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尘未看见泽生也未在意,以为他是不便明目张胆的看,躲了起来。
泽生思量着今日之所见有些蹊跷。上午出门时,在驿馆附近看见一个女子,衣衫虽破旧但是却整洁。
说是乞丐吧,也不似乞丐那般狼狈;说是流民吧,可单单只有她一人。
再说新城并不富庶,不是流民投奔的好地方。更蹊跷的是大热天的她却一直围着头巾,遮掩容貌。
方才从驿馆出来时,他的余光又瞥到了那女子转入墙角的背影。
这些日子他虽表面显得与平常无异,可却一直绷着一根弦。年后他家殿下两次遇刺,而后又叶皓遇刺,这周围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危险。
冷逸尘剑术虽好,可拳脚功夫却差强人意。如今只身在外,万一又来个团伙作案。只他二人,还要保护公主,只怕场面难以控制。
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他看谁都觉得可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凝起十二分注意力盯着周围。
果然不多时,只听得离他不远处的树丛有响动,他立刻过去查看。搜寻一番,发现是一只受伤的喜鹊在树丛中挣扎。可喜鹊的翅膀是生生被折断的,又是如何飞到这里来的?他即刻恍然:调虎离山。
他转身返回,冷逸尘二人已不在原处。他沿来路往回寻去,只听得有人被打倒在地的声音和一声女子的惨叫。
待他赶到时,只见今天早的那女子倒在地上。冷逸尘捂着左肩,血从他手指缝隙处流出。叶岚站在他身后。
“殿下!”泽生边飞身向那女子过去,同时将剑抛给冷逸尘。冷逸尘接住护在身前。
泽生的剑搭于那女子脖颈处,逼的她不能起身,又用另一只手压住她的肩胛,使她跪倒在地。扯下头巾一看,竟然是素蕊。
“是你!可有同党?”泽生惊讶着逼问。
素蕊眼神愤恨,扭头不语。泽生用力捏住她的肩膀,素蕊疼的缩了一下身体,剑锋紧紧贴的住她脖子。素蕊摇摇头。
叶岚更是疑惑:她不是交给皇后处置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当她思索间,冷逸尘说道:“本王已经给了你一条生路。为何要来行刺王妃?”
“是你们害了我,我当然要来复仇。”
“本王救下了你,你却全然不知感恩。”
素蕊冷笑一声:“感恩?我为何要感恩?殿下,你可知这世道艰难,对一女子来说更是不易。你是让我活下来了,但我自小入宫,身无一技之长,又无户籍,如何安身立命。”
“世道虽艰难,但总会有办法活下去。”
“可这世道远比殿下想的要艰难!我被人骗至烟花巷,为了逃出来,差点丢了性命。能走到这里,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素蕊说到悲惨的遭遇,疼痛到无法再说下去,恨意逐渐升起,眼神变得凶恶起来:“你可知我曾经对你满心倾慕,你却利用我,全然不念往昔的情分。想来我真是傻,北境冬日里那样冷,大营中帐里怎么会没有炭火……是你们故意让人将那文书传出去的。”
“本王常年在外,与你并无交集,何来情分一说?当日之事若非你疏忽,事后又未汇报。怎会造成如此后果。”
泽生亦对她说道:“就是,我两次三番叮嘱过你,军纪严明,不要用后宫内宅那套乱来。”
“对,还有你,泽生!时时处处都在误导我,让我以为殿下对我有意。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你们有权利、有金钱,不用刀剑便可以杀人。每个人都是假仁假义,全都是恶人。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你们却人人都把我当棋子。还有你,高贵的王妃……你们每个人都在利用我。”素蕊恶狠狠的盯着叶岚。
冷逸尘不知其中缘由,侧头看看叶岚,不解她为何也卷入其中。
叶岚刚想开口,他便先说道:“你胡说,你所求的向来就是荣华富贵,否则怎么会甘心当颗棋子。我在王府中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不愿离开。既然当了棋子,不管这棋局谁输谁赢,你都要承担结果。”
“总要有人为我的不幸付出代价。”素蕊已经近乎疯癫了。说完,将右手抬起向泽生挥去,泽生何等机敏,一把推开她。
只见她手上用布条绑着一片带血的瓷片,那瓷片经过打磨,十分锐利。泽生恐她再反击,一剑刺穿了她的心窝。素蕊瞪着怒目,口吐鲜血,带着不甘与怨恨向后倒去。
冷逸尘动了一下左臂,吃痛的向前一俯身。泽生急忙过来,让他坐下,扯下一角衣袍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请罪道:“是属下失职,中了她的计,没能及时赶来。请殿下责罚。”
冷逸尘倒是镇定,安排道:“今日之事,让人报给县衙,按拦路抢劫结案。我放走素蕊之事和受伤之事不得外传。”
“属下明白。”
“传书给韩平,让他派一路人马到景州与我们汇合。”
“是,殿下。现在需赶紧回去,您这伤口需要处理。”
冷逸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借着泽生的力气站起来。见叶岚满脸担忧并自责的看着他。
他擦干净手上的血渍,拉起她的手说道:“没事,走吧,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两人牵手并肩而行,冷逸尘的疼痛不禁让他的手上用力。叶岚心疼的看看他,只见他隐忍且坚定的目光,直视前方。
