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传信敕勒原
    殷红的血,从阁楼到山门,淌了一路。

    巫风澜脚步虚浮,浑浑噩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此刻只希望眼前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然而怀里晴蓝的尸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方才经历的所有,都已无可挽回。

    她的晴蓝,马上就要嫁给她最爱的那个人了啊……

    崇云还在等着那场属于他们两个的婚礼。

    在出发来万凰山的前一个晚上,她还在跟她畅想未来,说要等妖兽们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再与崇云生下孩儿,一家十几口一起在敕勒原牧马放羊。

    他们要像其他妖兽们一样,一家上百口,四世同堂。

    然而这个梦想,她再也无法实现了。

    为什么,偏偏……是晴蓝?

    巫风澜低头,不知从哪儿滴下的热血打湿了垂耳兔身上柔顺的黄毛,她赶紧握住袖子给她轻轻擦拭。

    记得在玉虚山上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用真身去逗弄山脚下的小孩儿,巫风澜曾问过她,人与妖兽如此水火不容,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人类。

    她至今还记得晴蓝当时说话时的温柔神情,语气里满是神往和遗憾。

    她说:“人,是很奇特的存在。”

    “我们妖兽看见春天时,会想着繁衍和捕食,但是人们却会想用诗歌赞美春天的复苏,在他们眼中春日里的花和草,雨和风都值得赞叹;冬天,我们畏惧寒冷和食物匮乏,可是人们却能分心去感慨大雪的美,连寒风和落叶都被赋予凛冽的风骨。”

    “未化形的兽看见我的真身,会想着可以吃;而妖兽看见我,只会觉得太弱了;唯有人类,会觉得可爱、美丽,好像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有美的一面。”

    “我很羡慕这样的人类,要是能好好相处就好了……”

    巫风澜想,她虽为妖兽,却比人更高尚,因为她从丑恶的人性里,看到了美好的那一面。

    而人,世家之人,永远也看不到妖兽的美好。

    “我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只管保全自己,为自己而活吗?”

    巫风澜一开口,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喉咙里似有石头哽住。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阿苔的事情,巫风澜从未忘记过,她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等着洛北舟能够解开同生共死契的那一天,手刃申屠氏,放她自由。

    可是晴蓝……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可是,这就是她的晴蓝,为了他人,可以奋不顾身。

    巫风澜擦着她身上的血渍,然而她越擦,落在垂耳兔身上的血就越多。

    巫风澜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何时,她面前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她抬头,看见崇云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站在那里。

    巫风澜感觉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抽干,她已经呼吸不过来了,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快速地流失。

    “对、不起……”

    “我没、护好她。”

    她抖着手将晴蓝的尸身递到崇云手里,而后眼前一黑,栽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着,她愧对崇云……

    她终究还是,负了自己在雪山下许出的诺言。

    巫风澜不知道,自己倒下前的模样有多狼狈。

    崇云从未见过有人流着那么多血,却依然能够步履蹒跚地向前,身后一滩滩的血迹像沿途开出的彼岸花丛,每走一步都令人心中发颤。

    洛北舟及时赶至,接住满身满脸被鲜血浸透的巫风澜,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人死死扼住,同生共死契的牵制更是令他不受控制地感到天旋地转。

    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阿澜与他,生,虽未同衾,死,定要同穴。

    他看向失魂落魄的崇云,沉声道:“阿澜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去杀了申屠太一,我和阿澜与你一同赴死。”

    “要么,吞下你的眼泪,回去从长计议。”

    崇云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望向巫风澜蹒跚走来的那条路,他要踩着她的血,去葬送自己和整个敕勒原的未来吗……

    片刻的犹豫,却像是纠结了半生。

    终于,他转身,咬碎银牙:“带主公走!”

    在叶天音和云逐流带着众人追过来时,他含恨化出真身。

    晴蓝伏在他的背上,最后一次被他背着,走完了漫长而又极短的一程。

    从此以后,巫风澜再也无法看到,雄鹰驮着雌兔,漫天翱翔的画面。

    就连昏沉的梦里,她都在不断地为此流泪。

    有人一遍一遍擦拭着她眼角淌下的血泪,哽咽着呼唤她的名字。

    她以为是午夜梦回,晴蓝在叫醒她这场焚心的噩梦。

    巫风澜豁然从床上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着,鲜血浸染的眼睛如同从地狱归来。

    “风澜大人!”

    一声哽咽的呼唤,巫风澜急切又茫然地看去,床前是心急如焚的小满……

    不是晴蓝。

    晴蓝死了。

    那不是一场梦。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也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一股力气,跌跌撞撞走到桌前,坐定后,她面色平静的可怕。

    “给我纸笔。”

    “叫坛阳和星河他们来。”

    她无比平静地说出这两句话来,然后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无法聚焦。

    小满心疼地咬着唇,转身出去去给她寻了纸和笔。

    坛阳和星河站在桌前,看着她颤抖提笔,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字不成书。

    写着写着,一滴血泪溅在纸上。

    她将书信折起,递给坛阳,哑着声音道:“用最快的速度,把信交给莫离。”

    “告诉他,我只等他十天。”

    坛阳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巫风澜。

    就听她沉沉问了他们一声。

    “尔等,怕死吗?”

