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尘缨世网缚
    别了冷逸尘,叶皓整理好情绪,入京直奔太尉周玉阶府上。

    在十里亭等待之时,他又思考了一遍昨日与江源的对话,他发现他们漏掉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太尉周玉阶。

    这周玉阶是朝中清流,手握重权,不少人想拉拢投靠,可他为人耿直忠正,因此得罪了不少朝臣,但他深得梁帝信任,因此得以在朝中立足。

    他分管兵权,从这几年的军队调派和人事任免来看,周玉阶还未入杜卫一党。

    周太尉一见叶皓,便道:“老夫恭候殿下久已,请移步密室详谈。”说完打开书房的柜子,推开背板,二人进了一间雅室。

    坐定后,周玉阶方笑道:“若不是老夫让贱内去向惠妃娘娘问安,还不知殿下几时能来看老夫。”

    “晚辈来迟了。”周玉阶出身世家,与梁帝是同门之谊,他的为人,叶皓也很是敬佩,故而叶皓在他面前自称晚辈。

    周太尉捋着胡子说道:“此番找殿下来,是想问问殿下对朝局有何看法。此处隐秘,殿下但说无妨。”

    “杜家势大,恐成祸患。”叶皓一针见血地指出。

    周玉阶对他能正确地指出要点非常满意,点点头说道:“老夫掌管全国兵权,军事调任皆经老夫之手,地方的将领的调派皆是由地方上表、朝廷商讨、陛下比准,或者朝廷商议后直接任免。唯独西南,由杜卫一人掌权,即使是朝廷派遣将士过去,皆被杜卫以各种理由驳回。”

    叶皓试探着问道:“师老将军之案可与杜家有关?”

    “师老将军之案,是杜家之局。老夫以为杜家只是为了碾压师将军这一员大将,给朝中一个震慑,当时陛下病重,荣贵妃把持朝政,全力支持杜家,才定了师将军的罪。”

    “此事一出,老夫真是日夜难眠,陛下尚未立储君,朝中人心不齐,又无大将可用,一旦杜卫起兵,大梁几代君王之建设将毁于一旦。不过后来,荣贵妃却未干政过多,对陛下很是尽心,陛下的病情才未加重,这倒是老夫没想到的。”

    听到这里,叶皓又想起昨日与江源的讨论,他对容贵妃态度的变化,也产生了疑惑,若荣贵妃真心帮助杜家,何不在梁帝病重时就动手?难道是想错了荣贵妃,他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回答:“荣贵妃与父皇毕竟是夫妻,还有恩情在。”

    “这的确不假,可殿下看看贵妃为杜家这两年的安排,先是让侄子杜纯之入京安排了宫城防卫的重职,勾结了宣相良那老匹夫,搅得朝堂混乱;又拉拢成王娶了她的侄女为侧妃。她为什么选成王,老夫想大概是用成王做掩护,将来名正言顺让杜家直接参与朝政大事,至于杜家为什么至今未起兵,大约是因为殿下的原因。老夫能看得出,殿下也在布局。”周玉阶说罢,眼中带着深意看了一眼叶皓。

    见他已看出,叶皓便不再隐瞒:“是,师老将军对晚辈有遗言,已告知晚辈该如何做。”

    回忆这两年之事,他又恍然,当年朝中旨意命他巡守海防,亦是周太尉之意,他向周太尉求证此事。

    周玉阶:“送老将军还乡和巡守海防的确是老夫之意,师将军真是位好将军!”周玉阶感叹了一句后,继续说道:“至于成王,老夫不想他如此糊涂,此举他虽得了杜家支持,但在朝中也失了部分人心,在老夫看来,成王能力才干出众,不该做如此选择。”

    叶皓:“他虽未说为何如此,但我知他是不得已,我与他已达成一致,他在朝、我在军,守望相助。”

    周玉阶若有所思:“殿下倒是信任成王,如果是这样,那倒是老夫误会他了,但是这种手段,老夫是不认可的。不是老夫在此挑拨,殿下也不要全然相信成王。”

    周玉阶说完,突然起身行跪拜大礼说道:“请殿下听老臣一言,陛下的三位皇子:二皇子虽为陛下所爱,可只知读书、不理政事;三皇子已染指杜家,不宜为继;只有殿下,有勇有谋、堪当大任。老夫欲扶持殿下得储君之位,大梁若得殿下为明主,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叶皓急忙扶起周玉阶,说道:“太尉慎言,储君之位由父皇定夺,不可妄议。”

