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下着小雨,泥土吸足了雨水,散发出一种湿润的土腥味。
温暖舒适的房间中,狄法与伊洛里坐在由胡桃木雕成、椅身包覆了柔软填充物的扶手椅上,他们都垂着眸,专注于摆放在茶桌上的国际象棋。
棋子落到棋盘上的落子声断续响起。
嗒——
“马到F5。”伊洛里说,他伸手把棋子往前推了两步,然后再往右一格,恰好封住了狄法的皇后。
伊洛里少见地带上了眼镜,他不着痕迹地偷看狄法一眼,对方也在认真思索,眉宇微蹙,尾指上的蓝钻戒指与他的眸色相近,同样沉郁着透碧的蓝。
狄法捻着已经吃掉的棋子,将自己的兵往前挪了一格,“F6。”
这一步盘活了原本陷入绝境的皇后。
伊洛里笑了起来,称赞道:“这一步下得妙,我想不到还能有这种破局的办法。”
狄法看了一眼架在伊洛里鼻梁上的眼镜,道:“平日里看不出来你有眼疾。”
工本费昂贵的单片眼镜是权贵身份的象征,而伊洛里所带的,有眼镜腿、外形并不雅观的双片眼镜就属于一种医疗矫正器械了。
带着双片眼镜的人一般会被其他人默认为有视力障碍。
伊洛里:“哦这个,我的眼睛平时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戴着它能够让我觉得轻松点。”
这么一个铁疙瘩压在鼻子上不舒服,所以他平日都只在临睡前,需要长时间阅读或者撰写文稿的时候才戴。
伊洛里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眼镜框,笑道:“看起来可能是挺奇怪的。”
狄法端量着伊洛里,很认真:“不奇怪。”
圆圆的镜片和笨重的形制,在别人脸上或许会显得滑稽,好似不协调的装饰,但由本就五官清俊的伊洛里戴来,却是多一分书卷气,更显正派温润,添上学者的气质。
一如棋盘上相互攻防的黑白棋子,伊洛里的心也同样紧张地绷紧了。
伊洛里侧过脸清咳了声,“咳,我的象接下来要往前压了,小心点。”
他们两人的棋一直下到外边的夜雨都停了下来。
“将军。”狄法说出这个词,与此同时,他手下黑色的士兵干脆利落地“吃掉”了伊洛里的白国王。
游戏结束。
伊洛里皱了皱眉:“真可惜,这局就差一点我就能逃走了。”
跟狄法对弈,他输多赢少,这多少让他感到泄气,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输,但跟一个强劲的对手博弈从某种程度上也不能说没有乐趣,伊洛里还是从中得到快乐。
伊洛里收拾着棋子,按照棋谱重新归位,为新的一局做准备,狄法走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伊洛里看着狄法倒酒,他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的棋子,道:“你知道,我今天一直在想……”
“什么事?”
“就是,”他尽量语气平稳,“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夫吗?”
说出这种话,他的表情没有很大波澜,但脸已然无声地红透了,只是在暖黄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狄法一时间没有回答,放下了酒杯。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声音很沉,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狄法一般很难对什么事同时感到愕然和迟疑,现在这算是一个例外。伊洛里今早才说过不愿意别人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现在为什么忽然这么说,而且,情夫?
狄法紧紧地皱起眉,对这个词感到排斥。
有比这个词语更好,不强调金钱关系与不平等地位的,更能够定义两人关系的。
伊洛里看着棋盘边缘倒下的棋子,七零八落,像极“国王”被将军,已经无计可施的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要一直留在灰铸铁城堡里。可是等安东尼和安德烈上学了,作为家庭教师的我就没有能够留下的理由了。”
蓝血贵族都以豢养情人为光荣,越多的情人越能彰显他们的魅力和财力,在这种风气下,情人的性别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狄法答应,这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名誉上的损害。
所以他才会这么提出来。
听到伊洛里说的话,狄法阴沉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伊洛里,你当然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是家教,而是作为卡斯德伊的决策顾问,没人会对你的存在有意见或猜忌。”他早就想好这件事,本来是想迟点再跟伊洛里商量。
“……决策顾问?”伊洛里犹疑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对,顾问,协助我处理卡斯德伊的事务。”狄法踱步到伊洛里面前,阴影几乎将椅子里的伊洛里完全笼罩。
他缓声解释道:“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古板的学家们都不认同我的理念,也无法接受新兴事物,只信奉陈腐得不能再陈腐的那一套规矩。”
“可是时代已经发生改变,随着蒸汽机的出现,魔法再不是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甚至它不再能成为答案。”
沉稳的声音甚至引致空气的共鸣,如此确信,仿佛带有让人想要相信的魔力。
狄法专注地注视着面前人,“伊洛里,我相信你,你的学识和眼光足以帮助卡斯德伊实现一个更好的未来。”
是唯一的、最好的、能够配得上期望的。
不是情人或者任何一种不光彩的关系,而是形影相依、携手并肩的伴侣——这是狄法的定义。
伊洛里讶然地眨了眨眼睛,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肯定过,滋味很复杂,但大多情绪是好的,“那看来我需要从明天就开始读冶炼和矿石相关的书籍了。”
“你会胜任的。”
“城堡里没有的书,你都可以吩咐人买来,”狄法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过“VII”的一大半,“明天我也会跟海伍德说明这件事。”
他解开自己的袖扣,松开领结,很随意地脱下了外套,放在椅子扶手上,明日会有专人来打扫房间并且将衣服收去洗。
这个动作提醒了伊洛里,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们下了很久的棋。
伊洛里犹豫着,要怎么做?狄法会希望他留下来吗?
