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望春楼内
段洵见萧沂慢悠悠地从门口走进来,眼睛亮了亮,随即强压下嘴角,没好气地说:“哟,稀客啊。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长川隐居了呢。”
“还没被累死?”萧沂单挑了挑眉,回看段洵。
这话一出,段洵瞬间偃旗息鼓,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碎碎念道:“嘴这么毒辣,不愧是刚从长川回来的…”
萧沂拍了拍段洵的肩,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商时序看起来略显不安,开口问道:“大哥,我听说你是受了重伤被迫留在长川休养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叶惊秋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身子好些了吗?”
相比其他几人的着急,萧沂倒显得十分淡定。他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浅饮了一口,然后开口回道:“无甚大碍。只不过,莲霄山那头莲隐道长放了假消息,我到的时候,隐卷并不在那,找的过程中,我还遇到了其他门派的人,他们以为隐卷在我手上,便与我交手,过了一会,又来了一拨人…”
萧沂顿了顿,又饮了口茶。
“那也不应该啊,萧大哥你武功那么高强,再来一百拨人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你,你又是如何受伤的?”程翊有些疑惑。
“有个笨蛋箭射偏了……”
“射到你了?”
“不是,射向草丛了。”
“那为何……?”
“草丛里有只猫,我去救它了。那箭淬了毒,幸好我挡住了。”
萧沂轻描淡写的叙述,在座的人却听得胆战心惊,万一那箭上的毒是致命毒……
段洵开口打破短暂的沉寂:“你那信中说是一位莲隐道长的弟子救了你,那恩人现在在何处?我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萧沂脱口而出:“她还在长川……”
他脑海中忆起刘付清泠,一幕幕闪过,他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猛地抬头。
“或许,我知道在哪。”
说罢,他搁下茶杯,起身就准备走,走之前还不忘朝段洵丢下一句话。
“对了,打扫干净些。”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留段洵一个人默默吐血。
……
皇宫
孟仲在角落落下一颗白子,向明昭帝颔首示意。
明昭帝看着大片的白子被包围,信誓旦旦地在那一片落下黑子,想断绝白子的生路。
“陛下,这次还是有些心急了啊……”
孟仲眼神晦暗不明,意有所指,在另一处落子,瞬间扭转了局势。
明昭帝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他没有重视的一簇子,他以为无关紧要的,也便没有多予理会,没曾想,这簇子竟如此重要。
这步棋之后,黑子局势陡转直下,被白子连连攻破,直至彻底翻盘。
明昭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念及对面是自己的心腹,便也耐下性子,询问道:“依孟爱卿之见,朕当如何?”
到底是历经官场沉浮的权贵朝臣,孟仲明锐地察觉到明昭帝的语气有些不对,他急忙起身,跪倒明昭帝跟前,拱手说:“老臣愚笨,不敢贸然犯上。”
明昭帝瞥了一眼,松口道:“罢了,你且起来,给朕讲讲你刚刚那步妙棋。”
孟仲颤颤巍巍地起身,蹒跚地走到棋盘前,指着角落那步棋,继而开口道:“陛下请看,这步棋看似毫无用处,但是就是因为您的疏忽大意,让它与旁的棋子连了起来,丰满了羽翼,逐步变强,直至势不可挡。”
“依臣愚见,有些时候,要将还未成熟的雏鸟扼杀在摇篮里,待其成长为雄鹰时,便为时已晚了。”
“你是说……?”明昭帝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眼里的杀意渐浓。
“陛下高明。”孟仲深深弯腰,拱手,将笑意隐在袍角之下。
从离开皇宫直到回到孟府,孟仲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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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看起来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孟津白端着一碗汤走进孟仲的书房,面上笑着对孟仲说。
孟仲抬头看到是孟津白,瞬间露出十分殷勤且带有几分讨好的笑。
看起来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孟津白在心里自嘲。
孟仲转了转眼珠,挥挥手把孟津白召到跟前,看起来几分慈祥地说:“我儿今年也应到弱冠了吧。”
孟津白强忍生理上的不适,努力克制自己想干呕的冲动,开口勉强回应道:“是的,父亲。”
其实他前年就已到弱冠之年了。
罢了,又有何区别呢,反正也没人在乎。
“我儿也该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了。”孟仲自顾自地说着,视线移到窗外。
孟津白顺着孟仲的视线朝窗外看去,那间挂着红灯笼的别苑,是孟善北的住处。
孟方氏死后不足三天,孟仲不顾夫妻情分,在孟方氏尸骨未寒之际,便大张旗鼓地把孟金氏迎进了门,随孟金氏一起进来的,还有她的一对龙凤胎,女儿叫孟善南,儿子叫孟善北,他们甚至比孟津白还长两岁。
于是他从孟仲唯一的嫡长子,变成了孟三公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好种,对他能做出这种事情也毫不意外。
他在孟金氏进门那日,披麻戴孝在祠堂静静地跪了一整天。
还是那十二根烟,他看着白烟缓缓升起,心里竟然异常地平静,好像总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变为现实似的。
其实他本没有那么恨孟金氏,一个想取代她母亲的愚蠢女人,没什么值得他恨的,她不配也没必要。
直到那天,他在书房外偷听到了这个女人和孟仲复盘他们“完美”的弑妻计划,他才知道,原来他母亲是被这两人联手活活毒死的。
从那天起,为他母亲报仇,变成了孟津白此生唯一的愿望。
“父亲说得是。”
孟津白起身颔首,随即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