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半跪在塌前,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裴衢州,眼里内敛着是无尽的克制,这视线,缠得裴衢州不自在的用指尖摩挲着裸出的琵琶骨。
窗子,被雾覆了面去,积得多时,凝成水珠,聚成丝线痕迹,拉扯着,绵延着向下坠落。
裴衢州眼神躲闪着,最后低下眸子,拉过一旁的被子,试图盖住身子被人肆虐后的痕迹,却被裴寂给摁住了手。
“我替你更衣。”
下意识的摇头,裴衢州收回搁在塌外的腿,双手撑在身后,缓慢地将自己往后面挪动,那双桃花眼却挑衅的与裴寂对视着,潋滟着万般风情,但眼底又是纯净的清澈,干净的不似寻常。
“不要。”
裴寂当做没听见,先是起身,然后伸出手去,要锢了裴衢州的腰来。
于是他一边退,对方一边进,偶然裴寂的手勾到了他的衣衫,也不拉住,而是用指尖浅浅抚了一下,又放任他淘气的后缩。
没几个来回,裴衢州失了兴致,便任由对方搂了腰去,柔软的靠在裴寂的臂弯里,在他给自己系衣带的时候,捣乱的藏了一根去。
裴寂哑着嗓子,求他不要淘气,于是他便施舍般拦住了对方试图伸进衣领的手,告诉他衣带不在里面。
裴衢州觉得他的更衣技能一日不如一日,具体表现在,时间用得越来越久,直到等得焦虑又恐惧的礼官,小声的在外面提醒了一声。
对方才依依不舍的系好了最后一个扣子,这是一套很正式的官员朝服,藏青为底,云鹤九霄图样,铺满杂式的祥意暗纹,在灯影处,映出些或银或明的丝线。
裴衢州推了对方一把,才脱离那宽厚的怀抱,裴寂扶着他站好,最后给他整理好了腰带与挂饰。
只是简单的束发,于裴衢州身上,便成了不加修饰的清雅美感,因着宿醉的缘故,又显得气色稍显疲惫,添了些破碎。
裴寂没有刻意避嫌,就这么领着裴衢州出了内室,外室此时站着几位朝中派系首脑以及礼部官员。
右相就在其中,因为之前的刺杀事件,裴寂对他下了些狠药,又或是失去了多年挚交,此时的右相,虽然打理整齐,装束合理,但是明显眼神浑浊了些,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岁。
他看着裴寂带着裴衢州出来,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循规蹈矩的领着众官员行了礼。
能混到这个位置,众人也并非不识局面,都只是暗自惊讶,这便是陛下亲任的大学士么?不看才能学识,光这外貌,确实为世间首位。
容貌是件很怪异的优点,一旦它与其他优点结合,众人便只会像瞎了眼般忽视其他优点,认为主人所得皆为容貌带来的红利。
裴衢州被安排在文臣队列之中,从养心殿出发,随着众人走到了金銮殿前方的空地,此时此处已经被布置了一处祭台,上面放了些东西。
不过因为天色未亮,他看不清。
至天边一道光闪过边际,又迅速暗了下去,礼官宣布大典正式开始。
突地,从祭台中央,游出一条金色巨龙,它以祭台为中心,迅速的环绕在空地之中,身上鳞片无光耀而自亮,周身似有仙云伴飞,九爪张扬着。
那金龙盘旋着,又绕到金銮殿屋檐之上,最后折返回来,与裴寂身边环绕一周,便迅速消散。
空中洒落了一些燃烧灰烬,裴衢州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条金龙,竟只是一场戏法。
臣子们也才从这戏法给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于此等气氛中,众人皆齐齐下跪行叩首礼,一声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了整个皇宫上空。
之后便是国师行启晨礼,上禀苍天,以观此礼,听之诉求,赐以未来国运批示。
直到清执被一众国寺护法请上了祭台,裴衢州才突然想起。
他忘记了今天晨时要去奉天塔找清执。
裴衢州瘪着嘴,一边嘴角很是无语的抬起,凉风将他的脸吹的有些红。
都怪裴寂。
祭台之上,清执带领众护法,向上天敬香,祭台之下,祭品被不断的抬了上去,因为清执身份的特殊性,此次祭品中,并没有肉类。
台上,当清执点香,献于天地之时。
天光乍现,太阳爬升着出了头,越过了天际线那头的山岗。
众人一片唏嘘着赞叹国师的功德之深,受苍天所瞩目,裴衢州还听见有几个大臣,在悄悄的讨论,这位国师究竟活了多久。
裴寂坐于最高处,自从视线寻到了裴衢州后,便也不移了,右手食指依旧是习惯的扣着乌金丝楠木龙纹椅的扶手。
于他座位旁边的,太后沈知方,她原本是看着祭台之上的清执,不知道在想什么,偶然几次视线扫过周围,瞥见裴寂的视线几乎没变过。
她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文臣站着的队伍。
沈知方因为旧时哭久了,泪多了,眼神不大好,于是只稍微在心中留了一笔,便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台上的清执。
悦神傩戏,祭天法仪,都在时间流逝间顺利收尾,直到问国运的环节。
大衍筮法,一种流传下来的据说最古老的卜卦方法。
清执将五十根木棍铺在一方木桌上,他的手似乎在抖,沉心静气,他取出其中一根。
‘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一阵风莫名的从地起,卷起千片孤叶,颤动末梢枝条来,直直的往祭台之上冲撞!