到了驿馆,冷逸尘直奔叶岚的住处。本是为了低调行事,选了这偏僻的房间,此时正好避人耳目。
冷逸尘坐下,叶岚将他的左侧衣服慢慢脱下,左肩已染满血,半寸长的伤口触目惊心。叶岚只觉满目是血、满心是痛。
泽生说道:“劳烦公主去打些温水来为殿下擦洗。属下去马车中取药。”
叶岚点头,二人分头行动。
叶岚端水回来,用帕子为冷逸尘一点点清理着血迹。她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冷逸尘一头汗、叶岚亦是一头汗。待擦去血迹,叶岚看到伤口右下方有一块粉色疤痕,像是新愈合的伤口。
还没来得及询问,泽生便提着一个包裹和一个坛子进来。包里是衣服和药品,坛子里是烈酒。
“殿下忍着些。”泽生说罢,不给冷逸尘反应的时间,将酒倒在帕子上,毫不犹豫的覆在了伤口上面。
疼得冷逸尘咬紧后槽牙,头上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紧绷,却未吭一声,额头上又是一层汗。
看得叶岚心惊肉跳。
待上了药,用绷带包扎起来,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泽生为冷逸尘换上干净的里衣,将他安置在床上后,自去处理带血的衣服和那盆血水。
叶岚重新端来一盆温水,为冷逸尘擦了脸和手。此时冷逸尘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说:“今日吓坏了吧。”
叶岚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担心你,让你为我受了伤……”说着便是鼻子一酸,眼睛发涩。
冷逸尘开玩笑:“你看,你又欠了我的。”见叶岚流泪,他又正色说:“以后不要这样说了,我没事……别哭……”
叶岚点点头,冷逸尘抬手抚去她眼角刚刚流出的泪。
“我有些困倦,先睡一会儿……你别走,陪着我……”话音未落,他便睡去。
叶岚摇了摇他,未醒,只得找泽生过来。
待泽生看了冷逸尘,探了鼻吸又搭了脉。说道:“公主放心,殿下没有大事,只是失血过多。这伤口虽深却未伤及筋骨,若今晚不发烧,便无碍了。公主且在此处看守殿下。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多时便回来。”说罢,便急着处理结案之事。
此时,新城县令严致已到,与驿丞正战战兢兢的等候崇宁王的问责。
泽生则换了身白色衣服来见他们。一众人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只见衣着不凡,料定是崇宁王殿下身边重臣,不敢怠慢。
泽生摇着扇子说道:“殿下途径此地,却被人拦路抢劫,那劫匪还欲行凶伤人,已被我就地正法。若事此事传出去,有什么后果、落个什么罪名,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吧?”
众人诺诺称是。
“殿下有意为你们隐瞒,严县令就尽快将此案结了吧。还有,殿下不愿被人打扰,此事县令该知道怎么办吧!”说罢,用扇子敲敲严致的肩膀。
严致已浑身是汗,听闻此言有些不敢相信,未想到殿下会如此开恩。还是驿丞悄悄拉了他的衣袖,他才立即跪下谢恩。
严致未曾想到,新城这小地方竟有如此大人物降临。他不敢怠慢,暗中加派人手护卫。又恐夜长梦多,连夜将此事结案归档。
叶岚一直守着冷逸尘,时不时的便去摸摸他的额头,所幸体温正常。到了掌灯时分,见他睡的安稳,叶岚便出门透口气。正巧碰见泽生来送晚饭,她哪里有心情吃。
叶岚坐在台阶上,见泽生站在她旁边,一身白色衣衫,袖口衣摆皆是银线祥云纹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着这样华丽的衣服。
叶岚说道:“泽生,坐下休息会吧。”
泽生也是忙碌一天,却不见有半点疲惫,行礼道:“属下站着便好。”
“坐下吧,我没有那么多规矩。我有话问你。”
泽生坐到了低一级台阶的另一侧,说道:“公主请讲。”
“他肩上还有一处新伤,是怎么回事?”
“是箭伤,殿下第二次给公主写信的那日受的伤。”
叶岚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只记得好像是二月里。那信中只有简单的“一切安好”四个字。
随后泽生便将冷逸尘调走素蕊,素蕊泄露军机,冷逸尘又以身做饵引出奸细、歼灭刺客的事全部说给了叶岚听,其中还加上了自己的润色,让人听着有惊心动魄之感。
“属下曾劝殿下不要以身试险,可以找个替身。可殿下仁善,爱惜将士,不愿这样做。这半年来,殿下奔波不断,箭伤久久不愈。殿下为公主做了这么多,公主却视而不见,也不领情。您可知那段时间殿下心里有多苦。公主当真是无情……”泽生说完才发觉失言,忙跪下请罪:“属下失言,请公主责罚。”
“是我的错……”叶岚很少看见泽生如此严肃,可见泽生早就对她不满了。
泽生适可而止:“属下去看看殿下。”
叶岚深吸一口气,心中十分愧疚,抬头西望,太白依旧。
屋内,泽生叫醒冷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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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殿下,可好些?”
