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到渚安已将近三个月,无论是抢险、筑堤又或是后期安抚灾民与灾后重建工作,都不可谓不尽善尽美,几乎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且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不少暗地里等着看这位“病弱王爷”乐子的人大为震撼。
尤其是他发明的“清淤御水龙”,别出心裁,匠心独运。能大口进水,小口出水,使得清理泥沙,疏浚河道事半功倍。宿县治水进度几乎赶超祁县,它功不可没,且若是大量制造必将造福后世。
此事一传回奉天,萧启策大喜,盛赞萧煦一番后,同时还道“煦往久矣,朕甚念之”,暗示他在渚安不必多留,水患控制下来后便可返回皇城。
这话传到云端宁耳中,她听了直想笑。
这三月来朝廷一声消息不闻,遇事不是视若无睹便是推脱搪塞。萧启策不愿听到抱怨、诉苦,渚安传来的消息只愿听喜不愿见忧,将这个棘手的烂摊子一概丢给萧煦。
水淹良田,粮食便成了渚安最迫切的紧缺之物。萧煦屡次三番奏请朝廷拨粮赈灾,封封奏折传入皇城,不知是叫人暗中扣下还是萧启策根本不愿见,总之尽皆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最后还是江守年去求了邻省知府,又有萧煦出面作保,才借来些粮。再加之渚安商贾富户有好些个深明大义的,自愿捐钱捐粮,他们才得以渡过难关。
现下萧煦在渚安做出了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来,又发明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清淤御水龙,那位皇帝陛下便“甚念之”了,如若不然,怕是都要忘了他还有个儿子了。
连她一个外人都觉着这皇帝委实是偏心冷待萧煦,更遑论萧煦自身,父母二人无一真心爱之立怜之,该当如何寒心?
眼下宿县形势一片大好,栖流所内许多灾民也都纷纷重新建起了家园,但横亘在云端宁眼前的问题,让她有些头疼。
阿珏应当何去何从?
她自然不能再回栖流所,可她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能去何处,又要如何生存呢?
将她带回王府?然她又不是猫狗,在渚安待了三月,平白无故带回个孩子回去,总要有个说辞。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个烦恼丢给萧煦。
因着过两日便要启程返回奉天,是以萧煦今日在松阳江把收尾工作仔细交代好后,耽搁了些时候,一回来便见着云端宁正翘首以盼地等着他。
萧煦不解其意,将斗篷褪下,随意搭在臂间,施施然走近,低眉道:“公主有事?”
云端宁自然地伸手接过他臂弯的斗篷,转身为他挂好。萧煦一怔,有些始料不及地愣在原地看着她动作。
今日她似乎,殷勤得过了头。
云端宁像是没察觉到萧煦的反应,回眸认真地盯着他,问道:“殿下觉得,应当如何处置阿珏?”
原是此事。
萧煦眉眼一松,心下了然。
他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垂眸走到桌前斟了盏茶,晃了晃茶盏,青绿的茶叶浮在面上,茶水漾起微波,卷着茶叶攀附在杯壁上,散出幽幽茶香。
“若留在宿县,那便势必要将她托付旁人照料……”
“不可!”云端宁闻言霎时起身,快步走到萧煦身前。
萧煦从容地看着她的反应,眼底浮上些许意料之中的笑意。
“怎能将阿珏随意交付于素不相识之人?”
萧煦轻靠在桌上,一手随意搭在桌边,略带着笑的眼神点到云端宁脸上。
“公主心中既已然有了计较打算,为何还来问本王?”
云端宁有一瞬的迟疑,抿唇讷讷开口道:“将她带回王府,总要有个由头。”
萧煦撩袍坐下,淡淡道:“由头自然好寻,只需照实说亦无妨。公主心善,在渚安收留个因洪灾落难流浪的孤女,人之常情。”
“可这孤女身份不明,来历不清,我将她带回王府,朝夕养在你我身旁,殿下可安心?”
萧煦轻笑。
“公主只管去做乐意的事,本王自会让忧心也成安心。”
*
渚安水患大体上控制了下来,一切治水工作也都如预期一样顺利,萧煦这才放心在今日返回奉天。
他们一行人走时并未惊动多少人,但江守年和祁宿二县的县令于公于私都还是要来送上一程。
云端宁牵着阿珏走上马车,侧眸乜了眼下首恭立在一旁的曹敬远,若不是他这几日治水还算尽心尽力,又有江守年说情,只是停职查办这样的处罚在她这里决然过不了关,算是便宜他了。
察觉到云端宁的眼神,曹敬远忙垂下头,拱手道:“下官恭送王妃娘娘。”
云端宁不屑一顾地撤回眼神,正要往马车里走,却见身旁阿珏神色骤变,僵在原地。
云端宁牵着她的手摇了摇,狐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阿珏呆愣着回转视线看她,茫然摇了摇头。
云端宁瞧着古怪,略一皱眉,但也并未多想,只先拉着她进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驶着,阿珏垂着头,双眼失焦地盯着某一处,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搁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眼前疯狂闪过一个个破碎混沌的画面。
云端宁见她情况实在不对,心下一紧,揽着她的肩轻声唤道:“阿珏?”
