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微风徐徐不恼人,明明正是赋闲逗趣的好时候,国子监的掌教见他们一个个的心思飘远。
便让他们提前知道了一个消息——要在开学这个月里举行一次小考。
一开始说这个消息的人还犯了难,“这不才刚来,能考些什么啊?”
“能考什么?策论,填缺那些呗。”
“啊,策论还能写得上一些,那填缺可怎么办啊?诶?不能考去年的吧?”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趁现在快背吧,能记一点算一点。到时候要是写不出来,一句罚十遍,夫子能给咱们罚死。”
赵以怀也深觉此事,听着别人这么说,自己也忙回住处背书去了。
江绾却已经在那等着她了,“你们这么忙干什么?他就这么吓唬一下咱们,让大家忙着点学习,不会考试的。”
赵以怀现在可听不进去他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要是填缺没填出来,错一个抄十遍的话,可是能把咱们俩给累死的。”
江绾刚一听到那消息就躺平了,“大不了请人抄呗,我是懒得管着小测了。”
赵以怀知道怎么治她,可能她是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那到时候你就等着被许佳看笑话吧。”
江绾一听这话就又坐了起来,“等等,她怎么还在这?”
“人怎么不能在了?一没及笄,二没结亲,她现在走什么走啊?”
江绾听她这么说,马上就把书本拿起来了,“不是?我还以为她今年不来了呢!”
她是烦躁,“这人怎么还在这啊?快结业吧,你不结我要结了。”
赵以怀是庆幸,还好许佳还在,不然她还没法管着江绾了。
说起来,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闹成这样的,至少在赵以怀知道许佳的时候,她们俩就已经从故交旧友,变成这样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了。
那时候赵以怀与许佳第一次见面,许佳的朋友不少,“哟,这是谁啊?不是说自个回家去再不回来了吗?这么说的话还不算数了?”
赵以怀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在说谁,但江绾下一秒就暴起了,“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长舌妇,尽多嘴。”
许佳身边那个全倪伊见江绾暴起还嘲笑道:“江绾你出去可别说你是郡主家的,谁家贵人能养成你这般村妇模样,快别说出去给郡主丢人了。”
全倪伊是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头上兄长甚多,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孩,自小娇养,甚至比那黄慈敏还嚣张跋扈。
江绾也是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玩到一块去了,“全倪伊,我是县主,你是个什么?看到我都该下跪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乱吠!”
全倪伊也不怕她,随便半蹲了一下,就当是给她行礼了。“是是是,昌宁县主万福,您现在是厉害了,咱们这些同窗在学里都得给你行礼。”
全倪伊说话从来是不计后果,她这一句话可是将江绾推了出去,成为众矢之的。既是说她强权压人,也是说她目中无人。
江绾也确实应付这人应付累了,“我看全家现在势力盛得很啊,全倪伊,你最好是祈祷着你们全家能一直这么强盛。”
全倪伊知道她不是好意的祝福,但还是说道,“借您吉言,我们全家定会一直强盛的。”
两边的第一次见面非常的剑拔弩张,赵以怀才来呢,连那两人是谁她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清楚,她们之间的那些前尘往事。
半天都插不进一句话去,也生怕说错一句话,更让江绾难受。
而她们一走,全倪伊就问向旁边的侍女,“她身边哪个是谁啊?”
她的侍女消息确实灵通,“姑娘,那是监正家的表姑娘——赵以怀。”
“花家的表亲?她也只能沦落去与这种人为伍了。”全倪伊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许佳这会儿听她说江绾不好,却又不依了,“今天话说得那么狠?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全倪伊今天都与她在一块,知道这是点她呢,撇眼又见这人别扭,觉得好笑,“怎么就准你说,我说不行?许佳,你看看人理你的情吗?”
许佳笑的冷淡:“都是同窗,日后你不与她相处了不成?你到时要是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可别说人家薄情。”
“可别,她不来求我就不错了,我们全家铮铮傲骨做不来这趋炎附势的事。”
许佳不置可否,全家势力强盛,一时如此,年年都能如此吗?只怕到时候皇帝是容不得她全家的。全倪伊不知道吗?她怎么会不知道,但要是到了那个地步谁又能救得了谁?
