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刚掀帘而入,屋内便响起小女孩急促的脚步声,待厚重的帘布再次阻隔了刺骨的寒气,周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这么等了半晌,指尖并未传来预想中的刺痛,反倒是有一只粗粝的手,小心翼翼避开那三个受伤的指尖,轻柔地覆在摊开的掌心上。
虽然抑制住了想要抽回手的冲动,但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逐渐杂乱的呼吸声,都暴露了何秋月装昏的事实。
更糟的是,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但却、既没有直接戳穿,也没有趁此机会继续试探,只是保持着单手交握的姿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秋月感觉那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摊牌时,却发觉一个黑影突然笼罩下来,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侧颈。
此刻已是不能再忍,千钧一发之际,何秋月伸出空着的左手,用尽全力将人往出推。
完颜诚也没再纠缠,顺势站起了身,看着何秋月怒气冲冲的模样,反倒扬了扬唇。
“原来我还有包治百病的本事,这不,我一来姑娘就醒了。”
呵呵,我看你不是包治百病,应该是包吓百人才对吧!
见何秋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完颜诚转了两下拇指的骨戒,随后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投向她微微蜷起的左手。
“怎么着,莫非还真让大巫师说中了,是前前后后放血的功劳?”
这略带戏谑的语气在何秋月听来,却透着愠怒的责问。
尤其是那刻意强调的“前前后后”,让她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却在碰到掌心伤口那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自己在路上偷偷滴血做标记的事,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不过事已至此,何秋月也没什么好怕的,她现在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无论怎样也都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方才照顾你的是那莎,像她一般机灵的奴隶还有很多,而且都很喜欢中原文化……”
“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耀州不是安身之所,若你愿意留下,仍旧可以和家人一起开店授课……”
“也许我会在两方交好之时来此。但现下家国危难,我虽不能征战沙场,也定不会明知敌方居心叵测,还为了一己私利在此苟延残喘。”
也许是她的错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蓝眸中竟暗了一瞬,还没等她看清,却又立刻恢复如初,仿佛那只是火光跳跃的虚影。
帐外狂风四起,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在帘上,仿佛想为屋内对峙的两人敲响战鼓,抑或是提醒双方鸣金收兵。
风骤起又骤散,须臾间被吹得烈烈作响的帘布安静下来,屋内又恢复了刚才的一片死寂。
“你先在此养伤,我再给你三日时间考虑,北疆从不留异心之人,还请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后,完颜诚就转身离开了,脚步越来越急,似乎忍着强烈的怒意。
见他一走,那个叫那莎的小姑娘才又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一个木质的小食盘,上面规规整整地摆着精巧的点心,其中不少连何秋月都没见过。
“你哪来的这点心,可千万别是为我偷的,那可万万不能吃!”
那莎一边小心地将托盘放下,一边慌乱地摆着手,“不是偷的,是二公子特意让我拿的”。
言罢她挑了块杏仁酥模样的递到何秋月手里,略有不解地小声询问。
“姐姐,二公子从未主动给谁吃的,想必是极为喜欢你的,你可不可以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何秋月咬了一口点心,又塞了块山楂饼到小姑娘手里,才配合地往下问,“否则我会被杀掉的?”
前一秒还满脸兴奋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马上红了眼圈,晶莹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吓得何秋月赶紧边擦泪边安慰。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逗你玩的,咱俩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姐姐怎么舍得离开呢?”
娇小却覆满老茧的手紧紧拉住她的衣袖,那莎突然一下钻进她的怀里,声音中仍带着哭腔。
“姐姐是第一个给我梅子的人,又对我这么好,我不要离开姐姐……”
何秋月心下一软,揉了揉那莎的发顶,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开始畅想起未来。
“等日后国泰民安,你便是我的小妹,咱们一起开店赚钱,一起吃美食赏美景,好不好?”
“好!”
