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藏匿
    陈昀礼坐得依旧端正,语气温和:“对于你,她最多像弟弟那样照顾,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特别。”

    段靳屿嗤笑了声:“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很了解。”陈昀礼笑笑道:“你和她,不过才认识一个多月吧。”

    段靳屿薄唇抿了起来,眼尾处带着点儿浅淡的戾气,在灯光下看得分明。

    “而且,里里对于学习和成绩看得最重要,高中期间曾向她表白的人全被拒绝了。”

    ……

    这家烤肉店生意非常红火,连带着卫生间都挤满了人。

    穆听梨刚从隔间出来,手机震动了下。

    她摁开看。

    颜渺:【战况如何?】

    穆听梨一头雾水:【什么战况?】

    颜渺:【就年下和年上的较量啊,天降和竹马PK,你最后选择了谁?】

    穆听梨半天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敲字回复:

    【你误会了,我和陈昀礼就是普通的朋友。】

    而且在她看来,还没和颜渺来得亲近。

    颜渺在值日那会儿,了解到关于这位男大的一些情况。

    她发消息问:【真的假的?你们可是青梅竹马哎。】

    穆听梨真觉得她和陈昀礼也就认识时间长一点。

    其他真没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颜渺解释,想了想,回道:【其实他和我继妹关系更好。】

    收起手机,穆听梨弯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刚才和顾渺的聊天内容,让她不自觉想起了一些事。

    她和陈昀礼住在同个胡同里,正对门,邻里关系还算亲近。

    七岁那年她刚和父母一起住,普通话不算太标准。胡同里同龄的小孩很多,但都嫌弃她是个土包子,大家不愿意跟她玩儿,后来只有陈昀礼朝她伸出了手。

    陈昀礼人缘极好,一群孩子也都服他,有他在,她渐渐融入了胡同里的孩子帮。

    她和陈昀礼上的还是同个小学,虽不在一个班,但天天也一起上学放学。那时候她被同班男生天天追着喊“小脏鬼”,他也不嫌弃地继续当她朋友。

    那时候穆听梨觉得他们两个关系很好,至少她把陈昀礼当很好很好的朋友。

    也是她童年时期唯一的朋友。

    可是初中后,她父母离婚,继母带着钟媛媛住进了家里。以前的两人行渐渐变成了三人行,刚开始穆听梨也没觉得什么。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一起上学放学而已。

    她和陈昀礼依旧是朋友。

    直至一次。

    她对这段友情产生了怀疑。

    穆听梨清晰地记得。

    初二那年,她参加了舞蹈比赛。

    同时,也是她人生最后一次跳舞。

    说起来,钟媛媛学习芭蕾还是因为她。

    穆听梨二年级时在电视上看到拉丁表演,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央求了父母好久好久,他们才勉强点了头让她去学。

    后来钟媛媛看到她在房间里跳舞,也吵嚷着要学习舞蹈。

    父亲说穆听梨跳拉丁像搔首弄姿的妓.女,和她妈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继续学。

    却转头给钟媛媛报了芭蕾班。

    那时候湘宁市正在举办中小学生舞蹈大赛。

    时至今日。

    穆听梨已经记不起当时以什么样的心情参加了比赛。

    大概是很难过吧。

    穆听梨学什么都很认真,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拉丁。她拼劲了全力比赛,自然拿到了第一名。

    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跳舞了。而那次钟媛媛也参加了比赛,不过她学的时间短,没拿到名次。

    穆听梨向来偏爱橘子味的零食,比赛结束后,陈昀礼拿了一盒橘子味的糖果过来找她。

    金灿灿的阳光下,他眉梢洋溢着如玉般的笑意,说:“里里,恭喜你又拿了第一,这是送你的礼物。”

    穆听梨低头看了下盒子的包装。

    是进口的,一看就很贵。

    原本有些惆怅失落的心情再看到礼物的那刻,终于缓解了些,穆听梨朝他绽放出一个温和开朗的笑容:“谢谢。”

    她正准备伸手接过,一旁的钟媛媛却突然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极低的抽泣,后来哇得一声大哭。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陈昀礼的袖子,抽抽搭搭得说不说话,看起来伤心极了。

