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一个人搭上了去往市里的火车,全程四个小时。年关将至,车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往,车站里,人挤着人,祝心将书包反挎在身前紧紧抱着,里面装着祝荷玉为她准备的干粮和水,还有她这些天赚的所有积蓄。
她的座位靠窗,找到座位后,祝心将窗帘拉开。
火车的速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快。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像电影里超长的镜头。祝心靠在窗边,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在途中的感觉,因为知道目的地,所以即使在途中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觉得浪费。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时间。
她的对面坐着一对夫妻,是她斜对面坐着的两个小孩的父母。
列车上,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乘务人员推着小车推销商品,什么内蒙古的奶片,风干牛肉之类的。
祝心注意到那两个小孩买了一包果冻。
被父母发现后小孩儿呵呵一笑,那对夫妻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们一起分享着吃。
夜幕落下,车厢里饭菜的香味越来越浓。
祝心掰了一块饼喂进嘴里,那是祝荷玉今早起来炕的,十多个小时过去,饼已经冷掉,变得非常硬。只需要一小块,就能将嘴里的口水全部吸干净。
一个饼,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饱了。
吃完后,祝心合眼休息。
从下午到晚上,祝心见证了天空从灰白到黑蓝的过程。不论再晚,夜色再浓,天空都不全然是黑的,只要你抬头,一定能看见那黑色里隐藏的一抹蓝。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阵哭腔,她睁开眼,看见原先还一起分着吃零食的两个小孩此时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其中一个正趴在妈妈怀里委屈地哭了。
祝心不喜欢哭闹的小孩,她撇过头,再次看向窗外,一个隧道后,火车淌过田野来到繁华的闹市,车内的广播也随之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k5741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祝心第一次来市里,不知道怎么出站,只能跟着人流攒动。她笨拙地学着别人的样子,将身份证放在闸机上检票出站。
市里道路宽阔,街道明亮,祝心站在分岔口,不知向哪边走。
她无措地站在那,试图找人询问方向。
昨夜下了很大的冻雨,低温下,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冰糖葫芦。
祝心在冷气中站了几乎半个小时,在她实在顶不住的时候一个女生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祝心感激地抓住她,将早就捏在手心的纸条拿出来给她。
上面写着:洪山区屏访街道16号
“妹妹,这是郊区啊,过去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没关系,”祝心焦急道:“你告诉我怎么去就行。”
女生给她指了一个方向,“你一直往那边走,有个公交站牌,坐719号公交,坐到蓝鸣花园下车,在转724号公交坐到屏访街道下车就行。”
“蓝鸣花园?”
“蓝色的蓝,鸟鸣的鸣。蓝鸣花园。”
祝心将地址和车号记下,向她确定:“是这个吗?”
女生看了一眼,“对。”
“那我先走了。”临走时她还不忘提醒一句:“这几天下冻雨特别冷,你早点回去。”
道过谢后,祝心目送她离开。
道路的两边都积了很深的雪,加上冻雨,结成了厚厚的冰,铲雪车在大路中央作业,发出轰轰的声音。
祝心艰难地在雪中行走,与其说是雪,不如说是冰箱里的霜,看起来软,实则跟石头一样硬。
不知是因为雨雪天气还是那位姐姐记错了,祝心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一辆719,她捧手哈气,冷得在原地跺脚打转。
半个小时后,719号公交车才终于停在她的面前。
从车站到目的地,又是两个小时。屏访街道的房屋建筑跟江镇很像,若不是这冷到离谱的天气,祝心还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江镇。
等她走到门牌号下,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犹豫了一下,祝心敲了敲铁门,里面很快出来一个女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
“你是?”
“我来买药。”
女人将门关上:“明天再来吧,先生已经休息了。”
祝心急了,用手挡住门:“我坐了六个小时的车才过来,求您让我进去吧,我只买药,买完药我就走。”
女人很惊讶,上下打量着祝心,每天来看病的人很多,但大老远来跑过来就为了买个药的人几乎很少。见她衣衫单薄,手和脸都被风吹得通红,也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你等等,我去问问。”
十分钟后,女人重新将门打开让她进去。
“谢谢您,打扰了。”
“没事,我是这个家的保姆,你可以叫我刘姨。”
“好的。”
刘姨将她带到二楼。
沙发的中间坐着一位老人,看起来和谭嗣爻年纪差不多,穿着宽大的睡衣,确实是休息了。
一想到这,祝心就心感愧疚。
“你从哪里来的?”他问。
“江镇。”
“你要什么药?”