在伊洛里犹豫的时候,狄法已经俯下身,双手压在长椅的扶手上,将伊洛里圈住,烟草气味萦绕着他。
“伊洛里,你今天总是在走神。”狄法点点伊洛里的眉心,凉得伊洛里下意识抬头。
“还在担心什么,都一并说出来。”
男人的声线低哑,煌煌熔金在他的右眼中漫覆,深深汪洋在他的左眼中汹涌,诡丽的竖瞳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线,锁在伊洛里身上。
伊洛里的心颤抖了。他看出来狄法的期待,像深埋矿山里的宝石,幽暗中闪着微光。
伊洛里想说的有很多,但是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出来。
伊洛里咽下一口唾沫,“狄法,你能够稍微低下头吗?”
他是先示爱的那个人,已经决定好了,这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没什么好别扭的。
伊洛里直起身,亲在了狄法的侧颌,他抱住人,道:“谢谢你特意回来陪我,我很高兴。”
声音透过衬衫传出来,闷闷的。
伊洛里感觉蓝血公爵的手抚过自己的发顶,听见低低的回应,“嗯……”
这天晚上,两个人是相拥着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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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铎公学开学这一天,乌云盖顶,偶有几缕雨丝划过,落在庭苑中。
华丽的马车前,四匹狮鹫有些躁动不安地扯着系在脖颈上的铁链,它们两翼的羽毛金黄得艳丽,微微发出亮光,收拢在身上,强有力的前肢长有钢刀般锋利的四指鹰爪,光是远远看着,就令伊洛里心惊胆颤,也对卡斯德伊一族的威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像狮鹫这种强悍又稀有异常的飞行兽可不是普及于富人阶层的翼飞龙,在亚瓦尔帝国内,只有皇室贵胄以及公、侯这两等高级贵族才有资格役使狮鹫,而要驯养一匹狮鹫,那花销是按日以千金来计算的,一些贵族就算有资格驯养,也无力负担。
伊洛里站在大门前,看着男仆们把旅途中会用上的物件以及安东尼和安德烈的八个大行李箱搬进车里。
“好烦。”站在旁边的安东尼气鼓着脸。他一万个不愿意上学。
两个小孩的表情跟这阴雨天一样不好,嘴角都要耷拉到胸口上了,一想到又要困在学校好几个月,听那些老古板絮絮叨,怨气比冤死的鬼魂都大。
而狄法当没听见外甥们的抱怨,他今天的着装很正式,马甲、燕尾服、高礼帽,礼服腰线收得利落,站姿笔挺,他本就冷峻的五官,此时更是一丝波动都没有,从外表上看,是一位再沉稳英俊不过的绅士。
他走到狮鹫身边,摸了摸狮鹫那双宽大又羽毛鲜亮的羽翼,低声跟车夫交代着什么。
伊洛里有些羡慕,不过虽然他也想要摸摸狮鹫的翅膀,但是他还没渴望到自找麻烦的程度,卡斯德伊的狮鹫似乎也跟这个家族的人有着如出一辙的暴烈和高傲。
很快,仆人把行李都放好了,又把一个脚踏摆在了地上,海伍德站在旁边拉开车门,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高傲的模样。
狄法交代完车夫走回来,站在车厢旁等伊洛里先上车。
伊洛里踩上车厢突出来的横木——
其中一匹狮鹫似乎因为见到主人很兴奋,蓦地发出一声啼鸣,仿若狮吼,又像鹰鸣。
它带动起周遭的狮鹫也跟着一起骚动,马车顿时剧烈地前后晃动,还没站稳的伊洛里发出一声惊呼,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等、等!”
眼看就要脸着地撞到草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伊洛里抓住了狄法的衣袖。
车夫见情况不对,拽住了狮鹫脖子上的铁链,猛地一拽——
狮鹫双翼猛地扑扇,一时间狂风大作。
“老爷,小心啊。”好几个男仆忙上来,一人扯住一匹狮鹫,刻在链子上的六芒星阵光芒大作,拘束住了狮鹫们。
伊洛里心跳得失常,不是说笑的,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要摔断脖子了。
“伊洛里,你还好吗?”狄法紧紧搂住伊洛里的腰身,眼睛在伊洛里的身上逡巡,试图确认他的情况。
伊洛里这才注意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挂到了狄法身上,周围人都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伊洛里:“我、我没事。”
他佯装镇定地从公爵的身上下来,试图忽视周遭人惊疑的目光。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算脸朝地地摔,也不会糊涂到扯狄法的袖子。
伊洛里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上车了。”
拨开由猫眼石连缀成的帘子,在看见里面的景象后伊洛里不由得愣住了。
与外观不一样,马车内部别有洞天,空间大得几乎相当于一个五口之家的公寓,卧室、浴室、厨房、客厅等功能区一应俱全。
可以说就是一个能够移动的魔法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