    陈昀礼突然想起媛媛这次比赛没拿到名次,为了安慰她,立即把手上的那盒糖给了她。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媛媛乖,吃了糖就不哭了哦。”

    穆听梨抬在半空的手,滞了一瞬,而后她用力眨了下眼,缓缓地,一点点地将手收了回来。

    钟媛媛将盒子里的糖果一颗颗拆了开来,送进嘴里,然后破涕为笑,朝陈昀礼软声道:“谢谢哥哥,昀礼哥哥对我最好啦。”

    她还很好心地递给穆听梨一颗,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姐姐也吃,哥哥买的这盒糖真的很好吃哦。”

    穆听梨扯了下嘴角。

    真的很难形容那一刻是什么心境,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带着苦涩,每呼吸一下,都叫人难过。

    她什么话也没说。

    也没接。

    陈昀礼当然没忘记答应给穆听梨的糖果,他立刻奔了出去,用所有的零花钱买了盒一模一样的糖果。

    可这次穆听梨不想要了,只说:“如果钟媛媛还哭,这盒糖你仍会给她么?”

    陈昀礼挠了挠头:“里里,就只是一盒糖而已。”

    他毕竟才十四岁,对于穆听梨突然的态度转变有些不知所措,还在傻傻地喃喃着:“没必要这么计较吧,我给你重新买了,你尝尝看。”

    穆听梨眼睫耷拉下来,眸子也黯淡无光。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是啊。

    就只是一盒糖。

    他也不愿意给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穆听梨主动和陈昀礼渐行渐远。

    原本的三人行又变成了两人行,只不过这次的两人是陈昀礼和钟媛媛。

    而她,成了他们关系的局外人。

    每次在学校或者巷子里,穆听梨遇到陈昀礼,只是朝他温和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无话不谈的小时候了。

    穆听梨对此并不是没感到伤心或者遗憾过。

    只是她比常人更加擅长向前看,也不喜欢沉溺于过往,否则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加起来,早就将她的精神和意志压垮。

    现在想想,事情也才过去四年多。

    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

    “小姑娘,你还要浪费多少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穆听梨的思绪,她连忙关了水龙头,朝路人说了句“对不起”,让出来了位置。

    穆听梨重新回到座位,敏感地察觉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怎么了?”

    陈昀礼说:“没什么。”

    穆听梨看向段靳屿。

    他没什么坐相,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穆听梨又问了遍:“怎么了?”

    段靳屿没吭声。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陈昀礼刚刚的那些话,确实影响到了他,而且不小。

    另一边的陈昀礼装作无事发生,起身说:“我去买单。”

    “我去吧。”穆听梨客气道:“你大老远过来,该是我请客。”

    陈昀礼坚持他来付账,穆听梨拗不过,只能说:“那我们AA,我把和段靳屿的那份钱一起转给你。”

    听到这话,陈昀礼声音有些沙:“里里,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一顿饭而已,穆听梨不想推来推去,便说:“那下次我请你。”

    “好。”

    陈昀礼走向前台,穆听梨和段靳屿紧随其后。

    他扫码付完款,转身的一瞬间,正好看到段靳屿从前台桌子摆着的糖果盒里拿了颗糖递给穆听梨。

    这些糖果是餐饮店特意给客人清新口气的。

    陈昀礼脱口而出:“里里她不爱吃橘子味的糖。”

    他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

    原本最喜欢橘子味糖果的穆听梨,再也不吃了。

    隐隐约约似乎有些记忆,但总是记不太真切。

    段靳屿其实听见了陈昀礼说的话,也知道此刻应该抽回手。

    可不知怎么的,他执拗地把这颗糖放到穆听梨的面前,垂眼专注地看她。

    穆听梨抬起头。

    段靳屿眼眸漆黑,她似乎窥到了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某种晦暗情绪。

    穆听梨从他手心接过了那颗橘子味的糖果。

    她一点点剥开糖纸,将糖塞进了口中。

    味道其实很甜。

    但穆听梨总觉得带了些酸涩。

    大概是橘子味的糖果总是能唤起她那天的记忆。

    让她想起。

    原本属于她的拉丁舞。

    以及。

    糖果。

    穆听梨口中的糖嚼得很慢,吞下后,她轻轻吸了口气。

    没办法。

    这个味道吃起来实在让人难过。

    陈昀礼向来温和的脸庞带了丝怒意,一个箭步冲到段靳屿跟前。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么,她不喜欢橘子味的糖。”陈昀礼怒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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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还要递给她?”

