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紧抿着唇,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发梢上的水珠在短暂的沉默中悄然滴落。
林以冬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后开口,“沈度,你是为了我吗?”
闻言沈度掀起眼皮,视线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哪怕是处在昏暗的角落里也能折射出漂亮的光芒,更不用说现在,那双眼盈满期待幽幽地看着他,让人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好若下一秒就会破碎。
“别自作多情了。”
沈度拾回眼,转身回到屋里,只留给她一道瘦劲的背影。
嘴硬,林以冬鼓鼓脸,随后落了锁。
她几步走到沈度身后,说:“我帮你上药吧。”
“你怎么没走?”沈度轻蹙眉头,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她打断,“药箱在哪儿?”
说完她没管沈度想不想搭理她,直接转身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沈度卧室里的东西统共就那么几件,很快她就在他的书桌下找到了透明的药箱,正要抽出来结果起身的时候头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她轻“啧”一声,双手捂着头弯下腰,最后直接坐在地上,语气不满:“疼死我了。”
沈度走到她身侧:“怎么这么笨。”
“沈度,”她扭头看他继续说:“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你居然还说我。”
“哼!”说着她从地上撑起身,往门外走,“不帮你上药了。”
“你气性怎么这么大?”沈度拽过她的手腕然后把她拉到床上坐好,“等着。”
“干嘛?”她没好气道。
沈度:“上药。”
说完沈度靠过来,他个头本就高,她坐着脸几近要贴上他的胸膛,以前两人在一起时,她也顶多在馋得厉害的时候偷摸过他的腹肌,但如此近距离还是头一次,忽然脸有些热。
她微微仰起头,盯着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喊他“沈度。”
“昂?”
头发被他拨弄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邦硬的腹肌,说:“你不觉得咱俩现在有点暧昧吗?”
话落脑畔传来一声低笑,她忍不住蹙眉,沈度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拆手里的棉签。
“嗯”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弄了。”说着,她打掉他手里的棉签,不让他再碰。
“啧,”沈度单手捏起她的下巴,蹙眉道:“能不能乖一点。”
“你喜欢乖的?”她忍不住问,“还是像徐佳莹那样火辣的?”
闻言他眉头拧得更深,“林以冬,你一天脑子里都装得是什么?”
她不回话,就这么看着他,大有他不好好回答她今晚就不走的架势。
最后,沈度拿她有些没辙,说:“我不喜欢徐佳莹。”
这时林以冬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她长得不错,身材也够顶,这你都不喜欢?那你可真够挑的。”
沈度:“喜欢一个人又不只看外表,你要是闲就赶紧回去睡觉。”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撇撇嘴又重新乖乖坐好,只不过依旧不老实,手一直在他腰上戳来戳去。
最后沈度忍无可忍抓住她作乱的手,沉声道:“林以冬。”
“就摸一下嘛,真小气。”她嘿嘿笑了两声,又不是没摸过。
“……”
等沈度给她擦好药后,后面无论她怎么闹沈度都不肯留她了,甚至到最后是用蛮力把她扛出门的。
林以冬站在门外,看着手里断了的半根棉签,脸上扬起一抹笑,“小气鬼。”
*
第二天一早,林以冬收到了张叔打来的电话,说是奶奶的身体出了问题,现在在医院。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不过后来随着年纪增长各种疾病的并发症也越来越多,最后到底还是突发离世。失了陪她一辈子的约定。
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手都是抖的,草草穿上衣服连脸都没洗就往楼下跑。
许是动静太大惊醒了住在对门的沈度。
沈度扯住慌乱的她,说:“干嘛去。”
林以冬只得停在他身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气息不稳:“沈度,我要走了。”
闻言沈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松开她,脸上甚至看不出其他情绪,好像连一点不舍都没有,她于他而言好像就是一个陌生人。
好像说了再见就再也不会见面。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纤长的睫毛轻抖着,像振翅的蝴蝶,一但飞走了就很难再捉住。
沈度喉结滚动,说:“注意安全。”
她有些失落,转身朝楼下跑,过了几秒她又冲回来,沈度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正抬眼看她。
沈度:“落东西了?”
