一次与昭帝的会见后,自缢而亡了。”
“我虽然不明白那日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肯定是和昭帝有关的。”
裴寂看着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捏着几缕对方的青丝,装作无事的放了回去。
裴衢州轻轻撇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他便躲了眼神去。
裴衢州拿起桌子上的那幅书法残卷,常怀义看见他的动作,放在身侧的手抖了抖,却没有动作。
“亦不改其乐!”
他手指抚摸着残卷的末端,那里似乎被主人撕掉了下半截,只留‘独留’二字。
于是裴衢州大胆猜测。
“你还怨你师傅对吗?”
“当时时局多变,清流大臣包括你师傅元肃怀,能辞官的都辞官了,却要把你推上山长的位置,作清流之首。”
裴衢州自己觉得猜到了一些,但又有些逻辑不清,似乎缺少了什么。
常怀义看着被斗笠遮住面孔的裴衢州,莫名的想去探究那薄纱底下的容颜。
“敢问小公子是何方人士,淮远愿引为知音!”
他确实有些激动了,都没有注意到御前礼仪。
裴寂扫了他一眼,说了四个字“族中小辈”,便不再多言。
墙边火堆上挂着一个水壶,里面烧着的水此时沸腾起来,呜呜的叫唤着,常怀义取了沸水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些碎茶叶,浇了水便递给了二人。
“做文臣的,如若世道不好,君王不仁。”
“早晚都得死于话多。”
他自嘲一笑,捏着小茶杯,嘬了一口,怪是享受。
“更别提是当时那个朝堂乱象了。”
“自从那个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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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道,朝堂一日一日病进骨髓,直至积重难返。”
裴衢州打断他。
“为何把祸乱朝纲的大罪都推个一个女子?”
常怀义像是被热茶烫到了,又诧异的看向他,刚张嘴,他貌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半天。
“我也不能去骂昭帝昏庸无能不作为吧。”
“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言君之过。”
然后他多了一嘴。
“不是女子,听说是男子。”
裴衢州白了他一眼,很是无语。
“不论女子或男子,只要他是弱势方,便可以随意让他给过错方顶罪了是吧。”
对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书上不都是这般写的吗,叫纲常有序。
屋外开始飘雪了,常怀义摸了摸脑袋。
他对裴寂说到。
“陛下,微臣可以重回朝堂。”
“但是微臣希望微臣的师傅也能再在朝中任职。”
“微臣想亲自问他一些问题。”
裴寂直截了当。
“你的意思是,这么久,你都没有与元肃怀有过联系?”
常怀义点了点头。“是。”
“我心中有怨,不过不是小公子说的那些。”
“陛下,小公子,想听个故事吗?”
很俗套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没有很久,就是常怀义刚中了状元,被当朝太傅元肃怀破例收为弟子的那一年。
那年他年轻气盛,觉得凭借一身文才便可以在京城平步青云,却发现朝堂不缺天才。
因为不善沟通,在太学阁办事时,常常被人排挤,当天,他被上司安排了很多不属于他职责的工作,推脱不过,只得在夕阳之际,留在太学阁加班。
太学阁有一间藏书之处,里面几乎收藏着古今所有名人学士的笔记著书,而他当时的任务,便是给这些书架擦灰。
堂堂文状元,当朝太傅关门弟子,混到如今地步也算是离奇的程度了。
在收拾时,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是一个人走进来的声音,于是他便迅速上前去查看。
是一个身着荼白素衣大衫的少年,他看着这屋子里的景象,面上带了些茫然,常怀义记得他的脸颊还带着些薄汗。
是以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对方看见他,知晓是走错了屋子,颔首道歉示意后,便匆匆的离去了。
当时阳光撒在他身上,常怀义还以为人间现了仙人。
后来有一次他向师傅详细描述了那人的长相和气质,师傅面容有变,他料定师傅必定知道那人是些许消息。
可是不论他怎么要求,元肃怀都不曾告诉他那少年的身份和下落。
“说出来都怕陛下和小公子笑话。”
“直到现在,微臣都不明白师傅的用意,再加上他莫名的突让微臣继任山长一任,微臣少说都是有些怨的。”
然后他看着裴衢州。
“也倒是怪了,我一见小公子便觉得亲切。”
“想必也是有缘之人。”
“师傅之前给微臣寄过信,说他在蜀地一带游学,不日将归。”
“若有消息,微臣一定第一时间上报陛下。”
待裴衢州裴寂二人走后,常怀义独坐小屋,独自饮着茶。
独自回忆着那个下午。
他还记得,那少年脸颊附有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