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粗布衣衫,额头上还淌着汗珠。
百姓中不走大理寺,而直接来找丞相鸣冤的人,这些年也不是没有。
晋琬灵和颜悦色道:“小兄弟,你起身吧,有什么事儿,等丞相回来了,我派人去你家知会你。”
迟举人为这事儿在家辗转难眠了好几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到丞相府来,丞相竟然不在家?
真是气人!
迟举人依旧弯着腰,道:“敢问丞相大人何时回来,小生就在府外等着。”
正午时分,阳光晃眼,照亮迟举人腰间的铜牌,圆形的边角光滑发亮,闪了晋琬灵一下。
大齐中举者,发此铜牌一块,刻上姓名,中举时间,名次以示身份。
春闱还有八日,此人来找丞相,大抵是跟考试有关的事。
他的上襦有四五个补丁,不像是能在京城里买房的人家,莫非是在京城住客栈耗尽了钱财,想找丞相化缘?
丞相协理春闱之事知晓的人不多,他又是如何知道找到这儿来?
就算聂广之乐善好施,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资助学子,以免遇到狂妄之辈,借此宣扬自己是丞相门生,落人口实。
有了这个推断,晋琬灵也不打算询问他来的目的,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走了。
迟举人抬头,转身目送晋琬灵的背影,微微张大了嘴,又不甘心地闭上了。
在他的预想里,丞相礼待有识之士,丞相夫人有个温婉贤淑的名声,不应该请他进门等候吗......
亏他还特意把铜牌别在腰间!
柳叶轩
院门口的小厮打了个哈欠,主母派了十个小厮把柳叶轩围得水泄不通。
十个人每次守四个时辰,再由下一波人来轮班。
离开了柳叶轩也并非就能休息,而是要继续回到自己原来的职位,烧水的去烧水,做饭的去做饭。
丞相府能再招点下人进来分担劳务,是每个下人翘首以盼的事情。
大管事尤德就曾向主母委婉地转达了下人们的请求,主母很赞同,此事报到丞相那儿去。
丞相说,要节俭。
下人们暗自埋怨。
非要一个人当三个牛马用吗?抠门的......大人。
小厮眯着眼睛,恍然看到了主母,吓得摆头:“夫......夫人!”
晋琬灵对着左右的小厮,摆了摆手,温和道:“下去吧,都撤了。”
小厮们大喜过望,纷纷朝晋琬灵拱手:“谢谢夫人!”
茉儿不放心道:“夫人,他们都走了,院外没一个看守的人,万一堂小姐......”
晋琬灵扬起下巴,掠过粉墙青瓦,苍翠树木,直达苍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却有人......偷鸡摸狗!
该是那小冤家怕她才是。
想到这儿,晋琬灵忍不住一哂。
她踏进院中,步伐缓缓,行过抄手游廊,到达聂芩纱居住的耳房。
霜儿雪儿守在外面,行礼道:“奴婢见过夫人。”
未等晋琬灵发问,霜儿主动汇报:“堂小姐这几日郁郁寡欢,胃口不好,送来的饭菜都只动了几筷。”
原来这小冤家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呢?
晋琬灵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丫鬟立即给她开门。
堂小姐披头散发,颓废地靠在美人榻上,手持一本书,封面著有孙子兵法四字。
她这院子的确选得不好,外头亮堂堂的,里面不点蜡烛,便显得阴沉。
自然,阴沉的还有聂芩纱的脸。
兵败如山倒。
吱呀一声,在茉儿的示意下,两个婢女从外边关上屋子的门。
聂芩纱硬是装作耳聋,不往这边望一眼。
茉儿提醒道:“堂小姐,是夫人来了。”
那边没反应。
晋琬灵也不恼,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快要走到美人榻斜前方的圆桌边时,聂芩纱的内心斗争结束,从榻上起身,垂着头,双手横于腹前,还扯着那本孙子兵法。
她的嗓音阴沉沉的:“说吧,你到底要把我怎样?”
聂芩纱站着,晋琬灵便自然随意地坐在凳上。
一站一坐,衬得聂芩纱像犯了错的小孩。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晋琬灵的目光落在书上,茉儿一个跨步强行拽走书,收回腿,双手奉上。
晋琬灵放了书在桌上,手指打在书封,轻叹道:“呀......书角都皱成这样了,妹妹看过很多次了吧?”
聂芩纱咬着牙,对面那人的一字一句都像在羞辱她,偏偏还要用温柔缓慢的语气,不去做凌迟的行刑官真是可惜了!
晋琬灵道:“也不怪妹妹,做人的道理,兵书上可不一定能教你,譬如有句古话说‘良禽择木而栖’......”
