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最令人瞩目的节日是圣诞节。
早在十一月的末尾,街头小巷就进行了节日的预热。到了十二月,几乎每一家商铺都在开展相关的促销活动,一时间很是热闹。
寄过去的信已经显示被签收,紧接而来的就是程烨然的电话。许知蕴故意问他,看完信件,就没有什么要说的?程烨然笑了一下,轻轻地在那头说,我也给你写了信。等你收到信,我想说的话,你也就知道了。
许知蕴说:“你想说什么话,可以在电话里讲呢。”
“这可别。”程烨然像是背过身去了,电话那头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还是写在纸上的好——真难为情!”
话说完,他们两个人又都一起笑起来。许知蕴忍不住想,程烨然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她又想到自己信件里的内容。好吧,确实不太好意思读出来,怪难为情的。他们又聊了许久,日常的话题被翻出无数种花样来,有人伸出手指,飞速地翻动着日历的页码,寻找遗忘在生活中的小事。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电话。等结束后,许知蕴这边依旧是晚上,天空挂着沉沉的月亮,雨季已经过去了,只是还没有下雪。
她在床上,很快陷入安眠。但她睡着了,他却没有——这个时候还并不是晚上。他低垂着眉眼,摩挲着手里的信纸。那是从国内漂洋过海来的一封信,他从头看到尾,细细地看了三遍,直到办公室的同事叫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程?”对方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是今晚的……哎,你笑得挺开心的嘛?”
同事揶揄道;“是最近有约吗?”
程烨然愣了一愣,接过文件,说:“并没有。”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笑。同事走开了,他打开文件,开始工作,只是视线仍然不住地往信件那边瞟。
索性时间很快过去,一到点,他就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夜晚的风不住吹着,他从地铁口出来,把围巾裹紧,三步两步跑了回去。房东太太给他倒了一壶热茶,程烨然说声谢谢,接过一饮而尽。他回到卧室,脸色红润起来,把大衣和围巾脱了,挂在衣帽架上。身体暖洋洋的,可真正要提笔去写一封信,反而让他的手微微地发起抖来。
写什么好呢?
他撑着下巴,钢笔的尾部一转一转。过了许久,他开始慢慢写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墨水晕染在纸上。想开头的时候,万分艰难,真正开始写的时候,反而觉得纸笔不够。晚上,他终于把信写完了,一折、两折,压平整,然后放进崭新的墨绿色信封里。
但他并没有将这封信投递到邮局。
*
圣诞节的前一天,是平安夜。
许知蕴早已经过了“平安夜必须要吃苹果”的年纪了,对于铺天盖地的苹果宣传,倒也无感。傍晚,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在步行街里走,在人山人海的光亮处,忽然看见了一个有些面熟的脸孔。
她试探着走上前,悄悄到那人的侧面一看——
“你是……”她惊讶道,“你是小桑吗?”
被她叫住的那个女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是——”
小桑看见她的脸,一瞬间想起来了她是谁。“啊!许小姐!”
许知蕴笑了笑。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桑了,差点没认出来。她的视线从小桑的脸上滑落,直到看见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她小声道:“你……你同他结婚了。”
小桑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钻戒。很闪亮,很美丽。她点点头:“嗯,我结婚了。我们刚度完蜜月回来。等过完年就走。”
许知蕴知道她说的“走”是指去哪里。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小桑微微一笑,伸出手问她:“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她们来到了一家餐厅,随便点了几个菜。点完菜,许知蕴留神打量小桑,总感觉她和先前不一样了。穿衣风格变了,神情也变了,就像一根刺藏在了柔软的棉花里。等菜上来的间隙,她绞尽脑汁地找了个话题:“嗯……香港之旅怎么样?”
小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还是慢慢地讲起来。虽然度过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着实乏善可陈。她想了想,竟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值得说的事。和梁丰在一起,还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大部分时间其实是有些煎熬的,但她也有快乐的时候。
晚上他们一起逛旺角和尖沙咀,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在预定好的餐厅里用餐。外边灯光璀璨,厅内有人表演,大提琴拉得很美。她听完音乐,忽然听见梁丰转头问她:“好听吗?”
小桑说:“好听。”
这时梁丰笑了一下,把头转过去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和其他的年轻女子搭讪。小桑想,这难道是婚姻带来的短暂效应?他们这一个月如流水一般过去了,等回到大陆来,蜜月期结束,梁丰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继续把俏皮话讲给别的女人听。
小桑知道这仅仅是一个约定性的婚姻,可在梁丰转头问她的时候,她忽然会感到一点点隐秘的欢欣。仿佛对面坐着的男人是个谦谦君子,而他爱她。
“就是这样……”小桑耸了耸肩,“其实没什么。只是我——我还是挺软弱的,明明知道没有,还会对爱情抱有期待。”
“这不叫软弱呀。”许知蕴将一块桂花糖藕夹给她,“每个人都对爱情抱有期待。这当然不算什么软弱。”
小桑看着她,顿了顿,“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今晚一个人呢。”
“为什么要问?”许知蕴说,“我也是一个人。况且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世界上总会有人喜欢独处的。或许你想和他作伴,嘿,他还不高兴!”