“疼的厉害!”
泽生小声道:“公主没在屋里。上次拔箭时可比这疼,都没如此这般。”
冷逸尘无奈道:“我是真的很疼……”
泽生并不这样认为:“属下早说过苦肉计最管用。这次公主是真的伤心自责了。差不多可以了。”
这时,门开了,叶岚进来。泽生捏了一下冷逸尘左肩,疼得他哼了一声。
泽生急急地说道:“殿下、殿下……醒醒……”
冷逸尘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叶岚闻声,果然心中又悬了起来。急忙来到床前,见冷逸尘额头上又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泽生见状,悄悄离开了。
叶岚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冷逸尘摇摇头,说道:“放心,我没事。只是还需再上些药。”说罢想要坐起来。
叶岚将他扶起,解开衣服和绷带,清理伤口涂抹药粉,之后又轻轻的包扎好。她的头发不经意扫过冷逸尘脸颊和脖颈,让他不由的红了脸。
他稳了稳心神,想起来一些事情,问道:“素蕊为什么会说你也利用她,你对她做过什么?”
一提起素蕊,叶岚有些不悦,但未表露出来,神色平常的说道:“没什么,只是许了她侧妃之位。”
“什么?你……”冷逸尘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她是母后之人,又对殿下旧情未了,早晚都是殿下的侧妃。不如早日拉拢后关系,也可让我的日子好过一些。”
“生气了?一口一个‘殿下’的。你可真是善变,在河边还试探我有没有其他女子,其实早已给我安排好侧妃了。你可愿意?你可问过我是否愿意?”
“我不愿意又能怎样?你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了。而且并非我善变,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也是为了自保。那药太苦了,不这样拉拢好她,便要一直喝下去。”叶岚想起那段日子,当真是煎熬,心中委屈至极,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冷逸尘听了,没有想到当时境况这么严重,后悔将她一人丢在京城。自责道:“是我不好,未能护你周全。”
“你军务繁忙,怎可事事都靠你。内宅之中的这些小手段我还是应付的来的。”
冷逸尘坐正身体,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以后,我不会让你有如此忧心之事。”
叶岚恐他一动有牵扯伤口,忙说:“你快躺好,不可乱动。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说到做到,相信我!”冷逸尘见她未回答,立即表明决心,让她能信自己。
叶岚为他整理着衣衫,回答:“你是我夫君,我自然相信你。”
此话一出,冷逸尘顿觉灵台一片澄明,周身轻松,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她终于把他当成了“夫君”,他也终于等到了这声“夫君”。
之前,他疑虑她到底会不会爱上自己,他担忧她会离他而去。而这些疑虑、担忧,在此刻终于消散了。
“你叫我什么?”冷逸尘又确认一遍。
“夫君。等你痊愈了,我们一起去骑马,一起去看云霞灿灿、星光皎皎,可好?”
冷逸尘看着叶岚,她的眼中带着希冀,面庞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柔和。他有些迷离的答了一声“好”,接着将头向叶岚探过去。
叶岚脸一红将头一转,按着他的右肩让他躺在床上,带着羞涩:“好好休息吧……明日可启程?”
冷逸尘回过神来,说道:“嗯,早日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可你这伤,怎么办?”叶岚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担忧的问。
此时,敲门声响起,是泽生来送鸡汤。此时他已换上了原来的黑衣。
叶岚问:“你穿刚才那身衣服挺好看的,怎么又换了?”
“殿下不允,怕属下盖过殿下的风头。”泽生一本正经的回答,说罢便告退了。
“泽生这玩世不恭的劲倒是有些像我四哥。”叶岚笑道。
“的确是。泽生出身苦了些,未见过父母的面,由姑母养大。后来入了羽林卫,被母后选中做了我的贴身侍卫,随我去了长右山,也负责监视我的起居。”
叶岚听了又是疑惑。
“不过,素蕊之事过后,母后就不再监视我了。也算给了他自由。”
“所以他是母后的人?”
“不。他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也是他自己。在长右山时,他不愿入长右山,便在山下居住。惹得他隔壁的李老汉女儿非他不嫁,他只得搬了家。从那时起,他便只穿黑衣。刚才那身衣服也是为了充门面时才穿的。”
叶岚喂冷逸尘喝了些汤,见夜色已深,便督促他睡下。之后,她也躺在床上,拉住他的手,这样,若晚上有情况能立刻知道了。
次日天还未亮,一行人再次启程。
待他们离开了新城地界,严致算是松了一口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崇宁王殿下真在他这里出什么事,自己全族难保。
一夜未睡的他整整补了一天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