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回到布店确切在半夜三更。
布店就没想过他还能回来——亏是兰香在家里,两个大的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了,说是天黑不好走夜路。
又碰巧,麻霆君中午一脚踹了锁,锁匠今天还休息,他们只好虚掩着大门,在外头看上去就和锁住了一样,倒真也没人觉得会有什么半夜来访。
麻霆君的德国车动静大,俞平怕吵醒街坊邻居,早早下了车。回布店的一段路,不光手里大包小包,还要蹑手蹑脚地上楼,从未发觉布店的阶梯漫长望不至头。
好不容易到二楼,却听见走廊尽头窸窣不断。
二楼正是詹氏一家的居所,藏着不少贵重物品,俞平初来乍到时,大家都提防他,不肯任他独自进去;然而此时动静不小,俞平止不住坏念头的萌生,便顷刻放下蛋糕与花束,探索过去。异响是在兰香的房门前的。
但是今天是见识了八卦新闻有多厉害,他居然踌躇不前。
要说兰香到底是个半大姑娘,纵使俞平对她半丝杂念没有,当真是半夜三更进了她的房间,电灯一打,谁知道外面怎么去说他?兰香是鹭镇上一只白天鹅,俞平长得再好,未免不是□□;
他手停在门把手上,心里懊悔着,早知道叫麻霆君送他上来了。
踌躇时候,里头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声——俞平再警觉起来。要说名誉,布店安危旋即一线了,谁管长工进小姐的屋子?便铁了心,一把撞开门,又迅速摁了电灯。
惨白灯光顷刻无处不在,兰香顶着红肿眼睛投来一瞥,再深深伏进枕头。
所幸房间里除去兰香,不见其他人影。俞平才如释重负,笑道:“原来是我们大小姐在哭,我当是闹鬼。”
顷刻间掷来一个布娃娃,俞平扭头躲开,弯腰捡起在手里。
兰香嘴硬道:“还不是因为你!”
她既是偷偷哭泣,必然不想令父母担心。俞平还是想避险,不敢把门关上,虚虚掩着,再捞走她梳妆台前的板凳,自己堵在门口,道:“不就是多抄几页字帖,伤什么心?”
兰香怒道:“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快活过了,还不忘笑话我!”
她这番又是话里有话,俞平打探道:“阿吉不理你了?”
兰香不答,只把枕头砸向他。俞平笑道:“这就对啦!阿吉有什么好的,长得也不怎么样。”
兰香愤恨不止,道:“是谁都没有麻霆君好,谁都比不了你!”
俞平倒没有否认,劝道:“不说目标多远大,好歹和我一样,先把算盘进制学会了。你家开布店,不能学不会算盘。”
“咦?”兰香也不哭了,两眼发光,“这么说,你喜欢他?”
俞平道:“我已经改过自新,不陪少爷了。”
“他带你去枢城玩呢,我都没去几回!还这么晚回来。”
“我是去看病的。否则老板雇我不划算,该赔给他们家的钱也交不上来。你当他有多好?”
兰香嘟囔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俞平大致把她心思猜透了,去楼梯口抱来蛋糕盒。卧室里没有空余的桌子,他便放在地上拆了起来。奶油蛋糕在后备箱睡了一路,边缘奶油裱花微微撞破了相。
兰香看见奶油蛋糕,纵使眼泪掉在地上成珍珠也哭不出来了,手脚并用地爬在蛋糕旁,腰间还缠着被褥,嘴上催俞平快点给她切一块,小的不要;
俞平看她实在衣冠不整,不忍直视,蛋糕都切不下去了,道:“大小姐,你把衣服穿好。”
兰香夺过俞平手里刀叉,自己切起蛋糕,调皮道:“哎呀,我们之间有什么分别,我是打心眼把你当成我的姊妹看待的!”
俞平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她狼吞虎咽下一大块蛋糕。
“天底下有这么美味的东西,难怪吃了不会做噩梦。”兰香称心遂意,傻乎乎笑着,又道,“五爷真有本事,居然想到请你吃蛋糕。换了我,要是你做噩梦,我就叫你去爬山——累死就做不出梦了。”
俞平闻言,冷笑一声,才道:“吃过蛋糕就不能再想阿吉了。”
“哪里来的规矩?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多在意他吧?”
这话纯属是不打自招,俞平唯有点头如捣蒜。兰香气得想往他身上打,却是吃人嘴短起来,哼了一声罢休,道:“我想我哥哥!哥哥还没回来。”
话说詹兰竹一去数月,家书自四月便断了,其余再杳无音讯。今春多雷雨,茶山不少泥石流。他若是真卷着货款逃了还不算太差,怕是出什么意外。
兰香道:“你说我哥哥会出事吗?”
俞平心里没底,却也安慰道:“不会吧。”
兰香叹了口气,不想与他纠结虚无缥缈的保证,裹着被褥回到床上,道:“你可以回去睡觉了,蛋糕留在我这里。”
俞平起身要走,兰香又叫住他:“你和麻霆君——”
“什么都没有。”俞平道,“大小姐,安心休息吧。”
兰香不罢休,又试探道:“可,我看他好像挺在乎你的?”