聂芩纱的心跳陡然加快,双手交在一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抖了一下。
她知道了,她一定都知道了!
但那么隐秘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
还是说她被人出卖了?
聂芩纱悄悄吸了一口气。
冷静,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从她年少时就跟晋琬灵交手的经验来看,对方很有可能在炸她。
聂芩纱道:“堂兄不是靠得住的人,我已经知道了。”
晋琬灵轻笑一声:“我说的可不是你堂兄哦。”
胡人教晋琬灵骑射的最后一课,是带她到丛林捕捉活的猎物。
银箭刹那间射穿獾的大腿,惨叫后归于平静,待人走近,却突然发狂奔走。
胡人命晋琬灵又补一箭,獾再次假死,故技重施,始终跑不过箭的速度。
如此反复,直到血尽。
晋琬灵不忍,胡人却言,对待不肯就范的猎物,自该如此。
慈悲可以生在猎户心中,却不能生在一个优秀的猎手心中。
胡人的冷血,晋琬灵也只习得四分。
晋琬灵道:“几年前我听过一出戏,一位小姐痴心错付,遇人不淑,自信离乡,狼狈而归,可怜她父母......悔不当初。”
她这话,对了一半,错的那一半故意激着聂芩纱。
聂芩纱从脖子到脸,红彤彤的,被气出来的,她提防着晋琬灵使诈,只得欲言又止。
憋着冤屈的滋味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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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儿给晋琬灵倒了一杯茶,人家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继续道:“所以女子啊,还是不该轻信男人,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男人为了骗你胡诌的,戏里的小姐信了,戏外若是有人趋同,那真是蠢得让人想笑。”
晋琬灵指桑骂槐,聂芩纱闭了闭眼。
忍!
她那件事的性质不一样好吗!
聂芩纱的身子微微抖动,晋琬灵勾了勾唇角,心道:“要忍不住了吧。”
她加了最后一把火:“说来也巧,戏里的千金名唤秦纱,竟然与妹妹的名字听着一样,过几日我就请戏班子到府里来,妹妹也来听听,权当听个教训,不过府里好不容易唱一回戏,我自然要多发几张请帖,多请点夫人小姐一块来听......”
“你!”
聂芩纱的胸口起伏着,一肚子话都到嘴边了,她恨不得咬烂自己的舌头。
晋琬灵简直欺人太甚。
说她蠢她认了,说她自大她也认了。
但是不能说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最瞧不起那种人!
她聂芩纱这一辈子,就没为男人哭过,也没心疼过男人,更别说跟男人私奔!
对,她的那件事,不能叫做私奔!
晋琬灵这是从哪儿道听途说的假消息,她怎么就变成为爱疯狂的傻小姐了。
还要请那么多人到府里看戏,还要让她也去听。
聂芩纱只怕自己到时候忍不住掀翻了戏台,尽管她功夫平平。
士可杀不可辱!
她必须亲自澄清这个谣言。
聂芩纱几步上前,伸手抽出晋琬灵手下的兵书,抱在胸前,正色道:“你不用暗指我,因为你听的都是错的。”
晋琬灵扬眉,饶有兴致地问:“哦?原来妹妹竟然......和秦小姐不一样吗?”
她刻意加重了“竟然”二字的语气,似乎很是吃惊。
聂芩纱瞪着眼,整个身子前倾着向上冲了一下,像是要跟人理论,又退了回去:“当然不是!”
多年前,在一年一度聂广之带着妻子回老家的前夕,聂芩纱跟着一个男人跑了,聂家翻遍了整个冀州也没找到聂芩纱的影子。
更不知道聂芩纱是跟着一个男人跑的。
此男乃是聂芩纱表哥的友人,表哥少时在外游学,结识一位年岁相仿的青州男子,名唤吕严。
表哥来冀州做客,吕严随行,一同住在聂家。
聂芩纱没出过冀州,对青州的风光很是好奇,她知道那位有些手段的堂嫂就来自青州。
她在与吕严的交谈中得知,他和青州孟家的人有往来,而青州孟家正是晋琬灵的母家。
他甚至知道晋琬灵的一些事情,譬如晋琬灵嫁给堂兄,有违祖训。
这在青州人尽皆知,但对于那时候的聂芩纱,这可是晋琬灵的秘密!
她被晋琬灵压制这么多次,猛然有了自己能钳制住晋琬灵的想法。
她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直觉告诉她,晋琬灵的秘密不止如此,她有更多的秘密,只要她掌握了这些秘密,以后晋琬灵见了她,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想要知道这些秘密,就得去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