    周玉阶几乎老泪纵横,言辞恳切地说道:“是老夫僭越了,老夫是为了大梁江山社稷才出此言,若殿下再无行动,只恐这天下又要动荡了。”

    叶皓见他如此,心中动容:“太尉忧国忧民,晚辈都理解,晚辈在此保证,晚辈一定会铲除杜家之患,以后不管晚辈为君还是为臣,定为大梁江山社稷尽心竭力。”

    周玉阶拭了泪,起身坐下:“殿下既有此话,老夫就安心了,不管殿下如何选择,老夫定会全力支持殿下。唉!这些年来,我朝重文轻武,导致国防衰弱,当年祁国求娶昭阳公主,老夫是反对的。”

    “家国安危,本是男儿之责,岂能全都系于女子一身,可当时梁国刚历大难,从大局考虑,只能让公主做出牺牲。如今,昭阳公主落得这样的结果,是老夫心中所痛。”

    叶皓见他此番想法倒是与叶均一致,便说出实情:“太尉能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真令晚辈佩服,太尉不必伤感,晚辈已将昭阳公主带回。”

    周玉阶惊诧地问道:“此话怎讲?”

    于是叶皓将叶岚一事以实情相告。

    周玉阶捋着胡子说道:“那先庆王所认之女和传闻中殿下金屋藏娇之人,都是昭阳公主了?”

    叶皓:“正是,只因昭阳公主被杀,见证者众多,晚辈想名正言顺地带回公主,只想出此计,不想在坊间传成这样。”

    周玉阶:“殿下就不怕失了名声?”

    叶皓坐正正身躯:“晚辈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这些流言,何况是为了妹妹归朝,晚辈无悔。”

    周玉阶赞许道:“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本来老夫还想劝殿下,莫要耽搁儿女情长上,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叶皓承此大责,又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问道::“那晚辈接下来要怎么做?”

    周玉阶:“留在京中,静待时机。”

    叶皓:“只怕京中已容不下我。”

    周玉阶却胸有成略:“老夫自会助殿下留在京中。”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后,叶皓离开了太尉府,回到书房,点了一株提神的线香,摆了一盘围棋残局,仔细思考着这两日的事。

    这两人年的人和事,一件接着一件,事事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想到锦瑟,心中不免遗憾:原是我不及你清醒,我将把你如何是好?我想到这里,心中如堵了一块石头、十分压抑,于是将棋盘惯摔了出去,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

    “阿皓!”叶均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

    叶皓抬头,只见叶均站在满地棋子中间,他幽幽地叫了一声:“三哥……”

    叶均:“发生什么事了,动这么大肝火?”

    叶皓掩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心中压抑。”

    叶均猜测道:“是你因为没有让你去见祁国使团的事?”

    叶皓:“不是,大约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了。”

    叶均命人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倒茶进来,二人坐定细谈,无人后,他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你在祁国被刺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

    叶皓听闻此言,坐正了身体,认真听叶均讲述情况。

    原来白高人觊觎中原,又战不过梁、祁两国,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过,这路线走到也是很奇葩。一方面派出大量死士去刺杀诸国皇子,让皇子之间互生疑心、引起内斗;另一方面,挑拨江湖门派之间关系,欲引发江湖混战,待天下大乱之际,白高国再趁虚而入。

    其它国家什么情况,叶均不知道,但是他将梁国这一线,调查得水落石出。

    白高人派出两路人马,一路是死士入梁京准备刺杀皇子,另一路说客到西南招摇山的招摇宗游说。

    杜卫假意与白告合作,令去梁京的死士转去祁国刺杀叶皓,于是又便有了杜卫借刀杀人这一出;招摇宗本就与中原各派不合,经白高挑拨,于是便有了剑宗大比伤人一事;

    刺杀一事,若事成,梁国会失去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若事情失败,便嫁祸于叶均,令兄弟生嫌、父子生疑。

    荣贵妃在梁帝身边,得知了叶皓更改行程一事,正好为刺杀留出了时间,但杜卫低估了叶均与叶皓的兄弟情谊,此事一出却如石沉大海,没了后续。

    杜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由荣贵妃把持朝政,将次子与侄女前去梁京打开局面,奈何没一个中用的。

    叶皓听着,有些难以置信,不想其中竟有如此深的缘故:“所以当年的刺杀杜家、荣贵妃是同谋,所以你娶杜家女子是为了在朝堂牵制杜家?”

