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国庆第一天,清晨下了点小雨。
穆听梨的心情也同天气一样沉闷。
她原本打算请两天假回湘宁看望奶奶,但奶奶特意叮嘱让她别花时间回去,在陵宜好好打工学习。
穆听梨今日一大早到了俱乐部,却没想到门锁已经开了。
她推开门,习惯性地先到前台放书包。
视线一瞥,她突然瞧见桌上竟整整齐齐摆了几大袋的糖果,而且都用漂亮的包装袋全部包了起来。
不仅如此,每个袋子上都标明了什么口味,橘色袋子上的字体龙飞凤舞,最为特殊。
一看就知道是橘子味的糖。
紧接着她的背后传来一道低磁慵懒的嗓音:“送你的。”
闻声,穆听梨蓦地转身。
那张熟悉张扬的脸庞陡然映入眼帘。
少年眼尾上挑,站在离她半步距离的面前,噙着笑意道:“希望姐姐以后回忆起来的味道都是甜的。”
云澄坐到一旁咬着烟,插嘴说:“你都不知道,昨晚这小子为了买这么多糖,跑了多少地方。”
穆听梨怔了怔,再次望向那些糖果的时候,竟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嘴唇动了动,想对段靳屿说许多话,却只能凝结成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姐姐,只是几盒糖而已。”段靳屿低声笑:“用不着这么感动。”
穆听梨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总是被忽视的那个,几乎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
包括她一直认为是好朋友的陈昀礼。
甚至到如今,她都习以为常。
可突然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会将她的随便一句话放在心上。
然后特意买了这么多糖果给她。
心脏仿佛有无数道暖流滑过。
那些埋藏于最心底的阴霾,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
云澄抽完烟,口腔一股烟味,和穆听梨说想吃颗薄荷糖。
穆听梨干脆从袋子里翻出一整盒薄荷糖给他。
云澄刚想伸手去拿,手臂就被走过来的段靳屿扯开了。
“哥,要吃你自己买。”
云澄啧了声:“你买了这么多,我拿一盒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段靳屿:“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两人要吵架的架势,穆听梨连忙打圆场:“没关系,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一盒给云澄哥好了。”
段靳屿盯着穆听梨:“姐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所以。
不能给任何人。
穆听梨一愣。
段靳屿又看向云澄:“哥,这盒糖你别拿,等我会儿。”
下一秒,少年冲出了店门。不到两分钟,他又重新跑了回来。
段靳屿将买的薄荷糖和一盒烟扔到了云澄的面前。
云澄没碰薄荷糖,而是顺手拿起烟盒,抽出了一根。
“你小子啊。”他点燃,无端感慨了一句。
穆听梨嘴角渐渐漾起一抹弧度,她拆开盒橘子味的糖,拿起一颗,递到段靳屿面前:“那你尝尝看。”
其实段靳屿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但他还是伸手接了,剥开糖纸,硬质糖刚触碰到舌.尖,不由蹙起眉:“好甜。”
穆听梨也尝了一颗,眯眼轻笑:“真的好甜。”
橘子的香气弥漫在唇间,此时竟不再像昨天那样,吃起来只觉得酸涩。
简直是她吃到过最甜的糖果了。
穆听梨又递过去第二颗。
段靳屿依旧乖乖接了。
云澄视线往两人身上看,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青春啊。
段靳屿将糖纸揉成一团要去扔,穆听梨伸出手,说:“给我吧,我一起扔。”
段靳屿递给她。
穆听梨走到垃圾桶旁,并没有扔,而是悄悄将糖纸放回了口袋里。
下班后,她特意去附近的饰品店买了个星星形状的许愿玻璃瓶。乘车到家,她将没扔掉的糖纸放进了许愿瓶里。
这些糖纸做的都很漂亮,而且糖吃了就没了,她舍不得丢掉这份记忆。
随后穆听梨将之前段靳屿送她的娃娃和许愿瓶一起放在了床头。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奶奶回来打开的,穆听梨立刻接起。
“里里,吃过饭了么?”奶奶关心问。
“早就吃过啦。”
奶奶说:“天气转凉了,奶奶明天抽空把你冬天的衣服寄过去。”
穆听梨笑着说:“好,辛苦奶奶了。”
奶奶也笑:“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啊,要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又在电话里叮嘱了许多事,穆听梨一一应着,直至那头刻薄的声音响起,奶奶匆匆挂断了电话。
穆听梨反应慢半拍似的,握了半天才放下手机,她拿起床头的娃娃,紧紧抱在了怀里。
*
凌晨快四点,穆听梨还在睡梦中,耳边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
