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坠崖
    京城外西侧熙攘繁盛,不同于沅江游宴的清雅闲适,这里的商贩们卖力吆喝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街道上十分逼仄。

    缀着轻盈绉纱的马车缓缓停下,小红望着前方的闹市:“小姐,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过不去。”

    马车内传来平静的声音:“你们同去买些栗子回来,我等在这里就好。”

    小桃不疑有他,很快跟随车夫挤进人群。

    半刻之后,柳月华掀开帘子走下马车,身后的黑衣女人牢牢抓起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地朝更远的城外走去。

    柳月华并未反抗,主动用衣袖遮住面容,加快脚步跟在女人身后。

    一直走到京郊官道上,黑衣女人方才松开她的手臂,神情复杂地说:“你竟然就这样跟过来了,不怕我杀了你?”

    这个时候,柳月华才看清对方的模样——身量高挑、面容消瘦,似是经历很多风吹日晒,看上去有些颓废,唯有那双眼睛分外明亮,仿佛看穿一切。

    柳月华浅笑道:“不怕。因为姑娘像是好人。”

    “好人?”黑衣女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哂笑一下,拿起手中的短刀,“世上哪有用刀威胁你的好人?”

    柳月华却认真地说:“我记得你的声音。先前我离开相府之时,是你在后面喊我,对不对?”

    听闻此言,黑衣女人想起李斐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皱起眉头。

    她不想再谈,只提醒道:“别问了,你尽快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就是别去岫云寺,更别回相府。”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柳月华落寞地说,“这个地方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姑娘别丢下我好不好?”

    她的神情有些局促,显出内心的不安来。她才决心逃婚就被打乱计画,来到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女人看穿了她的想法,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迟早会被骗的。”

    柳月华上前两步,小声道:“你既然带我出来了,就不能不管我。我一个人到处走,迟早会被找回……”

    “你回不去了。”

    黑衣女人喃喃道。

    柳月华没听清这句话,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对方无意识地揉搓手腕,焦躁地念叨着“天书”“守山族”这样的话,弄得她云里雾里。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片刻。

    确定柳月华没有离开的意思,黑衣女人终于败下阵来,冷着脸将她拉到一处路边的摊位,叫了两碗阳春面。

    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桌上,黑衣女人生硬地说:“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柳月华没吃过阳春面,难掩新奇地吃了几口,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进食了,因而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将整碗面吃个精光。

    而后,她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黑衣女人:“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衣女人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林春兰。”

    “春兰姑娘……”柳月华默默重复了一遍,记在心里,又问,“为何你不让我去寺庙?你说我会死,那是什么意思?”

    林春兰目光游移:“那条路上有土匪,太危险了。”

    “天子脚下,竟然会有土匪?”

    柳月华很是不解,讶异地说:“春兰姑娘如何得知,怎么不告知官府?”

    林春兰被她问得心烦,“哐”地站起身,弄出很大的动静,惹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她的神情染上焦躁,紧张地环顾四周,拿起短刀就要离开,留下柳月华站在原地。

    走了几步,林春兰终究不放心,回头看着手足无措的柳月华,闷声道:“快些过来。”

    柳月华才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跟上去。

    由于柳月华的外貌和着装太过惹眼,林春兰将自己的黑色外袍披在她身上,两个人尽量走在偏僻的地方,以免遇到心怀不轨的歹人。

    随着天色渐暗,山路上慢慢看不见旅人或樵夫,空谷幽深、鸟鸣山涧,为夜晚染上一层深邃的寂静。

    林春兰早有准备,从包裹里拿出火折子点上,走在前面带路。

    她看着头顶若隐若现的月亮,紧绷的思绪才算放松下来,开口道:“既然你以后跟着我,柳月华这名字就不能留了,需要改一下。”

    柳月华牵着林春兰的手勉强站稳,分心思索道:“我小字盈盈……柳盈盈如何?”

    “不好,叫人一听就知道是你。”林春兰道,“这样吧,省去一个盈字,你娘姓楚,就叫楚盈怎么样?”

    柳月华顿了一下。

    “你怎知我娘姓楚?”

    自从出生以来,她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阖府上下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就连娘亲的姓氏,都是她费尽心力暗中查得,从未和他人提过。

    为什么林春兰会知道?

