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守夜小二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眼前忽然晃过两个人影。
他迷瞪着眼,缓缓抬起脑袋,“二位……哈……住店吗?”
他打着哈欠问完,才看清柜台前两人的样子——一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白衣姑娘,二人皆是相貌不凡,姑娘看着像个道士,一身白道袍,岁数不大,面容清秀可人甚是讨喜;男子较之成熟许多,看不出是不是道士,但衣着气度极为华贵,长相更是俊过了头,显见也不是一般人。
男帅女靓,他一时看得愣住。
玄濯往柜台上放了块银锭,“两间上房。”
银子白花花的光令小二瞬间清醒。
“好嘞客官!”他擦擦口水,掬起热情的笑,拿了两串钥匙带两人往楼上走。
停在一间空屋门前,他打开门,玄濯先进了屋子。
弦汐正要跟小二往隔壁房间走,刚转过身,却被玄濯一把抓住胳膊带进房间。
“?”
她茫然地看着玄濯把她拉进来,又砰的一声关上门。
被晾在外面的小二恍恍惚惚不明所以,以为是这位男客官等不及要做那事儿了,于是一边暗自腹诽:急色就直接要一间房呗装啥装,一边上前敲门问:“客官?另一间不要了吗?”
玄濯没搭理外边的问话,两手撑在弦汐肩膀两侧,将她困在他和门之间,略微低头,审视着她。
高大的阴影完全覆盖住弦汐,她一时被压迫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尽量忽视那伴随呼吸闯入肺腑的龙涎香,抬头仰视玄濯冰冷的金瞳,咽了咽口水,问:“师兄,有什么事吗?”
玄濯眼皮微垂,“你身上,为何会有神息?”
“神息?”弦汐怔了怔,“那是什么?”
“天生神魂的气息。”玄濯简单解释一句,随即问:“你父母或者祖先,有谁是天族吗?”
弦汐回忆一下当初在小渔村的生活,摇摇脑袋:“父母不是,祖先,不知道。”
“……”
玄濯没再问,将一只手放到她头顶。
弦汐蓦地眼神一空。
一股奇妙的感觉如游龙般从头顶钻入,瞬息移动到丹田,盘桓缠绕住跃动的魂魄。
最脆弱之处被人把控在股掌间,血骨里不禁泛起一阵连绵酥麻的痒意,弦汐微微打了个颤,心脏因惧怕而飞快跳动,却也没做出任何阻拦的行为。
她顺从的表现令玄濯很满意。
神识近距离接触那团碧绿,让他看得更清楚了些,他发现弦汐的魂魄形状极像一株枝繁叶茂的小树苗。
……有点意思。
寻常人的魂魄大多形似火焰,弦汐这个倒是挺独特。
不过,连灵魂都是棵树的样子,难怪人也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安静迟钝。
游龙细嗅枝叶,感知到了更为浓郁的神息。
她的魂魄竟还真是神魂。
玄濯若有所思。
——祖辈不是天族的话,那她难道是上界某个神仙投下的凡胎?
可这神魂里蕴藏的神力未免太弱,不像是经历过渡劫飞升的神该有的力量。
玄濯琢磨了一会,决定等这次陪她出完任务之后,回天宫问问掌命簿的司命,看看究竟是何情况。
研究完弦汐的魂魄,他正想抽出神识,却发觉手掌下的小脑袋在发抖,仿佛是在害怕。
也是,莫名奇妙被人缠住灵魂这么久,还不知道对方要干嘛,害怕是肯定的。
玄濯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回想起她方才舞蹈时的诱人模样,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游龙将树苗缠得更紧了些,灼热吐息喷洒在同样颤抖着的娇嫩叶片上,长舌半伸,在枝干轻轻舔了一下。
“啊……!”从未被触碰过的魂魄陡地受到这莫大刺激,弦汐惊得瞪圆眼睛,腿脚一软,快要摔到地上之时又被一条遒劲手臂拦腰抱住。
靠着坚实硬.热的胸膛,她下意识揪住玄濯衣服,哆嗦着问:“师兄,你在……在做什么?”
她方才觉得自己被舔了。
还是一种很黏糊的舔法。
玄濯镇定自若道:“给你检查身体,不要动。”
“哦,好……”
弦汐相信了他,闭眼忍耐。
盘在树苗上的游龙像是得了甜头,湿.热的舌慢慢划过枝干,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着清香叶片,舌尖细细描摹幼嫩脉络。
弦汐抖得越发厉害,搂在宽阔脊背的葱白十指将玄衣压出浅浅凹痕,樱粉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着白,眼里隐隐泛出泪花。
“还、还没检查完吗?”她尽量克制住嗓间奇怪的声音,问玄濯。
玄濯觉得她这叶子还挺香,正舔得起劲,随口答道:“马上了。”
弦汐于是又忍了一会。
渐渐的,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师兄,有东西……”
她费劲地挪了挪身子。
玄濯温香软玉抱在怀自然有反.应,他固定住弦汐不让她动,含糊道:“剑.柄吧。”
“可你没有佩剑。”
“……”
见弦汐一脸认真好奇地想往下看,玄濯一手拦住她下巴,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同时略为不舍地收回神识,“别看了,没东西。”
他可不打算对弦汐做点什么。
倒不是因为他多君子,而是明澈实在宝贝这丫头,他要是给人糟蹋了又不负责,虽说明澈不能将他如何,但面子上总归不好看。
腹部的触感消失了,弦汐愈加疑惑地想往下看。
玄濯毫不留情地拉开门将她推了出去,“行了检查完了,回你房间歇着去。”
过会他自己解决一下算了。
门外靠墙假寐的小二闻声一个激灵,一睁眼就见弦汐被推出来,晃了个趔趄,房门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
——这么快?还不到一刻钟呢吧?小二懵了下,随即鄙夷地心想,没想到这男的看起来高大威风,实际也就这点本事。
还对人家小姑娘如此粗鲁,真不是男人。
他上前对弦汐道:“姑娘,去您房间吗?”
