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少年太阿
    那晚她夜探自己的阁楼,翎玉其实一直是醒着的,只是不想戳穿她的行径。后来东窗事发,他确信苗仙仙是被人陷害,就是因为曾经见证过,她若是有心要寻秘宝,那晚有机会的,但她并没有在屋子内多做停留。

    翎玉不为所动,一把扣住剑谱,雀鸟果然瞬间消失不见。

    “你也不是。”

    这次他熟练地主动闭眼,比起下次的眼前所见,他最先闻到的是一阵清冽的气息,然后便是丝丝的凉意。睁眼时眼前世界一片洁白,呼气时空气中还会泛起白雾,他走出山荫遮挡的地方,第一次切身感受站在阳光下,那是一抹不可言喻的暖意和生机。

    这是故时的长留后山峭壁。

    阳光如细丝般穿透云层,洒在被阳光温柔拥抱的雪域之中。一位女子正躺在皑皑白雪之上,翎玉凭着记忆回头,果然看到了碎石堵住的洞口,这是天如桀离开的那天,剑灵也因此现世。

    让他想想,当时自己是如何被唤醒的呢?他也记不清了,他的心中一向不会升起太大的起伏,只记得那双白皙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挥舞,留下的字迹却是那么潦草,不知是不是一介剑客的消逝令他感到躁动,总之平静的内心只出现了一丝的波澜,玉石便应声而开。

    脚边是四散的碎石玉块,翎玉抬手将碎片拼凑聚起,复原成一块质地剔透的玉石。想到自己竟是在顺从幻境重复着过去种种,他觉得此刻这个幼稚的行为令人发笑,不过还是伸出了食指飞舞划过,玉石上出现了四个字———长留仙山。

    他是如何陪着天如桀来到这里的呢···

    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炉火熊熊,映照着道人坚毅的脸庞,他白眉黑发,身着粗布衣裳,气度却是不凡。一整块七彩灵玉在火光中闪烁,炭火炽热,仿佛能吞噬一切,他停下手中动作,喘息片刻起身走出了屋外,就在这时一节树枝从窗外延伸进来,半途折断掉在地上。

    “你还不走吗?灵玉,我跟你说这些年我游历人间甚是有趣,怪不得人人都想下凡呢!那老道苦研数十年了还不死心啊,你说你明明来历不凡,为何要甘愿任人雕琢锻造?来日还会沦为他人手中利器,啧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彼时的太阿容貌俊朗,眉宇间一派清澈仿佛不谙世事,处处透露着新奇,这是他最初的容貌,没有经过任何变幻和修饰的样子。太阿对于他的沉默早就司空见惯,于是也不急着走,只坐在旁边用木棍戳着火堆自言自语,引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刚从玉山过来,你记得先前同我们一同坠落凡间的神镜吗?西王母身边的四司使,现在将它像宝贝一样奉着呢!尤其是那只神鸟,每日寸步不离,不是给它摘了新鲜的桃子供着,就是簪花戴草好一通装扮,你说她是不是闲的···唉真是同物不同命啊,想我一介神物流落人间就算了,偏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可见天道不公。”

    “无论身处何地都是一样的,灵玉也只是灵玉,细究起来千差终归一理,不为外物所动,不因己悲而伤,玄钢百炼,人亦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太阿颇为老练地摇了摇头,也不爱细听他说了什么道理,最后交代了一句就准备离开此地,“反正对我来说,屈身在这炉膛饱受磋磨,就是有辱自身!我呢就是块不起眼的木头,左右是经不住这三味真火的,你若自找苦吃,我也懒得管你,过两日我要去东皇转一圈,想开了就来找我啊。”

    繁华喧嚣的闹市之中,一位红衣少年抱剑而行。他身穿一袭鲜艳的红衣,长剑紧紧抱于怀中,步履间透露出一种不羁与洒脱,他的出现,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赞叹不已。

    “什么?你想买下我手中的剑?不卖不卖多少都不卖,我这把剑来头可不小,听那匠人说,此物原身乃是上古灵玉,上古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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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你知道嘛,那可是天蜗娘娘用来补天的七彩石。”

    少年清澈爽朗的声音源源不断,忽地懊恼道:“我骗你们干嘛,爱信不信!去去去别来烦我。”

    随着天如桀走南闯北,惩恶扬善,琰日的身上沾满过极凶恶的血,锐气下也保护过无数弱小。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人都劝过他,有此剑术,何不去玉山开门创宗?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有神物的灵脉滋养不说,还有四大神兽坐镇,这些年多少受伤无助的生灵,都会慕名前去玉山请求神鸟的庇护,没过多久就都欣然而归。世人感念恩德,这座灵脉也因受人敬仰愈来愈旺盛,有这样的名声在外,天如桀若在此创山,何愁无人拜师。

    他却是不给那人面子,一语道破,“别以讹传讹了,神鸟好心没错,但实情就是她喜欢唱歌,歌声还是那么的···总之那些生灵静养的时候受不了耳边聒噪,坚称无事宁愿瘸着腿也要下山,后人嘴里自然是要当佳话传送了。”

    “况且借助东风算什么本事,等着瞧吧,终于一日我天如桀会凭自己的能力名扬天下!”

    翎玉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到剑主人的豪言壮志了,他仿佛能体会到少年此刻炽热的心,他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助天如桀实现梦想,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吧。

    他确实做到了,他选择只身赶赴到南地的一座荒山闯荡,在这里开山创宗,从此一南一北,开始了与之分庭抗礼的仙山生涯。

    经年累月,剑的周遭开始遍布戾气。翎玉还以为是杀戮太多,试图如往常一样化解,可是屡屡无果,他才发现一切并无不同,而是剑主人的心境变了。

    “我···我终于破境了。”天如桀一直以为自己天资聪慧,少年时便已达到寻常剑修所不能及之境,百年过去,他创立的长留仙山早已威震四方,天如桀的名字却于世人越来越陌生,琰日剑也渐渐有了功高盖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