    叶均:“是的,我让你嫂嫂带孩子离京,也是为了保护她们。朝堂人心涣散,若不收拢回来,众党林立,更是增加隐患。我已失了父皇的心,这件事对我来说何其艰难,联合杜家是最快的捷径。这两年你做得很不错,在军中树起来威信,将来要彻底铲除杜家,手中要掌好军权,有了军权便有了话语权。”

    叶皓细细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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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着,他在外这两年如此顺利,正是因朝中叶均与周玉阶不约而同地暗中相助。

    而叶均以身入局,一路艰辛、一路委屈,他不由心疼地叫了一声:“三哥……”

    叶均未理会他,继续说道:“近期,杜卫的次子杜纯之刚刚被委任重职,又临近过年,我估计杜家暂时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但你在京中要小心些。”

    叶皓看着他:“三哥,你这样行事,就不怕整个朝堂、整个天下都会误会你?”

    叶均却平静地说道:“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我与大梁,是子之爱亲,臣之事君,这个责任我逃不掉。”

    听闻此言,叶皓只觉得惭愧,家国有危,而他只囿于儿女情长。

    叶均见他不言语,又看着他的样子不像平日,十分不解地问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叶皓难以启齿,好一会才说道:“遇到点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他虽然这样说,但是却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叶均知道了也肯定是反对,故而这样说。

    叶均只当是他近日来事多,安慰道:“你在外辛苦了,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休息。”

    “嫂嫂和暖暖怎么样?你和嫂嫂……”叶皓不知如何说下去。

    叶均叹了口气,说道:“暖暖出事,我难辞其咎,你嫂嫂现在恨极了我。至于暖暖,有你嫂嫂照顾,你便放心吧。”

    他起身看了看外面,继续说道:“天不早了,我先走了。”说完拍了拍叶皓的肩膀,又说道:“年底了,进宫也容易些,抽时间多去陪陪惠妃娘娘。”

    叶均走后,留下叶皓一个人看着茶碗发呆,韦素来问他是否需要备晚膳时,他才发觉这一日他滴水未进,但却没有胃口。

    他临窗而立,天色阴沉,寒风簌簌,大约是要落雪了。

    此时在宣州,叶岚也是临窗而立,看着空中的雪花越落越多,她突然想到:临闾关早就落雪了吧,可那又怎样呢?这与她叶青已毫无关系,这一场浩劫,她彻底脱胎换骨。

    甲辰年这一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人人意难平。

    夏萱带着一家老小吃了年夜饭,可孩子们却问父王什么时候会来,她面上虽然溢着笑容,可转头却是眉头紧锁、身心俱疲,叶均遣人送来的信和东西被她如数退回,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舍弃。

    叶均在过年时大病一场,原因是他给夏萱的信没有回复,便踏着冰雪去了趟宣州,却只喝了杯茶便被送客,一个正主都没有见到,回来后他便病倒了。

    杜兰芳倒是高兴,她原以为以为叶均会去宣州过年,如此看来,年后的一切活动,也都会有她陪同,她似乎是个胜利者。

    叶皓在探望过母亲之后,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往常他会去翠微阁,这次却再没了目的地,京中的店铺早已关门,只剩下门口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着互相庆贺新年。

    待到华灯初上、家家团圆圆之时,他才回到冷冷清清的王府,空中烟花绽放,瞬间的绚烂,他这场短暂的、没有结果的爱恋,大约就如这烟花一般吧。

    江源家里,江源为女儿置办了红色的衣裳,云琴依旧一身素衣,初来人世的孩童,首次看见这人间的喜乐,高兴得不得了,指着红灯笼咿咿呀呀,忽而冒出一句“爹爹”。

    他听了激动得不得了,云琴心中一痛,眼泪随即而下,他劝解道:“过年是不许哭的……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地…地去换一件喜庆点的衣服,好好过个年……”

    云琴依言而行,心想:或许有些东西应该放下了。

    祁国由于国丧,安定城内禁止了一切庆祝、娱乐活动,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悄悄庆贺,祁国皇宫里,冷逸尘与冷书屿,叔侄二人简单地用地晚膳。

    自出使梁国归来后,冷逸尘便一心扑在了政务上,用劳累让自己不得空闲,这样才能不去想叶岚。

    在泽生看来,生活似乎回到了冷逸尘未成婚前,叶岚似乎没有出现过。

    在宫中住着的这段时间里,泽生收到了一堆手帕、香囊。他倒是来者不拒,全都收在一个匣子里。

    冷逸尘问他为什么不佩戴,他只说没有喜欢的味道,冷逸尘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冷冷地说地花。

    冷逸尘自然明白,泽生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叶岚,也怨他不想办法再寻回叶岚。

    纵然生活多有不如意,可时间不会因此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