阿珏的肩开始颤抖,拳头也握得越来越紧。
云端宁一面抚着她额角鬓边叫汗水黏湿的头发,一面皱着眉将手搭在她的双拳之上。
“可是身上不舒服?”
阿珏蓦地抬头,浑身一震,猩红着眼死死扯住云端宁的袍袖,竟是凄厉地开了口。
“是他!”
云端宁霎时怔住了,还来不及震撼于阿珏竟会说话,便叫她说的话惊住了。
她看着情绪几乎濒临崩溃的阿珏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拧眉正色道:“是谁?”
阿珏涕泗滂沱,十指紧紧攥着云端宁的袖子,字字铿锵,厉声厉色。
“是曹敬远!是他毁了松阳江的堤坝,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害了整个宿县!”
云端宁脑中“轰”的一声,瞳孔猛缩,整个人叫这话震得僵在原地。
一时间车厢一片寂静,云端宁如遭雷劈般瞠目结舌地看着阿珏。她尝试竭力平复情绪,但阿珏的话仍是如惊涛骇浪般向她扑打而来,她手都有些发抖。
震惊之余铺天盖地涌上心头的是无尽愤怒与后怕,她高声喝道:“停车!”
云端宁即刻将这事告诉了萧煦,哪知萧煦竟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早就知晓此事一般,竟是早早停车在后方候着她了。
而云开则是压根没跟上来,一直守着江府附近。
齐王的人去而复返,一众军队将江府层层围住,又严令方才送行之人包括府中上下所有人一概不得出府,齐聚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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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守年等人正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地围在江府正厅等着齐王一行人。
府外军队肃然以待,府内人人看管,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好事。
江守年皱眉思忖,想不出哪里得罪了这位齐王殿下,一头雾水,看不懂他这是意欲何为。
正当他打算去问两句一旁立着的云开时,门外来了动静。
萧煦负手迈了进来,脸上神色辨不清喜怒,只是周身气度凛然自威,给人以无形的压迫,让大厅内的人都不自觉低了头不敢再看。
云端宁和阿珏紧随其后,阿珏叫她拥在怀里,不停颤抖着。整张脸埋在她的裙袍之上,泪水大片大片地洇湿了她的衣襟。
萧煦踱步到正厅,立在堂前交椅前,眼尾衔着冷厉寒意,环视着下首站着的人。
以江守年为首的一众人忙弓身行礼问安,他茫然地抬眸,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是?”
萧煦并未坐下,而是将夹杂着寒光利刃的眼神刺向曹敬远。
“曹敬远。”
曹敬远骤然抬眸,身子一抖。
“本王问你,三月初九子时末,你人在何处?”
江守年闻言一怔,三月初九……不正是松阳江发洪灾之时?
曹敬远早便吓得六神无主,几乎站也站不稳,抖如筛糠,垂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见他迟迟不回应,萧煦眯了眯眼,寒声道:“你应当珍惜有口能言的机会。”
曹敬远耳边一阵轰鸣,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下,伏地颤着声开口,声音自他臂间笼住的胸口沉闷地传出来。
“下官罪该万死!家中幼子突发恶疾,误了抢险的时机,对不住宿县百姓。下官德不配位,愿自请辞官,永不入仕!”
云端宁冷笑,凤眸寒凉如霜。
“曹大人错了。”
曹敬远怔然抬头看她。
“松阳江发水是在丑时,而殿下问的,是你子时,身在何处。”
此话一出,曹敬远遽然一震,仿若一道惊雷直直劈下,让他无法言语。
他心几乎完全沉下,眼前一阵晕眩,前胸后心大片大片出着汗。
“回王妃……子时……子时,下官正在照料……”
“照料令郎?”云端宁扯着笑接话。
曹敬远混混沌沌地顺着她的话点头。
云端宁话锋一转,厉声诘问:“在何处照料令郎?”
此话一出,江守年亦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云端宁。
许是被逼到绝境,曹敬远此时竟出奇地冷静了下来,无端生出几分底气来。
他缓缓抬眼对上云端宁,道:“自然是在家中。”
云端宁抱臂道:“可有人证?”
曹敬远眉头一皱,“我人在家中要何证明?”
他抬眼直视云端宁,斗胆慢声道:“王妃既怀疑下官所言不实,又可有证据?”
萧煦冷笑:“自然有。”
曹敬远一惊。
厅内众人尽皆循声向外看去,他也回头一看,这一眼却是让他身子骤然一软,瘫倒在地。
来人竟是那日栖流所里闹事的刀疤脸!
萧煦悠然落座,睥睨着脚下的曹敬远,道:“曹大人不够义气,此人为你忠心卖命,到头来有性命之虞时却叫你弃之如敝履。”
曹敬远惶然失色,颤着声音道:“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