弦汐脸色尚且红着,嗓音微哑:“嗯,去。”
她神色平静地往隔壁走。
看着她这副模样,小二以为她是习惯了被如此对待,顿时愈发愤愤不平,是以开房门的时候没忍住多嘴一句:“姑娘,韶华易逝,还是趁早寻得一个良人为妙,不要在不值当的人身上浪费青春。”
弦汐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话,但仍是点点头,回答:“好。”
……
一夜无梦。
清晨,两人刚下楼,就见桑乾带着随从在楼下吃早点。
见到弦汐和玄濯,桑乾当即扬手打招呼:“二位道长早!”
弦汐朝他颔首,玄濯略一挑眉,权当回应。
落座在桑乾对面,桑乾叫跑堂小二又上了些热腾腾的菜,期盼地问弦汐:“道长,昨晚进展如何?”
弦汐道:“妖物已被降服,桑公子不必担心,只是阁内妖气怨气还需些时日才能彻底散去,往后一月内最好不要让人靠近。”
桑乾心中大定:“降服就好,降服就好。那什么气的还没散也无所谓了,反正以长停阁现在的名声,就是重新开张也不会有人来,我准备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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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掉这里,换个地方做别的营生。”
弦汐认同道:“可以的,不过,还请公子莫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亏心事,不然就算再换无数营生,结果也会和长停阁差不多。”
她一向直来直去,不懂委婉。
声音轻轻柔柔,听得桑乾无地自容。
桑乾尴尬地顿了须臾,勉强挤出一个笑:“……哈哈,一定,一定。”
他招招手,让随从递上比约定数目还要多出一倍的酬金,客气道:“此番麻烦二位道长了,这是酬金,您看看,要是不够的话我再——”
哗!玄濯一挥袖子敛走该收的银两数额,不欲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虚与委蛇,拉着弦汐起了身,冷声道:“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忙,先行告辞。”
话音甫落,身影立刻消失,徒留一脸迷茫的桑乾站在原地,企图挽留的手还向前举着。
弦汐一个眨眼又坐回到那辆金玉马车上。
她懵了一会,什么也没说,顺其自然地拿出卷轴,查看下一个任务。
下一个任务是处理西南郊外一只吃人的虎妖。这个不难,直接动武解决就行。
然而弦汐放下卷轴,却是有些不安。
——最近作乱的妖物越来越多了。
连师姐们也经常这般感叹。
她心里隐约担忧。
“……诶,到了。”玄濯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呢?”
弦汐回过神:“啊,到了。”
她走下马车。
马车停在了一片森林中央,正值春日,绿意初萌,林间微凉的空气里满是植物散发的清新芬芳,沁人心脾。
弦汐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身处其中,让她有种熟悉的,仿佛回到家一般的亲切感——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
她站在草地上,嗅了一会这清爽的味道,随后开始布置引妖阵。
玄濯倚树看着不停忙活的她。
——这不是都能自己处理好吗,也没想象中那么笨。
明澈那老小子,也不知道在瞎担心什么。
要不是最近确实比较闲,他才不会答应陪一个小傻子到处乱晃。
那只虎妖的气息尚在远处,玄濯觉得无聊,回想起离开宗门前的情景,问弦汐:“你跟楚箫关系不错?”
弦汐老老实实道:“楚箫师兄对我很好。”
“他为何对你好?”
弦汐被问得愣了下,说不出原因,只道:“师兄对大家都很好。”
玄濯笑一声:“是吗?那我今早去接你,他怎么对我态度那么差?”
“这……”弦汐也想不通,试着解释道:“楚箫师兄不知道师兄是来陪我出任务的,也许,只是在担心我。”
“你师兄还不少。”玄濯逗她逗起了兴,双手抱胸,追问道:“那你是更想让我陪你出任务,还是让楚箫陪你?”
弦汐彻底答不上来了。
她蹲在阵法前,拧着眉认认真真思考这个问题。
见她居然在犹豫,玄濯脸上的兴致顿时转变为不爽。
“你更想要楚箫?”他嗓音微变了调。
这小傻子居然不选他选楚箫,开什么玩笑。
弦汐急忙道:“不是,我、我……”
她正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远处的草丛后却突然传来沙沙轻响。
虎妖来了。
弦汐像得了缓刑一般松出口气,对玄濯道:“我、我要对付妖怪了,一会跟师兄说。”
随即万分肃穆地端正姿态,准备迎敌。
玄濯微不可察地磨了磨牙,低低“切”了声,偏过头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