“蜥牛角。”
“治什么病?”
“白血病。”
“给不了。”
“为什么?”
祝心声音提高了些,一下子站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又重新坐下。
整理好情绪后,她又问:“为什么白血病就给不了?”
“一个救不好的病何必用这么好的药。”
“不试试怎么知道?”
老者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朝刘姨摆了摆手,自己上楼去了。
刘姨虽有些同情,但毕竟人家才是老板,她叹了口气:“请吧。”
这是在赶人了。
祝心急得要哭了,她拼命摇着头,祈求刘姨不要赶她走。
刘姨将她缠上的手拨开,无奈道:“我也只是个打工的,你也不要为难我。”
祝心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她干脆蹲在门口,等明天天一亮,她再去求一次。
心诚则灵,她安慰自己。
夜里温度一降再降,祝心抬头,恍惚间看见四五个月亮挂在天边。
再一眨眼,便晕了过去。
-
“先生,她醒了。”有人惊呼。
坐在椅子上的人听见,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脉。
祝心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神久久无法聚焦。等看清是谁,她才坐起来,也随别人喊了一句“先生”。
一双手将她按住,祝心扭头,看见刘姨也站在她旁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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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声问:“你这胳膊是怎么搞的?”
祝心视线下移,将袖子拉下来,遮住手臂上的淤黑。
那是抽血后留下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抽完血,她的胳膊上都会留下淤青,然后变成青紫色,最后会变成黑色於在那,没有一个星期消不下去。
坐在一旁的老先生猜到了半分,问:“你是不是做了不正当的交易。”
祝心不敢骗他:“是。”
“为什么?”
“我需要钱,我要买药,我要救他。”
刘姨站在一旁拍着大腿:“你糊涂呀,这可是犯法的,要是被发现了你的人生就有污点了。”
祝心的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等我救了他,我会去自首。”她掀开被子,朝老先生跪下:“求先生将药卖给我。”
“求求您……”
“你要救谁?”
“一个朋友。”
老先生有些气结:“一个朋友,值得你赔上前途吗?”
祝心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值得。”
“他的命比我的前途重要。”
-
几天后,祝心带着药回了江镇。
六克,八百块钱,已经低于市场价很多了。
离开的那天,刘姨还特意为她熬了一锅鸡汤补身子。
这次出走,虽然无措、拘谨、不知道路,但幸运的是,遇到了非常好的人。
火车到站的第一时间祝心立马赶去了医院,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说给迟椿听。
指尖碰到门的一瞬间,门也从里面打开了。
迟椿坐在轮椅上,茂密的头发变得稀疏,还长了许多白头发,随意地耷拉着。他的眼睛向来最好看了,浅浅的内双,有和月亮相媲美的清透,每次看向她时都带着笑意,此刻却因为疾病的折磨,眼睛变得灰黄,就像两颗被人盘久了的珠子,不再明亮。还有他身上的少年气,也因为病痛而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和苍白。
祝心弯起的嘴角渐渐收起。
此刻,她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迟椿看见她,先是惊讶,再是紧张,最后只剩下无奈:“你怎么才来。”
祝心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来。下一刻,她装作毫不在意,一如往常般:“我这几天给你买药去了。”
“你看。”祝心手忙脚乱地将药翻出来:“蜥牛角,最难买的药材被我买到了。”
面上的情绪可以压制,但躯体上的表现无法隐藏。尽管祝心隐藏的再好,迟椿也还是看见了她颤抖的手。
“最后一次了。”
“什么?”
“你说过的,只化疗两次。今天是第二次。”
祝心蹲下,握着他的手,眼里含着泪,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好,今天做完,我就带你回家。”
化疗期间,祝心出去给他买了个帽子。
再回来时,一群医生推着一张病床正往外走,病床上,白布罩着一个人。床边还放着两颗棒棒糖,祝心认得那糖,是霜霜的。
她的母亲跟在人群的最后,抱着她的玩具,眼底一片死寂,恍若行尸走肉。
祝心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她蹲下来,眼泪也流了下来。
人们试图以虔诚的泪水博得上帝的垂怜,可上帝从不信眼泪,医院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