后来赵以怀回去听江绾说了才知道,许佳与她原是多年的好友,之前因为一些小矛盾的累积便不凑在一起玩了。
后来许佳又和全倪伊玩在一起,全倪伊这人高傲,见不得江绾那副清高模样,总是要刺她几句。江绾又没什么理由惯着她,自是不会捧着她的臭脚,要与她争辩一番。
“可是全倪伊那嘴你也看到了,她说话从来不计后果,尖酸刺人,我明明就不喜与人争辩这些,有怎么说得过她呢?”
江绾倒是真的性子淡,要她回怼这些话她定是说不赢那全倪伊的。
赵以怀也为她愁着呢,“那你就这么由着她说?也不可能啊。”
江绾回她:“确实不可能,但先前有一次宴会上遇着,她那么说话被我母亲听到了,便说了她一会,就这么一次,那全倪伊的几个兄长都要上我们家里来要说法。”
赵以怀也是惊了,“这也行?”他们哪里练的脸皮?这么厚。“她这样之后能有人敢同她说话吗?”
江绾也是无奈,“御史大夫家的孩子,走到哪都不可能被冷落的。再不济,她身边不还有个许佳呢嘛。”
赵以怀也觉得此局难解,可江绾是兵部尚书府的千金,也不差人捧着,最多就是避着点全倪伊罢了。
可那全倪伊才不管这些,放出话去,不管是谁邀她,只要里面有江绾,她就不来。
全倪伊身边和她玩在一块的人多,她一说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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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许佳、朱璃、高雅那些人就不会去。
江绾常深居闺阁,又很少拉帮结派,自是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她母亲听到这事也是大怒,但当时党派竞争激烈,江父怕得罪了全家,在朝为官的,得罪谁都不会想得罪御史台的,便不让她们声张。
他是这么想的,“忍一时风平浪静,索性绾绾也不爱出门。”
可康宁郡主她们娘俩可不会在这受这份窝囊气,于是江绾的母亲带着她就回娘家去了,留江父自己一人在那审时夺度。
一去江绾感受到母亲家里这边的安逸,竟是不想回去了。
结果她母亲是先回来了,江绾却是又在那边住了许久才回京。
她现在想了想,“还是得在我公主祖母那边定个亲才好,那边清静,才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
赵以怀却直接告诉她,“少想这些,你父母会等你嫁过去那边?”
江绾还要反驳,结果想到她爹说的那几个人,她也说不出话来了。
赵以怀想见她这样,转而安慰她,“没事的,到时候就回去找你外祖家,她们怕是愿意让你过去的。”
江绾自己也觉得机会不大,“希望吧。”要以他父母的想法,她终究是得嫁个能给家里带来助力的人的。
赵以怀看她蔫巴下来,想逗她开心,“别不开心啦,我给你说件好玩的事。”
江绾只附和道:“什么事啊?”
赵以怀想起这事自己先笑了,“你记得朱璃吗?”
江绾一听见这个名字又支楞起来了,“怎么,她今天来找你了?”
赵以怀点头道:“我不是坐在她与你中间吗?她今天来找我说让我小考的时候挪过去给她看看。”
江绾乐了,“她这是咋了?你们俩熟吗?就让你给她抄。”
赵以怀也说:“我也觉得奇怪呢,她以前也不在意自己几等成绩,长的时候一月不来学堂也是有的,怎么现在转性了。”
江绾道:“是啊,她这是怎么啦?”
赵以怀又笑了,“我问她,她一开始还不说,后来我才知道,之前她都不知道全倪伊她们背地里学,以为大家都一样。”
“结果今年家里兄长问她,她才知道,整个国子监里只有她一个丁等,全倪伊、许佳她们虽说贪玩,但人也厉害,个个是甲等。”
江绾这下知道了,也笑起来了,“但现在她要学肯定是来不及了,就想着找你帮忙?”
赵以怀点头,她也没想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缺心眼,真以为她们俩那种爱面子的会半点不学,且不说面子不允许,家里也不可能让她们这么胡闹啊。
江绾这回是真乐了,“她以前是真不管学问啊,我还以为她真这么豁达半点不在意呢,结果她压根不知道啊。诶,那你答应她了吗?”
赵以怀挑眉道:“哪能啊,人现在正愁着呢,不过应该也不用担心,她不知道,人高雅还能不知道吗?”
江绾也是想到了,是啊,高雅在这方面可是个行家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