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琰沉默了,他很少去细想这些问题,总给人一种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感觉,但真上战场了他就发挥不了一点作用还特别话多。
历年来的围剿魔兽的行动萃翎峰明令禁止不能带他。
说白了他就是个被养的太好的纨绔少爷,一切的问题都是他从季青峰那里听来的,来水光镇也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毫无准备。
相比于云桃,他觉得自己无用得多。
尉迟琰眼神闪烁着,有心虚有愧疚。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抬手摘掉了他耳畔的碎叶。
他盯着那双被黑气包裹的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被堵在胸口。
尉迟琰没有很着急,他知道只要季青峰来这里,一起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围剿魔兽也罢,被感染的云桃也罢……
天色渐晚,尉迟琰没有收到回信也没有看到萃翎峰的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慌了神。
在打碎第二个茶杯时,云桃已经阻止了他继续喝茶,催他上床睡觉而自己则坐在窗边观察一切。
在那个世界时,她伺候过的人里也有尉迟琰这样的……
水光镇表面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许是有了魔气的加持,她终于闻到了那股让尉迟琰闭眼的味道,有些腐臭有些陈旧……更多的是曼珠沙华的味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居然比白天还要热闹。
天是一望无际的黑,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云桃扭头看床上的人,发觉他已经沉沉睡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下楼了。
白日里她的模样已经被众人记的牢牢的,此番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难免引来不轨之徒。
可她身上的魔气又让人畏惧。
一旁喝茶的人打量着她,觉着奇怪。
“能撑那么久?”
“是个宝物,宝物!”
“寻常人不过三炷香,她……”
听到声音,云桃毫不避讳地走到小桌边,然后坐下,一言不发,吓得几人连忙闭嘴。
几人沉默了很久,其中一人给她倒了杯茶,毕恭毕敬道:“女侠莫非有事相求?”
“我想知道,你们的交易。”云桃很认真,“还有三炷香。”
“交易就说来话长了,三炷香……嘶。”独眼的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不再说话。
她不懂这人为何如此,刚要开口,肩膀就被人死死按住。
力气大到让她无法从椅子上起身,只能略显僵硬地扭头去看。
“师……师父。”
尉迟琰缓缓蹲下,双目与她平行,微微一笑:“怎么不乖乖地待在客栈?”
“我想……”话一半,云桃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直到身旁被围满了人,云桃倒吸一口凉气跌倒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密密麻麻的脚尖。
不是师父,这个人不是。
被五花大绑的独眼男人嘭地落在了她身旁。
独眼知道自己要死,道出心中恐惧:“魔界无魔尊,今天随你来的小郎君……简直和历代魔尊一模一样啊!”
独眼的眼就是被上一任魔尊挖去,这一次他抬头看向那团黑影,黑影下的脸是他噩梦的来源:“那是上任魔尊的残魂,待残魂入体,魔尊降世,整个修真界都会被铲平。”
那团黑影勾了勾唇,饶有兴致地看着独眼。
“送你们来的人,怕就是这个目的。”独眼声音发着抖,他怕死,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对。”残魂附和他,“只有这个目的。”
这是谁的目的?
用着激将法的季青峰?
一旁打哈哈的尚驰?
还是借着收徒之名的尉迟琰?
她早听说过有前世今生这种说法,也明白尉迟琰活了上百年。
脑子里把她遇到的所有人的面孔都摆了出来,到底是谁想要尉迟琰变成魔尊?
线索太少她无法推测。
云桃站起身,又被残魂用一只手压了下去。
残魂似是对她很感兴趣,摩挲着她的脸:“很幸运。”
“你可以不要让他变成魔尊吗?”云桃轻声问,四肢无法动弹的她只能如张饼一样趴在地上。
残魂轻嘶一声:“为什么?”
“他不喜欢。”云桃认真道。
“你怎么确定他不喜欢?”残影的目光落在那双黑气围绕的玉手上,“或许他只是不喜欢身边的人入魔而已,自己可喜欢了。”
不等云桃再说话,残影轻柔地抚摸着那毛茸茸的脑袋让她睡去。
“醒过来就好了。”
这是云桃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魔界当真如世人口中那般骇人,血红的月血红的日,交替着白骨与内脏的长河,爬满毒虫的洞窟。
云桃是在温热的怀里醒来的,她不敢去看那张脸,但又觉得饿。
“师父。”
“嗯。”
“我饿了。”
“看着我。”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起身看见的尉迟琰时又觉得自己心理准备做的太足了。
一点没变,没有骇人的样貌也没有诡异的红眼,连衣服也是萃翎峰下来时穿的白衣,就头发丝乱了一点。
于是她再次重复:“我饿了。”
尉迟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女的呼吸打在他脸上痒痒的。
残魂找到他时,并没有强制入体,而是用着云桃要挟他,待他来到魔族界内,只看见少女被丢到了魔兽圈养之地,身上早就被咬的血肉模糊,如一只破布娃娃。
他被威胁了。
而云桃,比他入魔入的还要严重。
那双猩红的眼,如猫一般的竖瞳和尖锐的像蝙蝠一样的虎牙,无不证明着她被魔兽魔化。
尉迟琰也想过对她置之不理,转身时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暗骂自己是个懦夫。
“你想吃什么?”尉迟琰问,拿出发带替云桃拢着头发。
“我想吃……”
男人白净有力的手腕在她眼前晃动,不知为何更饿了。
尉迟琰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男人的衣袍微散,肩膀露了出来,坚实有力。
温热的大手抚在她的侧脸,鼻尖的竹木香被血的味道掩埋。
云桃喃喃道:“师父,我饿。”
“我知道。”
等到肩膀被牙齿贯穿,尉迟琰吐出一口气,手心起了层薄薄的汗。
中间有不少人拿来东西都被他一一拒绝。
“魔尊!这可是上等魔兽!小姐一定喜欢吃的!”