看到“陈昀礼”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她有些疑惑地接起电话。
“里里,你听我说,刚刚你奶奶在家晕倒了,应该是糖尿病伴发的心脏病犯了,现在正送往医院抢救。”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穆听梨的大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陈昀礼说:“你爸发现的及时,奶奶肯定不会有事的。”
“……”
穆听梨呆滞地挂了电话,脑中向来理智的弦有些松动,不过她没哭,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云澄。
他半天没接。
穆听梨马上打给了段靳屿。
他秒接。
“你帮我和店长说声抱歉,今天我有事,没办法来店里兼职了。”穆听梨极力控制着情绪,声线却还是急促破碎:“不止今天,可能国庆都不来了。我得回湘宁。”
段靳屿眉头蹙起,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穆听梨讷讷道:“我奶奶生病了,对不起。”
没再等段靳屿回话,她挂了电话。
穆听梨赶紧看前往湘宁的车票,可正当国庆,高铁票早就卖完了,就连火车票也没了,能买到的汽车班次还要到白天。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昀礼又来了电话。
“里里,把你地址给我,我来接你。”陈昀礼一顿,缓声:“我开车来的陵宜,那天分别后,我也没走。”
穆听梨压根没心思思考他为什么没离开这样的问题,现在的她恨不得长了双翅膀,马上飞到湘宁。
她点开微信,找到了陈昀礼的对话框。
和他上次聊天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
穆听梨把定位发给他,随即下了楼。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煎熬,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她终于看到他说的车牌号。
白色轿车一停好,穆听梨赶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刚要弯身坐进去,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穆听梨一抬头,蓦地撞进少年的视线。
他只简单的穿了件卫衣,头发凌乱,呼吸急促,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
穆听梨声音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你怎么来了?”
段靳屿喘着气说:“我陪你去湘宁。”
有些奇怪,只是听到他的嗓音。
她一直控制住的泪意便瞬间瓦解,泪水不自觉地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脸颊。
“嗯。”声音明显带了点哭腔。
*
从陵宜到湘宁的距离不远,平常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只是国庆出行的车辆多,高速上堵得要命,陈昀礼一路开得很慢。
他胳膊支着车窗,看了眼透视镜。
穆听梨和段靳屿并排坐在后座,他递给她包纸巾,她谢过后,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前面的车辆缓缓挪动着,陈昀礼收回视线,握紧了方向盘。
在他的印象里,穆听梨不管发生了什么,从来都不哭。
或者说,她从来不当着别人面哭。
她和媛媛不同。
媛媛有着独属这个年纪的明媚,什么心事都喜欢写在脸上,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
而里里,他没有看到她脸上出现过太多情绪,总是温温柔柔地面对一切。
就连高考出成绩的那天,她也是安静看着电脑屏幕,没有落一滴泪。
他一直以为。
穆听梨不会哭的。
车窗紧闭,车内一片安静。
穆听梨微微躬着脊背,一只手攥着湿透的纸巾,另一只手不停地按着吉祥物小香梨。
旁边的段靳屿虽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但身上传过来的气息很浓烈。
穆听梨无时无刻意识到,身边正有个人陪着她。
她猛地想起来,段靳屿不喜欢封闭环境。
她伸手赶紧降下车窗。
风透了进来,段靳屿侧过头,声音显得有些沉:“穆听梨,没关系。”
“不用在这个时候,还来担心我。”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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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他的脸色那么差。
段靳屿轻声:“没事。”
听到两人的对话,陈昀礼眉心更加烦躁,随手打开了车载电台,里面正播报着最新路况。
没过会儿,主持人播报起另一则新闻:“最近,一名成年男性试图侵.犯十六岁少女,好在及时被路人发现并阻止……”
新闻后面如何陈昀礼没怎么听,他手指敲了下方向盘,状似随意问:“段靳屿,你今年多大?”