    段靳屿眼尾微垂,眼底似乎藏了许多话。

    他薄唇动了动,还没等他开口,穆听梨已经挡在了他的跟前。

    “没关系。”她瞧着陈昀礼的眼睛,轻声:“我愿意。”

    这六个字宛如一块大理石重重地砸在陈昀礼的心脏上,他整个人怔住,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像是要融进她眼中。

    瞬间,陈昀礼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

    三个人出了店,穆听梨正准备和陈昀礼道别,他却先开了口:“里里,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他神色十分郑重。

    穆听梨一愣,不由得看向段靳屿。从递糖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穆听梨对他说:“等我一下。”

    段靳屿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他伸手掸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淡淡嗯了声。

    穆听梨跟着陈昀礼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色下的街道上。

    陈昀礼看她:“里里,我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吧。”

    穆听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这个事,一顿,点点头:“嗯。”

    “你和段靳屿认识才一个多月。”陈昀礼苦涩一笑:“我却觉得,你对他比我要亲近许多,明明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

    穆听梨静静听着。

    没应。

    彼此安静了会儿,陈昀礼侧头:“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或者说,不想反驳一下?”

    “你说的是事实。”穆听梨老实说:“所以也没什么要反驳的。”

    陈昀礼褪去了温和儒雅的外表,双手插着兜,散漫又轻慢的模样,说:“我提醒你一下。段靳屿今年才高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你也是高中生,却已经成年了,而且明年就要考走。”

    穆听梨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

    陈昀礼还想再劝:“少年心性不定,就算对一个人动心,也只是一时兴起。段靳屿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小少爷,他可能只是和你玩……”

    穆听梨迅速打断他的话:“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误会了,段靳屿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肯定?”陈昀礼笑:“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觉得对他多了解?”

    穆听梨不想再回答,岔开了话题,说:“不早了,段靳屿还在等我,我该走了。”

    说完,她朝着烤肉店的方向一路飞奔。

    陈昀礼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很多场景。

    生日来临,她给他叠了千纸鹤,让他许愿;夏天太热,他们一起坐在门前乘凉吃冰西瓜;冬至那天,她压着声音给他讲鬼故事……

    已经记不起具体从何时起。

    穆听梨再也不跟他一起上学放学,不再找他玩,见面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

    他无数次尝试找她和好过,可穆听梨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无论他怎么示好。

    陈昀礼总觉得。

    再也靠近不了她。

    好不甘心啊。

    他阖了阖眼,拼命压抑着涌上来的酸楚感。

    *

    穆听梨喘着气,赶回烤肉店。

    段靳屿隐匿在店前的一处角落,他低垂着脑袋,眼睫根根分明,微弱的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几乎不曾移动过。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是条被人遗弃的小狗。

    穆听梨走过去,喊他:“段天璇。”

    段靳屿闻声,抬眼。

    穆听梨眼眸微弯,朝他笑笑:“我们走吧。”

    段靳屿喉结微动,忽地开口:“抱歉。”

    他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穆听梨眨了下眼:“嗯?”

    段靳屿声音艰涩:“那颗糖,不该递给你。”

    穆听梨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一点也不介意。

    两人朝着公交站台走,今晚穆听梨和云澄请了假,所以打算直接回去了。

    “现在八点不到。”段靳屿侧头看她:“我们去图书馆吧,反正你回家不也是学习么,我们一起。”

    穆听梨笑着说:“好啊。”

    图书馆离这儿不远,两人走路过去。晚上图书馆的人不算很多,两人找了位置面对面坐下。

    穆听梨低头正写着卷子,突然听见段靳屿问了句:“也不见你挑食,为什么不吃橘子味的糖?”

    穆听梨简单概括了下:“我一直认为的朋友把准备送我的糖给了别人,每次吃到这个味道,就会想到那天。”

    段靳屿沉默。

    也没问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