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邛有旨苕(四)
    合政堂内,天授帝坐在龙椅之上,右手撑在一旁扶手上轻揉眉心,发髻上是一个镂刻正凤金冠,额前的凤首衔着的明珠吊坠正随着她揉眉的动作轻轻摇晃。

    张同休跪在堂内,老泪纵横道:“圣上可得为臣做主啊,臣膝下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岩儿原本就被奸人陷害深陷牢狱,不想臣等了半个月之久没等到刑部还他清白,如今却被人害的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无一块完好啊。”随即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刑部尚书,质问道:“若无圣上手谕或由凤台签了印的文书之外,刑狱之人一律不得放出,我想问问张尚书,我儿是怎么被人在不惊动刑部守卫的情况下被带出,又在永安坊内被人施以极刑,惨遭杀害。”

    堂内无人说话,一时显得有些寂静。

    “柬之认为呢?”天授帝看着堂下的前面一人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刑部尚书张柬之微微掀起眼帘,望了眼座上的人,垂首道:“六月十二日袁正坠楼一案确实为张岩所为,张岩的证词和人证所说的也都对的上,按大唐律应为斩刑,与此案相关的证词和文书早已上呈到凤台。至于昨夜刑部都官司私自放人一事——”

    侍立在天授帝右侧的张易之轻笑一声,出声打断,说:“刑狱囚犯死在永安坊,此为刑部失职,张大人顾左右而言他,还要扯着之前的案子不放。”垂头看了眼天授帝,又接着说道:“也是,如今人已经死了,是非黑白全由刑部说了算,那证词到底作不作的数,谁知道呢。”

    “大人慎言。刑部一切案子都是秉公办理,绝无徇私之行。张岩杀人一事为真,昨夜刑部私放犯人出狱也是臣失职。方才在宣政殿内圣上已让三司共审此案,大人若是不放心,臣也可退出三司会审,只让大理寺和御史台同审此案即可。”张柬之垂眼说道。

    张易之微微敛目,沉声道:“好端端在狱中的人却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带到坊内,要说刑部里没有人与凶手串通我是不信的。依我看,此案不止张大人要避嫌,刑部上下也得查,只查一个都官司怕是查不出东西。”

    跪在地上的张同休看了看天授帝身边的堂弟,又看了看身侧稳如老钟的刑部尚书,没敢再开口。

    天授帝却并未再等张柬之开口,而是将视线投向堂下一直一言未发的梁王武三思,问道:“三思认为,此案刑部该不该参与会审呢?”

    武三思凝眉,早朝时天授帝既然已经将此案让刑部参与三司会审,就万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张氏如今想借此事彻查刑部怕是会引天授帝不满,于是拱手说道:“刑部办案向来磊落利索,此时若是彻查刑部怕是会让诸位同僚寒心。都官司主管刑狱囚犯,昨夜一事应止于主事及之下,若是大肆查办,恐倒弄得朝中人心惶惶,也怕是会冤了真心办事的人。”

    张易之垂眸看向天授帝,心里不禁冷笑。武三思方才一直看着自己与刑部打机锋,怕是就等此刻开口,好让人以为他真是为了刑部着想,为了天授帝的圣誉考虑。

    “既如此,这个案子还是由三法司共同审办。”

    天授帝既然已经发话,其余人便没再开口。

    平衍看着候在堂外的小宫人,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估摸着诸位大人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便上前倾身恭敬道:“宫人来报,外面诸位亲王和郡主都到齐了,圣上可要现在移驾流光园?”

    天授帝似乎是才想起有宫宴这事般,由着平衍搀扶起身走向偏殿,张易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堂内几人正准备跪安时,又听见天授帝停下脚步缓缓开口:“朕依稀记得延秀已经及冠,他父母和长兄既都已经故去,延义又年岁不大,在亲事上做主怕是有些不妥。”

    张柬之知道这算是帝王家事,自己并不适合议论,却猜不透天授帝为何在此时突然开口。

    一旁的武三思闻言愣了愣,说:“姑母且可放心,延秀的婚事我会帮着甄选,断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那你认为,这京中哪家的女儿可堪与他婚配呢?”天授帝继续问道。

    从四年前起,李武联姻早成定例,可是到了如今太子李显的几个女儿皆已经出嫁,相王李旦倒是还有几个未出阁的郡主,可年龄又太小。若是从世家中选,或许会有合适的人选,可是武三思不敢贸然开口。今日的天授帝太过奇怪,虽然今日对他的几次发问都是不同的事情,武延秀的婚事要他帮忙做主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罢了。”天授帝似乎也没想等他开口,摆了摆手道:“既然已经回来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日后慢慢再看吧。”