虽然数着沙漏过日子,但人生无不散的宴席,等何秋月可以下床自由活动时,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第三日早晨,照例喝下一碗混着不知名草药的糊糊,何秋月才牵着那莎的手,慢悠悠地出了帐篷。
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日光,刚往前走了两步,何秋月却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在经过身边时,路过的士卒都会微微偏头,向她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姐姐……”,注意到何秋月僵了一瞬的手指,那莎摇了摇挽住的手臂,仰头甜甜地唤了一声。
女孩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士卒回过了神,毕竟是二公子亲自带回的,就算对这个外邦女子出现在军营极度不满,但终究有所顾忌。
望着几人争先恐后远去的背影,回想起刚才那冰凉刺骨的眼神,何秋月用力握了握那莎的小手,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相距不远,但北疆显然要比耀州更冷些,一路走过去,只见荒草遍地、风沙漫天,就连山坡的牛羊也只能不满地扬了扬蹄,在河边不住地饮水充饥。
“对喽,多喝些……”,放牧的夷族大伯操着一口地道的中原话,原本还满脸愁苦,在看见远处的身影时,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顾不上理会咕嘟嘟喝水的牛羊,他“噌”的跳下巨石,离老远就挥着手上的鞭子,热情地招呼着何秋月两人。
“何姑娘,好些日子不见您了,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微笑着回了一礼,也找了块空地坐下,何秋月从食盒中取出几块点心,用帕子包好递到夷族大伯的手里。
“我这正好有些点心,您带回去跟塔洛尝尝,他是个有心的孩子,想必这几日也定不会荒废。”
一听这话,他青黄瘦削的脸上立刻焕发了神采。
“没荒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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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天天半夜偷偷去羊圈边垒土烧瓷片,第二天整张脸都乌漆麻黑的,活像个小泥猴子……”
言罢他又转了话头,满是风霜的脸上尽是真挚,拿着点心的手也不住地发着抖,对着就是何秋月一顿千恩万谢。
“大伯不必客气,能遇见就是缘分,困难时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再者说这点心我也吃不上了,还不如您带回去给孩子补补营养。”
不同于江南的灵秀温雅,北地的群山更像锋芒的利刃,长刃拔地而起,剑尖直指长空,一如生长在这极端寒冷的人们,自有种坚韧和刚直。
山高水长,天地悠悠,就这么静静望着三五成群的牛羊,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渴了掬一捧清冽的山泉水,饿了咬一块点心,也算是悠闲自得。
然而,美好大多是短暂的,当日头渐渐西斜,山间涌上朦胧的雾气时,何秋月心中清楚,她最后的时限即将到来了。
夷族大伯乐呵呵地挥手道别,被赶着的牛羊仍不知餍足地大口喝着泉水,身侧的那莎蹦蹦跳跳地捡着地上的枯草。
多么简单温馨的画面,何秋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惜,她明日大概是再见不到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了营地,在路过一伙换班的士卒时,何秋月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拉着那莎藏在了旁边的帐篷后。
“今晚可得打起精神来,莫要出了岔子!”
“哎——听说昨夜二公子抓了个人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嘘,别乱打听!”
片刻后,许是要浇灭何秋月最后一点侥幸,那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翻译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那个新来的刺史确实是个硬骨头,在马棚昏死过去两回,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就是不肯服软……”
一阵寒风吹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下来,直到不远处早就安静下来,何秋月才在那莎焦急的注视中回过神来。
脑中闪过诸多念头,最终都归至一处,薛清安为什么会被他们抓住?
是,为了要救她吗?
“姐姐……我好冷,我们回帐篷好不好?”
抬手帮那莎紧了紧衣襟,何秋月伸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零零散散的守军,昏暗的营地,宛若天然的捕兽场,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自投罗网。
何秋月早就发现自从她能够下地,身后便时常有人尾随,也许她只要表露一点逃跑的迹象,便会在眨眼间殒命。
倘若那人想以此威胁她就范,那真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无论是在哪里,她何秋月都个彻底的自由主义者,与其束手就擒仰人鼻息,她更愿意主动出击搏一个未知的结果。
抚上腰间藏好的匕首和迷香,何秋月下定了决心,冲着那莎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那莎先回去,姐姐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完成了再去找你。”
握着被塞到手里的食盒,那莎愣愣地望着少女瘦削挺拔的背影,眼眶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好半天才低下头,哽咽着小声呢喃。
“会回来吗,可是从前这样说的人,都没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