俞平笑道:“这倒是不用你告诉我。”
阁楼堪称家徒四壁。俞平返回楼下,去天井杂物堆,好不容易摸了一个深口瓶出来,水打得半满,上楼插花。
油灯必是奢侈地点上了,又借灯火掐去底下的叶片,小丘般堆在桌上。
洋桔梗花瓣染着夜的色彩,俞平逼迫自己凝神许久,心中才死里逃生,所幸他看的尽是花,不是麻霆君。不去想麻霆君,夜便分外安宁。
天窗蒙一层灰,糊得夜色不明,月像是夜空中烫出的一个烟孔。若是衣服上有烟孔,能送来布店修补;心上缺了一个孔,倒只能望着月光失神——还是不要去想念他!俞平熄了灯,立刻上床歇息。
天亮时俞平迷迷糊糊做噩梦,正孤苦伶仃站在甲板上,轮船立刻被兰香的尖叫刺破了。
睁眼时仍混沌,迷迷糊糊走下楼,发觉詹老板与何氏面色凝重在店里,以为是昨晚的不辞而别惹了他们不高兴。
才看见桌上有封书信。
“我这里一切都好,下个月就能回家了。爹娘多保重,小妹多读书。詹兰竹致上。”
兰香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一遍,找不出第二行话。不满道:“都说哥哥读书好,有什么用?关键时候一个字都多不了,还不如我。”
天亮前店里来了几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因由布店没上锁,径自进来了。詹老板和何氏起床早,见到他们吓一跳;那几人才表明来意,原来是邻镇的人,数月前同詹兰竹一起出发茶山。
邻镇的茶园在茶山东,麻家的茶园在茶山西,采茶期间他们与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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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竹聚会过几次;无奈今年茶山泥石流格外多,不说茶园损失惨重,险些危害性命。
他们打退堂鼓,走前去茶山西探望詹兰竹,詹兰竹毕竟承麻霆君的情,不想违约,唯独留了封书信,拜托他们带回。
据说詹兰竹是个本分孩子,倘使他真不讲诚信,卷款逃跑,哪会多此一举写家书?几个年轻人为詹兰竹好话说尽,吃过何氏的麦饼,匆匆告别回家。
见到俞平下来,何氏忙道:“俞平,我们今天一起去一趟麻公馆,把兰竹的事情和他们说清楚。”
詹老板道:“能和他们说什么?一封书信,几句别人嘴里的话。没作用的。”
何氏坐在一旁,叹气道:“兰竹还不回来,他们面上不为难我们,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是不想他们误解兰竹,兰竹是多么好的孩子!”
兰香道:“爹,娘,我字帖写得不好看,先生却说用功了就行。兰竹哥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有书信,我想还是去和五爷讲一声,让他知道我们的心意。”
料想无用功总比无用好,詹老板与何氏讨论几句,应允下来。
兰香便把俞平推了出来,道:“叫俞平去就行了,俞平一定能讨五爷欢心!”
*
麻霆君卧室装过电话,清早便铃响不止。
前几个被他深睡眠侥幸逃脱了,方才那个害得他睁开眼睛,却挣扎在床上起不来,好不容易熬过最艰难的时刻,刚要伸出手,不想电话挂断了;
麻霆君再欲沉沉睡去,偏偏电话又响起来,使劲拉来听筒一听,传出颜青的嗓音。
“霆君!霆君!”
是颜青打来的电话,能够接听就不错了,管什么礼节;麻霆君枕着听筒近乎昏倒,颜青也是真懂他,大声道:“你清醒一些,有要紧事!”
颜青能有什么要紧事!麻霆君紧缩眼睛,眯了一阵,才道:“你要和谈文翡去意大利了?”
颜青道:“是谈文翡的事情,可他要来找你!”
“我也要去意大利?”
“意什么!你是不是还睡着?你别在床上躺了,快站起来!”
遭他一顿吼,麻霆君清醒不少,道:“说好茶叶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反悔了?”
“谈凭玉失踪以后,他姐姐查了他香岛的邮箱。新寄过去的只有一封信件,正是郁蕙心寄给他的。郁蕙心是谈文翡前任未婚妻,和谈凭玉关系一直不错。”
颜青道,“谈凭玉都下落不明了,当然是找到他要紧,他们把信拆开了。朋友之间多说些闲话也正常,可是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他们要来查你了!”
麻霆君被他说得真清醒过来,道:“我的照片?”
颜青道:“就是你的照片!你被照相馆请作好几次模特,她要你照片多么方便,你别说你不记得!”
麻霆君冤屈道:“我哪里惹过他们!”
颜青道:“很早以前我们一起上货轮,不小心把谈凭玉的车划了,我叫你一起和我逃跑,你不肯——他打了你一顿不解气,没想到还怀恨在心。”
麻霆君道:“郁蕙心顶多是出名,应当没什么手段。他要是恨我,怎么会叫郁蕙心来找我?”
“我哪知道!我早上去找蕙心打牌,没想到她着急出门,正是为这事而来。估计现在已经快到鹭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