    星河毫不犹豫道:“不怕!”

    坛阳捏着信纸,独眼中露出属于猛兽的凶光。

    “不怕。”

    巫风澜缓缓点头:“好。”

    随后,她像是被卸去了浑身的气力,整个人重重往后摔去。

    小满眼疾手快,用身体将她托住。

    正在玉虚宫的洛北舟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心脏猛的一缩。

    他面色苍白,强忍着不适听四位长老与他汇报。

    洛长老脸色凝重道:“烛阴山近几日都在频繁联络虎鹤山与九足山,若这三家达成协议,恐怕就要冲着玉虚山来了。”

    “先前他们还忌惮着万凰山,不敢轻易与我们大动干戈。”叶长老叹气道,“这一趟申屠太一在万凰山受了重伤,据传还毁了容,万古那老家伙没少给新任万凰仙君施压,这次恐怕要动真格了。”

    何长老轻哼一声:“他最好是,我还没找他那乖孙算账呢,晴蓝怎么也算我半个徒儿,他下手如此狠辣,毁个容都算便宜他了。”

    洛北舟缓缓起身,看向四位长老。

    众人见他神色严肃,便都静了下来。

    洛北舟缓缓道:“诸位长老,此次不同以往,双方已踏过底线,我们与烛阴山一战在所难免。”

    说着他朝四人深深一揖。

    “不能让诸位安度晚年,是我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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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四人上前将他扶起,向来寡言的江长老沉沉拍在他肩头,道:“仙君幼时我等便侍奉在你左右,仙君走的路,是我们五个陪着你一起趟出来的,事到如今已不必多言。”

    “此一战若能守住仙山便罢,若不能,我等自与仙山长眠。”

    洛北舟眼睛酸涩,沉声应道:“是。”

    何长老眼睛通红,扭头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满青的丹药炼好了没有,风姑娘的伤还等着换药呢。”

    敕勒原中,莫离收到巫风澜的信已是三日后。

    坛阳亲手将信递到他手中,然后便累得躺倒在他的石床上。

    他是三天三夜都没合眼,整个人都累脱相了。

    和他一起来的崇云更是没个人样,胡子拉碴精神恍惚,仔细一看,鬓边还隐隐生了白发,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

    莫离看的心中一跳,也来不及问,当即展开来信。

    匆匆扫完信上的内容,莫离站在原地呆立良久。

    那曲折的字迹,还有信上晕开的一抹血迹,他实在难以想像那丫头写这信时心里有多痛,又有多恨。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崇云,长长一叹,道了一声:“节哀。”

    崇云像是没听见一样,木木的没有半点反应。

    坛阳瘫在那里,睁开一只独眼,道:“他魂都没了,你就别说没用的了,就说主公让你干啥吧。”

    “对了,主公说了,她只等你十天,现在可是第四天了。”

    莫离皱眉沉吟良久,方道:“她让我,领三万妖兽,与她夜袭烛阴山。”

    坛阳“蹭”的一下站起来,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信纸。

    在他夺信的时候,崇云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定定看向莫离。

    坛阳一目十行看完,眼睛有些红,问莫离道:“你打算如何?”

    莫离对上崇云一动不动的视线,答道:“她是主公,自然听她的。”

    “敕勒原的妖兽,皆为她所养,所有人都是她手里的勇士,她说要战,那便战!”

    说着,他望向雪山的方向。

    “再说,她只等我十天,若我不去,她定是要一个人上山杀敌的。”

    他又怎么能,让她孤军奋战。

    崇云眼睛一红,转身奔了出去。坛阳见他如此,叹着气与莫离道:“我这三天,光看着他在我面前,就比让我不眠不休赶路还要难受。”

    “你是不知道,玉虚山上红布换白幡的时候他都要碎了,我要送信,他灵也不守一声不吭就跟来,晚上我赶路,他就整宿整宿的在天上盘桓,看的人心里都发慌。”

    莫离听着,幽幽叹了口气。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莫离当夜就开始点兵。

    两年前寻到的铁矿如今在巫风澜的手里已经动工,并且有了一套成熟的作业流程,此次莫离从中挑了一批兵刃,分给这次要出战的妖兽们。

    他忙的一夜未睡,次日一早就在门口看见不知站了多久的兰秀。

    她头上依稀挂着露水,见到他,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忍住,艰难开口道:“你不能去。”

    莫离一脸的疲惫,眼底却十分坚定:“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不会哭着给我写信,我必须去。”

    “让坛阳带兵去。”兰秀死死咬唇,“谁去都好,你不能去,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

    莫离蹙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第一次有了冰冷的神色。

    “你知道,杀死晴蓝的,是谁吗?”

    他从她面前绕过去,与她擦肩而过,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申屠太一。”

    兰秀愣愣站在原地,已经忘了要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