“啊……”小桑淡淡地笑了笑。她也没问许知蕴,为什么也是一个人。反而是许知蕴自己说出来了:“他呢——在国外。每天都在忙,圣诞假期也这么忙?比我读研时还累……正好我一个人,享受一下难得的清净。”
小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但过了几秒钟就明白了。她眯起了眼睛:“那正好,梁丰去公司和他爸参加什么会议了,最近没空找女人,也没空回家。你我正好一起吃一顿饭。”
她把梁丰的事说得平平常常,神色很是自然。
她们慢悠悠地吃完了这顿饭。许知蕴再次问她,到美国后打算做什么?
小桑说:“其实我最近正在学英语……等学得差不多了,或许会听从你的建议,去学一学商科。”
“真的吗?”
“那当然了,我可不骗人。”
许知蕴笑了:“恭喜你呀。”
她们聊了很多,从读书趣事聊到工作,再到今年这阵少见至极的台风。小桑说,家里的窗户吹掉了,后来找了工人补上。花盆也吹走了,但再买就是了。日子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吃完饭,小桑抢着要结账,许知蕴根本拗不过她,后来下楼时还在包里翻找现金,却被小桑一把按住。
“你必须让我请你。”小桑严肃地说,“不然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许知蕴还想企图通过微信来曲线救国,都被小桑否决了。他们下楼,看见外边的灯光,灿烂得如同烟火。平安夜的氛围笼罩着每一个人,而明天就是圣诞节。她们置身于氛围之中,并不觉得寂寞。
只是仍然要面临分别的时刻。
虽然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小桑已经把许知蕴当做自己的朋友了。她想着,明年这个时候,她就不在国内了,或许也很少能和许知蕴再说上什么话。她由衷羡慕许知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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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拥有的东西,但也只是羡慕,而不嫉妒。她坚信自己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段,过上想要的生活——她当然要借助梁丰,但梁丰同样也在借助她。而到最后,她真正能够借助的,也只有自己。
她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明年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在美国度过的每一天会是怎样的?一下子无法细想。
许知蕴看她神色有些不对,便问她:“你怎么啦?”
小桑低下头。她闷闷地说:“我……”
“——在命运的墙角底下,我真的会遇见那个人吗?虽然这么说,显得太恋爱脑了,但——”她闭了闭眼睛,“我真的很想见到他,然后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人生不是非得要爱情不可,只是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我……”
我想拥有自己的爱情。
许知蕴静静地看着她。“你想听我的答案吗?”她问。
“嗯。”
“那么,我的答案是——”许知蕴笑了笑,很坚定地说,“你会的。”
“我不觉得渴望爱情有什么不对。爱情只是各式各样的欲望之一,而人总得要有欲望的。”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他觉得爱情像一扇门。好吧,我其实有别的想法,我倒觉得爱情更像一艘船。但无论像什么,你总是能等到那个开门或者开船的人的。所以,你会的。”
平安夜的晚上,灯光简直称得上温柔。
小桑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撇嘴小声说:“……我比较赞同你的看法。我觉得爱情就像船呢。”
许知蕴笑出声来,“你也这么觉得吧!”
“……嗯。”
小桑顿了顿,忽然真正地笑了笑。这一笑让她不像个结了婚的女子,而带了点小姑娘的傻气。许知蕴忽然有种错觉,当初刚见面时,她总觉得小桑手指间要夹一只香烟才对。但那样的印象在她笑起来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小桑说:“谢谢你。还有——”
本城一直有着平安夜和圣诞夜连续两天放烟花的传统。而此时,烟花正好在空中绽放了。她们两个朋友,一起肩并肩看着烟花在空中盛开。彩色的,炫目的,一朵又一朵。
“——祝你永远快乐。”
*
许知蕴搭地铁回到了家。
她洗漱完,然后把自己扔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她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小桑的事。想得多了,她又觉得,应该相信小桑才对。说起来,小桑还比她小两岁呢——但她很佩服小桑内心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强大到能够承担这些的。
她一瞬间觉得思绪很乱,于是只好抛开它,去看窗外的景色。她现在不在程烨然家了,当然也就看不到落地窗那头的风景,然而自家的风景也并不差,她从窗口望去,看见一轮莹莹的好月亮,挂在枝头。最近几天不下雨,天气晴好,晚上也看不到几朵云。风沙沙地吹着树叶,她想,不知道远处的海会是什么样的景色。更遥远的海呢?
她想着,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那是程烨然打来的,问她现在在哪里?许知蕴说,在家啊。随后她听见一声“好”,伴随着细微的喘息声,电话挂断了。
她一瞬间愣在原地。
过了几分钟——真是长久的几分钟啊,许知蕴简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她的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猜想,但她不肯反打电话过去证实它。万一呢,万一呢?人生中有很多个万一。
可很快,她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无端的知道,这脚步声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台风天的那个晚上,一串湿淋淋的脚印,把月亮踩碎了又拼凑起来。
那人在门口站住了,随后……
——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