    张易之也察觉到了天授帝对武三思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不由得打量了对方几眼。

    昨夜永安坊的大火将张岩的尸体其余部位烧毁的厉害,也就面部能依稀辨认,若不是城内负责巡防的金吾卫到的及时,只怕张岩今日已经成了无人认领的枯骨。除此之外,坊内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与金吾卫交手的也是豢养的死士。如果昨夜出手的人是武三思,那么放火就太过大张旗鼓,对方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方法来毁尸灭迹。

    可是张易之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得将目光又移向已经被平衍搀扶着走进偏殿的天授帝。金吾卫大将军有直面圣上之权,昨夜的诸多细节中是否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呢。

    ***

    流光园内,李裹儿看着座上的天授帝似乎兴致不高,又想起之前在东宫内听到的李显和韦氏的对话,天授帝年事已高又旧疾频发,处理政务力不从心,又给了张易之拟诏参决之权,长此以往下去对东宫并非有利之势。

    身旁的李裳秋长叹一声,幽幽开口:“唉,真是可惜啊。”

    李裹儿侧首问道:“阿姊在可惜什么?”

    “可惜你啊。”李裳秋轻摇手中的团扇,目光穿过庭中身着彩衣正在起舞的宫人,看向对面的席位。

    李裹儿不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武延秀正倾身低头在听旁边的人说话,他身旁那人李裹儿也认识,是邢国公武延安。她对此人并没什么好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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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猜到他正在给武延秀说什么,今日宫宴是武延秀回京后与她们的初次见面,如今宫宴还未过半,武延秀想必已经听武延安讲清了这席上的每个郡主和县主的夫婿及其官职,以及夫家兄弟姊妹的基本情况。

    李裳秋看她半晌没说话,索性放下扇子,耐心解释道:“我在可惜你嫁早了,你看这淮阳郡王长得多好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被秋水浸透了似的,看着你都不用说话你就已经替他委屈了,像这般好看的人儿,才能勉强配你。哪像京中这些老狐狸,一个个精明的跟什么似的。”说完又瞥了眼对面的武崇训,心里一万个替自己妹妹不值。

    李裹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哽住了,一时之间没开口。

    倒是一旁的李奚赢听她说完后,放下手中的汤盅,有些疑惑的看向李裳秋,说:“阿姊之前不是说,这京城里只有奕国公才能配得上裹儿吗?”

    “你不明白。”李裳秋侧过头看了看今日格外沉默的李裹儿,发觉她手中的酒杯似乎一直未脱手,说:“那不一样。奕国公虽然长得好看,但毕竟成过婚了,而且那种长相的男人最会诓骗人了。淮阳郡王就不一样,他的眼睛就差把忠诚这两个字写出来了。你说对吧,裹儿?”

    李裹儿没搭腔,却并不认可李裳秋的说法。奕国公薛崇胤是太平公主的长子,他的长相完美的结合了他父亲薛绍和母亲太平的优点,五年前娶了赵氏女,然而婚后第三年赵氏就病逝了,此后奕国公一直未娶。京中都道他对故去的妻子情深,所以不肯再娶。

    直至宫宴结束,天授帝都没有提起武延秀的婚事,只封了职。李裳秋对此似乎很是开心,只要张氏不得好处她就心情好。

    李裹儿走到宫门口时,武崇训已经在马车旁边等她,身边还有一人正在低头和他说着话。两个人似乎都喝了不少酒,还未近身李裹儿便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

    “嫂嫂。”武延秀俯身行礼。

    李裹儿点了点头,又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檀香味,想到昨夜的那枚玉佩不由得皱了皱眉。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多疑,仅仅凭借着意外的细节就怀疑别人实在是有些荒唐。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人,白面冠玉再加上那副无辜的眼神,与昨夜的那几个人确实联系不到一起,可这香也太过巧合了些。

    她索性提裙上了马车,留下两兄弟说话的空间,顺便自己在好好回想昨夜之事的蹊跷之处,又听得马车外面的人说话的内容。

    “婚事你倒是不必担心,父王方才宴后又被留下,想来是要和圣上好好为你从世家中选一个女儿。”武崇训语气温和,像是在叮嘱自己的亲弟弟,又想起武延秀已经回京有段时间了,笑着说:“你若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也可直接同父王说,不妨事的,”

    马车帘子被掀起一条缝隙,李裹儿看着武延秀附和的笑,却觉得这个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又许是在突厥待久了的原因,整个人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方才在宫宴上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