林以冬“嗯”了一声,然后猛地扯过他的手腕,踮起脚尖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下,说:“盖个章。”
沈度被定在原地,直到那道咋咋呼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缓抬起手指轻抚被她亲吻过的痕迹。
直到很多年后,沈度都没能忘记这一幕,少女是那般热烈,原来他也会被期待。
*
离开南尾巷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整个云城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薄纱中,她就像条搁浅的鱼,一时间喘不过来气。
她趴在车窗上,看着一棵棵向后倒退的皂角树,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刚刚就该亲嘴的。
“小姐,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张叔朝后视镜瞥了一眼说。
怎么会开心,虽然在这里只短短待了将近一个月,但在这里的每一天甚至要比在家里要更快乐。一想到等她回了家不仅要对她老爹虚与委蛇,还要时刻堤防着江凌月和江以宁进家门,她头就大。
“张叔,奶奶她怎么样了?”她问。
张叔打着方向盘,咳嗽一声,说:“老夫人现在情况能比之前好一点,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
……
车一路开到B市的市医院,彼时刚好中午十一点,医院长廊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连饭香味都盖不住。
林以冬走到501门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才敢走进去。
病房很安静,窗帘没拉,阳光泻了满地,照到身上明明暖烘烘的,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奶奶。”她看着病床上熟睡着插着氧气管的奶奶,瞬间红了眼眶。
张叔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出去的时候帮忙带上了门。
林以冬拉开一旁的椅子就近坐下,然后握着奶奶的手贴到脸上。
“奶奶都是我不好,不该出去那么久的。”
闻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的唇角不可察觉地弯了下,但在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润后,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林以冬鼻头红红的,眼皮也肿着,人瘦了一大圈,她顿时心疼坏了,但一想到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不回来看她……但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
“你还知道回来。”奶奶抽回手,冷哼一声。
“奶奶。”她惊喜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奶奶你感觉怎么样了?”
“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行了呢。”
“奶奶,你胡说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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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争气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要真想让我多活几年就别老是乱跑。多大点事就离家出走,外面能有家里好?穷乡僻壤之地出刁民,要让黄毛小子拐了去,我怎么和你走了的妈交代。”
提到某个字眼,奶奶也嘘了声,然后说:“总之你乖一点,受了委屈和奶奶讲,我给你撑腰。”
“我知道了奶奶。”她擦了下眼泪。
奶奶拉起她的手,说:”江家的那个姑娘现在不会进家门,以后更不会。你奶奶我啊还没死呢,再者我和你爸说了,老宅已经登在你的名下,别管是朋友家的孩子还是谁家的孩子,我孙女不高兴,没应声,那就是不行。”
林以冬:“谢谢奶奶。”
“你这傻孩子客气什么,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赶紧把东西准备准备,别又丢三落四的。”说着奶奶拔了氧气管。
林以冬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奶奶你——”
“害,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奶奶挥手不用她扶,“要不是你,我才不爱待这儿呢。”
林以冬一下笑出来,“奶奶,以后可不许这么折腾自己了。”
“好啦好啦,赶紧回老宅,我的花要死了。”
*
跟着奶奶回了老宅后林以冬就没再出去过,这几天林岳森出差不在家,她和奶奶难得能独处便一直陪在老人身边。
这天她跟着奶奶来到了她的花房,奶奶这一生极度爱养花,无论多难养的花一旦到她手里都能被养得很好。她还记得小时候看中奶奶花房里的一盆仙人掌,说什么也要自己养,磨叽了奶奶好久她老人家才肯给她。
之后她一有时间就守在绿油油的仙人掌旁边,希望它能早日开出花来于是天天给它浇水,不出意外后来那盆仙人掌死了,为此她伤心哭了好久,后来为了悼念它她又买了两条小金鱼,结果被她喂料喂太多撑死了。
再后来奶奶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养东西了,但她暗里较着劲,又偷偷买了一只小乌龟,结果半个月后还是家里的保姆打扫卫生时发现的,不过那时候乌龟已经只剩一个风干的壳了。
奶奶坐在花凳上,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姑奶奶,你再戳,我那宝贝花的根都要被你铲断了。”
闻言林以冬讪讪笑了下,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哪能啊。”
“快,你快去练会儿琴吧。”说着奶奶从花凳上起来,推着她往屋外边走边说:“再留你都能给我花房点了。”
“……”
林以冬出了花房后没听奶奶的话去练琴而是回到了卧室,她掏出手机划开和黄程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前天。
她那时候走得急工资也没来得及结,黄程帮着算了下,她的工资加提成除了刚好够那600的赔偿还额外还剩了些,要给她转,她没收说是让他给沈度奶奶买点好吃的。
林以冬:【程哥,你和沈度在干嘛?】
这个时候正是游戏厅人流高峰期,她本以为这消息得等一会儿才能收到,没想到那边回复的很快。
程哥:【今天有集市,我去买了点水果。阿度他在家陪奶奶呢,你放心有我看着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她勾唇笑了下,【那他有没有提我啊?】
程哥:【他平日里话少,但一定在心里念着你呢。】
她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想她的。
程哥:【哦对了,马上要开学了,我让阿度给你带点土特产过去。】
是啊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又能见到他了。
林以冬:【那谢谢程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