段靳屿淡声:“十七,马上十八。”
聊了两句,车内又恢复了安静。走过最拥堵的路段,车速越来越快。
三人抵达湘宁人民医院时,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
穆听梨在医院门口见到了钟媛媛,她还是喜欢穿白色裙子,学舞蹈久了,气质愈发突出。
“姐姐,昀礼哥,爸让我带你们上去。”钟媛媛上前喊了他们一声,不过再看到还有陌生面孔时,她神色一愣:“这位是?”
穆听梨没空和她说很多,直接问:“奶奶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已经被推进病房了。”
穆听梨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随后她看向了段靳屿。
父亲一直痛恨母亲当年跟别人离开的事实,若此刻她带着一个男生上楼,不知道父亲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无所谓,可她不想让他遭受这些。
段靳屿看出她的为难,说:“你上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穆听梨嗯了声,直奔病房。
*
病房外,门口站着两个人。
“媛媛舞蹈集训的费用多贵啊!”中年女人满脸怒火,骂骂咧咧道:“这老婆子倒好,进一趟ICU,就把媛媛的集训钱去了一半!”
“谁不知道医院住一天,就和抢钱一样。我们那点存款,全部要被搭进去了!”
而旁边的男人低着头,没说话。
女人看他这幅怂样,更加来气:“你妈要死能不能早点死啊,我天天早晚不论在哪里,都要赶着回家给她打胰岛素,烦的不是你是吧?”
“都这样了,老太婆还不懂感恩,天天想着她的那个宝贝孙女。”
男人似乎不耐烦了:“你说够了没有?”
“我说的不对么?”女人陡然拔高了嗓音:“你妈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看病大部分也是我们出钱。她偷藏的小金库却舍不得拿出来用,最后倒是替那个孙女用来还债!”
男人刚好看到穆听梨走过来。
他憋了满肚子的火,仿佛找到了某个发泄口,扬手就是一巴掌。
动作又急又狠,干脆利落。
走廊上所有人愣住了。
穆听梨没躲开,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痕。
“穆叔叔!”陈昀礼将她护在身后,怒道:“你打里里做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穆博岳冷笑:“谁叫她当初不听老师的话学理科,现在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陈昀礼:“……”
他转过身,问:“疼么?”
穆听梨沉默着。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眼睛又静又空,径直走进了病房。
奶奶住的是六人间病房,病人很多,其他家属和护士进进出出,环境不怎么好。
穆听梨来到奶奶身旁,老人家麻醉还没退,仍然昏睡着。
她将床帘拉好,在旁边陪了会儿奶奶,随后又走出病房,找了一面阳光照不到的墙壁蹲了下来,整个头埋在了膝盖里。
糖尿病并发症很多,很伤害人的肢体和器官,而奶奶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很害怕。
奶奶就这样离开她。
没过一分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穆听梨迟钝地点开看。
是两条语音。
“穆听梨,有什么事和我说,我在这里,也会一直陪着你。”
“别怕。”
少年清冽沉哑的嗓音从漆黑的环境里飘出来,郑重又缱绻,几乎浸进人的心脾。
似乎有雨珠坠落地面的声音。
屏幕忽然间湿了。
穆听梨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慢慢地敲出一句话:
【段靳屿,你能不能上楼来——】
“陪我”两个字还没有输入,她便将整句话慢慢删了。
她不想让他面对自己这样的家庭。
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穆听梨抱着膝盖,调整了心情后,回复:【嗯,谢谢你,天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