长着十八只眼睛六条腿的鸭子。
“魔尊!我们魔果也不赖啊!”
吃了会让人失去理智如兽一般想□□的果子。
“魔尊!我们何时攻打萃翎峰!”
……
终于,有人给他递来了衣服。
“这是给小姐新置办的,奴婢去镇上寻的……我想小姐也不会喜欢我们魔界的衣裳。”
“嗯。”
……感觉着自己的肉被咬烂然后被自己徒弟吃到肚里也是奇怪得狠。
他抬手揉揉少女毛茸茸的脑袋:“饱了吗?”
“师父……唔……”
哭了?
怎么还哭了?
不好吃?我老了肉嚼不动?
尉迟琰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直到云桃被抬头看着他,泪如雨下。
“我会不会把你吃完啊呜呜呜……”
“?”哇撒。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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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我越吃越饿了……”小姑娘舔了舔唇,看向尉迟琰的眼里带上了对食物的贪婪渴望。
“我给你找其他吃的。”尉迟琰暂时不想死。
魔界上也有一条街,尉迟琰还是第一次来逛这种地方,但烤十八只眼的鸭子他着实不想让云桃吃。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汤圆的,发现卖的是鸭子的十八只眼。
偏生一旁的云桃还馋的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云桃!”
“在。”小姑娘无辜地看着他。
“不许吃这些!”他厉声道。
“哦……”
怎么听起来那么失望。
尉迟琰揣紧了她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十八只眼睛就进到自己徒弟的肚子里面了。
如此过了三四天,萃翎峰都没有来人。
云桃也不过问,她好似除了尉迟琰的喜怒哀乐外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在意当了魔尊的人会被外人唾弃,更不在意为何自己去人间会会被人人喊打。
他也和云桃说过魔族曾经的所作所为,云桃记得很认真。
“不是你做的。”
不是你做的,所以他们再怎么样都与我与你无关。
说白了,云桃只觉得他们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
又隔了三日,魔族开始对尉迟琰感到不满,稀稀拉拉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两人事不关己般坐在魔界最高的山上看着底下。
“哇撒。”
“他们会把我赶出这里吗?”云桃吃着糖葫芦,她第一次尝到这玩意儿就特别喜欢,后来的每一天尉迟琰都会给她买。
尉迟琰摇摇头:“他们不敢。”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小姑娘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的。
“你想做什么?”
“传闻皇城中的容妃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云桃复刻着今日听到的八卦。
容妃一事,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尉迟琰垂眸,鸦羽般的睫毛下晦暗不明。
他知道云桃想做什么,他没有阻拦。
——
“娘娘!娘娘!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来人啊!!咳咳咳……”
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如几条盘旋的火蛇一般将芙蓉宫缠得死死的,平日金碧辉煌的宫中不知何时已满目疮痍如人间炼狱。
庭院中一颗颗的桃树被热浪席卷,花瓣随着火蛇卷上天空,在空中便化为灰烬。
容妃毫不犹豫的将身边的婢女狠狠推向被封住的着火的大门,想借她的身体为自己打开生的道路。
婢女大叫一声便晕倒了在了大火中,女人踩着这具身体终于离开了火势最严重的房间。
她不可能白白去死。
婢女被烈焰吞噬……整个芙蓉宫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大火焚烧一切的声音,容妃咽了咽口水。
皇城之内,那么大动静怎会一人不见?若不救火,这火都能烧到皇帝的寝宫!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办法逃出这里时,一道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所有思绪。
少女哼着不知名的调,从屋檐上走出来,每走一步都能精确无误的避开要塌陷的地方。
不知为何,容妃只觉得周围冰冷的可怕,明明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烈焰也快把她包裹……
只见少女兴奋的看着她,眼眸中迸发出野兽捕食猎物一般的绿光,猛地从屋顶一跃而下,火焰如同她的跟班……也如同她的魂魄,如几条火蛇般跟着少女直直向她扑来。
“不要……不要……不要!!!”
轰隆!!芙蓉宫彻底坍塌,无人知道因何起火,妃子被找到时只剩一口气,身体被烧的面目全非,皇帝看了一眼便叫人将她丢到了乱葬岗。
无人为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