    感受到柳月华的警觉,林春兰沉默片刻,才道:“等离开这里,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黑夜之中,女人的声音十分坚定,将柳月华刚升起的一点疑心打散。

    她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一段路更加崎岖。

    柳月华身为相府嫡女,从小出入乘轿,最多只到河边踏青,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绣鞋沾染湿重的泥泞,渐渐体力不支。她心想,还好方才吃了那碗阳春面,否则非倒在路上不可。

    前面的林春兰却丝毫不见疲惫,似乎在想些什么,自言自语。

    “到了陵川,你要同我一起做活挣钱,可不能不劳而获……”

    烛火映照身后之人的狼狈模样。林春兰顿了一下,思忖道,“也可以先养好身体再说。你生得这般好看,可不能被小流氓欺负了去,我得先教你些功夫。”

    “对了,你是才女,会识文断字,如果能得荀姑娘喜欢,肯定会赏你好多银子,不用跟我过苦日子……”

    柳月华注视着前方的背影,有些恍惚。相识不足半日,林春兰竟然真的在认真打算带她一起生活。

    紧握的手不断传来温热,驱散了春夜孤寒。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在逃离京城。

    白日里一时的心血来潮,到此刻已经平静下来,“逃婚”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一一浮现在柳月华的脑海中。她明白,应该马上停止这荒唐的行为,做回温顺贤淑的柳家小姐,循规蹈矩地嫁入皇家做媳妇。

    可林春兰的话为她勾画出另一番未来,那太过鲜活,仿佛近在咫尺,是道路尽头温暖的家。

    柳月华无法停下脚步,竟真的不顾一切,想要翻过眼前这座山——

    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划破了柳月华的妄念,“铿”地插在两人身侧的树干上,惊散枝头成群的飞鸟。

    林春兰猛地回过头去。

    稀疏的月光下,一群人不知何时已然接近,悄无声息,犹如暗夜鬼魅。

    柳月华颤抖着转身,以为这是追捕的官兵,便想掩护林春兰逃走,刚要说话,就被林春兰抓住手臂奋力奔跑。

    “怎会……怎么这么快,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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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兰的声音颤抖着,满是恐惧与绝望,先前的冷静荡然无存。柳月华察觉她的状态不对劲,急问道:“他们是你的仇家吗?”

    “不,不能被他们抓到。”林春兰咬着牙说,“柳月华,你不能被他们带回去,快跑、快跑……”

    话音刚落,又一支箭破空而来。

    柳月华只听得一声闷哼,而后身前之人重重地跌倒、翻滚,自己也顺着山坡撞到结实的树干。

    顾不得疼痛,她连忙捡起火折子,这才看清林春兰的状况——腿上中了一箭,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草叶与泥土。

    “春兰!”

    柳月华脸色煞白,拼了命的想要将林春兰拉起来,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然而林春兰仍要她快跑。她感到难以理解,说什么也不肯独自逃走:“他们既是来带我回家的,你何苦如此?”

    一只手抚在柳月华脸上,上面湿漉漉的,不知是泪还是血。

    林春兰惨然道:“月华,回家的不是你……那根本就不是你。”

    柳月华察觉话中深意,想要追问,那群追捕之人已经跟了上来,将她们层层包围。

    “月华姑娘,我们无意伤您,还请莫要轻举妄动。”

    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含着和煦笑意,此情此景,更添一份诡异。

    这里是一处空阔的悬崖,再无树木遮挡光亮,所以柳月华看清了这人银色的袍子,以及袖口所绣的蜿蜒蛇纹。

    银袍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满是玩味地看向林春兰:“你偷走我的包裹,就是为了做这些?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

    林春兰似乎与此人相识,恨恨地说:“呸!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偶然看得几个字,就如此戏弄人心!你们会有报应的!”

    “我说过,这是天命,你们无从违抗。”

    银袍人的声音沉了下来,挥了挥手,对手下吩咐道:“先将柳月华带下去,林春兰交我处理。”

    “我不走!”

    柳月华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挡在林春兰身前,眼中含泪:“我不相信你们。我不跟你们走。”

    “哦?”银袍人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今日才遇见,何以这么相信她?”

    “因为春兰像是好人。”

    林春兰艰难地爬起,听见这句话,无声地落下泪来。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柳小姐吧。我本想让你好过一些。”

    银袍人哼笑着,其他的蒙面人会意,整齐地支起弓箭瞄准柳月华和林春兰,一步一步,将二人逼迫到悬崖边上。

    林春兰不可置信道:“你竟敢如此?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怕出现差错?”

    “结果如何,拭目以待……若你那时还有命活着的话。”

    银袍人好整以暇地靠在树上,仰起头,态度虔诚地看着高悬于夜空的月亮,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话。

    “还有一刻。”

    林春兰明白了银袍人的意图,握紧拳头,剧烈起伏的胸口却慢慢平复。她侧过脸,深深凝视身旁的柳月华。

    “抱歉。”

    柳月华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猛地被向后一推,随即跌入身后的深渊。

    “太平……庙……真相……”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刀子似的刮碎了林春兰的话语。

    柳月华茫然地看向上方,眼睛最后看到的,是林春兰那张眉头紧锁的冷硬面容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随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