霎时间,尘埃涌起,乌云密布,清执立于桌前,而那桌上之卦象,便迅速被风掀了去,木棍洒了一地。
更令人惊颤不已的是,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景象,此时却突然被不知何处的乌云所迅速遮盖,狂风大作又而黑云压城……太阳被乌云逼着收了光线。
整个京城,顿时被黑暗所笼罩,众人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
不知道是谁在哭,哀声悲怮,感染了周围人,于是一片诉泣声此起彼伏。
“多地大灾,边疆战火不熄!”
“先帝不为,血脉断绝。”
“如今又有如此大凶之兆。”
“我泱泱大朝,气欲绝兮!”
混乱之间,裴衢州甚至有人在小声论议着裴寂的血脉甚至皇位不正。
他有些着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裴衢州猛的抬头,刚好与一直看着他的裴寂对上了视线。
裴寂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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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龙椅,于高台之上大挥衣袖,他看着下方的一片混乱,眼神坚定,震声向清执开口。
“无念国师!”
清执法号无念。
“此番景象,该如何解释?”
对方微微的向他俯了一身,算是行了礼。
“紫微星宫无碍,新盛而明亮。”
清执此时面容比平时还淡漠,甚至是有些冷漠,眼神有些迷茫,又暗沉了些执念。
“但是。”
“紫微星旁,有祟劫。”
他顿了顿。
“此卦象,说明有妖孽降世。”
顿时,所有大臣默契的同时跪下,高声而道。
“求陛下活捉妖孽,以慰苍天!”
“求陛下活捉妖孽,以慰苍天!”
“求陛下活捉妖孽,以慰苍天!”
声势极其浩大,貌似要将这宫中屋顶的砖瓦齐齐掀飞似的,于此相反的,裴衢州的心却突然凉到了谷底。
妖孽?像他这种猫变人算不算啊?
啊?怎么感觉被人针对了啊?
清执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妖孽要带人活捉?
毁灭吧赶紧的。
本来没有记忆没有去处要讨好裴寂那个哑巴面瘫就烦。
裴衢州强颜欢笑,又觉得算了毁灭吧,死前吃顿好的。
算了事到如今,先睡觉吧。
大典以此荒唐的收尾,他迷茫地跟着众人散了场,又一个人孤零零的逃也似的回了殿,关上门窗,以防众人突袭。
裴衢州决定闭上眼睛睡觉,只要他不睁眼,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
奉天塔,清执在大典结束后,拒绝了所有人的来访,将自己独自又锁进了高塔之中。
还是那样的布置,美人画卷悬挂于空白墙上,几乎是这清一色木头与墙之中唯一的色彩。
唯独奇怪的是,这室内,多了一具,木质的长方形如人身长的棺材样式的物品。
仔细看去,是的,就是棺材。
但更奇怪的是,这棺材似乎若隐若现,不像实际存于世间之物,周身还笼着一层雾气,清执便坐与棺材旁,他的手可以碰到这棺材的实体,于是他便摩挲着。
面容是在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哀伤。
又夹杂着些希冀。
棺材中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但是还带着些血气,像是病弱许久沉沉睡去了般。
清执对着他,轻声的说着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像是赔罪,像是哄骗。
“为师错了。”
“可是,是清渊自己不来找为师的。”
他看着那人说着,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面色也渐渐了平静了。
“你若是怪我。”
“就过来看看我,好吗。”
窗外突然划过一声闪电,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在那惨白的闪电之中,清执此时的作为简直是诡异至极。
在光照亮之际,棺材里的那人的面容也随之清晰。
正是裴衢州。
他身上所穿着的那件,正是裴衢州梦见的那次,坠于宫墙所穿的那身红衣素衫。
屋外的雨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