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晴天霹雳
    云端宁撑着伞惶急地追向叶珏,好容易看见她身影,本想唤她一声,但谁料她竟自己定在了原地。

    云端宁见状便趁机跑上去,为她撑着伞,顺着她的眼神向前看过去,也下意识愣住了。

    前面站着的正是方才那对主仆,书童一面狼狈地扯着衣袖护在那少年头顶,一面一把抹开脸上的雨水。

    两个人都叫雨淋得湿透,书童已经呲牙咧嘴,瑟缩着东倒西歪。但少年却依旧站得挺直,正四下张望着什么。

    他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她们二人,被雨淋得湿润清透的眸子一亮,撩袍小跑过来。

    雨渐渐小了,丝丝缕缕,在半空中织成张细密的网,往人身上一罩,整个人便叫湿冷阴寒的雨丝从上到下彻彻底底裹住。

    即使在雨中,眼前的少年也没有忘记一丝礼节,失掉半点分寸。

    他站定,喘着气拱手作了个揖。

    云端宁看他浑身湿透,禁不住眉头一拧,不动声色地抬脚向前挪了几寸,将伞微微盖到他和那书童头上。

    一把伞如何能遮蔽四个人,不过是让人人都少淋些罢了。

    那少年察觉到云端宁动作,眼底流露出感激的情绪,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块莹润的玉佩来,握在手中时还仔细用指腹拭了拭上头浸着的雨水。

    他将这玉递到叶珏身前,低声道:“这可是姑娘的东西?方才姑娘走得匆忙,我还未来得及将此玉物归原主。”

    叶珏抬头看他,他神色极认真,眉梢眼睫都挂着欲落不落的雨水,但也仿佛感觉不到般,顾不得揩去。

    “姑娘?”

    叶珏一怔,思绪终于回笼,接过他递来的玉佩,轻轻道:“多谢。”

    那少年至此方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抬手从袖间取出丝帕,将脸上雨水擦拭干净。

    云端宁见状,有些愕然。

    “你便一直在此地候着?”

    那少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微微笑道:“这玉佩正面上刻着一‘珏’字,背面刻着‘长乐未央,福寿安康’,应是父母殷殷之求,必是紧要的东西。在下怕姑娘原路折返时找寻不见,是以万不敢离去。”

    雨还在下,略显急促地打在伞面上,云端宁望着雨幕里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身形挺拔的少年,有些沉默。

    她在雨中她缓缓找着自己的声音。

    “公子身上衣衫尽湿了,若不嫌弃便随我二人回府中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他闻言又是深深作了个揖,婉言谢绝:“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家离此处不远,父亲今日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不便多去叨扰。”

    话罢,他起身向云端宁和叶珏微微颔首,便转身闯进雨幕里,细密的网追着他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折书跟着他一路小跑,迷蒙着眼瞧他家公子,疑惑出声:“您的课业不是早就完成了么?老爷还夸您做得好呢。”

    “若不寻个由头,难不成还当真要去叨扰那二位姑娘么?”

    “本就是因她们才淋的雨。”折书小声嘟囔。

    裘君迹闻言瞪了他一眼,训道:“若非我撞上那姑娘,她也不会掉玉。撞人的既是我,我自然要负责到底。”

    “君子立世,当有责任之心,担当之量,不可须臾忘也。”

    折书垂下头,不以为意地轻声辩驳:“君子能在大雨里作伞用么?责任、担当能让我们不淋雨么?”

    裘君迹恨铁不成钢地拧眉轻斥:“你!”

    *

    云端宁刚回到王府,还没跨进溯明院,沉香就急匆匆跑过来告诉她王爷请她回来后去书房一趟。

    云端宁一顿,有些诧异,看沉香面色急切凝重,许是久等了,萧煦必是有什么大事要找她。

    如此想着,也不拖沓,步履匆匆地转身朝书房走去。

    此时萧煦负手立在窗前,窗外昏黄的落日依着窗棂泄在他挺拔的肩脊上,夕照将他所立的那一角格出一方光影来。他半个身子落在暖意融融的日照里,半个身子隐在阴冷昏暗的书房中,留给云端宁的背影明明灭灭,瞧不真切。

    朦胧的落日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定格在光影明灭间,云端宁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

    萧煦的眼底分明藏匿着惊人的波澜壮阔,面上留给外人见的却是一潭静湖无波。饶是她再如何努力盘剥开他固若金汤的伪装,试图从他偶尔的情绪泄堤时窥探出隐约的蛛丝马迹,但却只能堪堪捕捉到属于他眼底的冰山一角。

    甚至还无法判断这冰山一角到底是不是伪装之下的又一层伪装。

    云端宁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她必须承认,萧煦是个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人,这样的人成为盟友,她高枕无忧;但若他日一朝陌路,甚至反目成仇,便是最大的威胁。

    能利用他护住大盛最好,若最终无法同路,便决计不能撕破脸,起码现在不能。

    正这样想着,萧煦微微侧首,瞥了不远处驻足着的云端宁一眼。

    这一眼并没什么情绪,或者说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它带来无端的压迫与严峻,还是让云端宁觉得大事不妙。

    抛却脑中乱七八糟的揣测,她故作轻松地走向萧煦。

    “殿下找我有事?”

    萧煦默了默,长睫扫下,落日流泻在他面上,好看得紧。

    “江守年死了。”

    云端宁愕然僵住。

    什么?

    短短一言五字,云端宁缓了好些时候才艰难接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初次见到江守年的模样。

    他在松阳江大坝上卷着裤腿,披着蓑衣,驮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色,佝偻着背,清理着河道淤泥。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做杯水车薪的无用功,但起码这样,能让他的心在面对千疮百孔的渚安时,多上那么一分坦然。

    云端宁还知道,江守年发妻早亡,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也于去岁病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其间撕心裂肺的蚀骨之痛,有口难言。

    一颗心掰成三瓣,叫命运砸着脊骨,硬生生碾碎两瓣。

    吞下痛楚彻骨难言的血水,捧起最后一瓣心,江守年的背早便打了弯。

    这余下的最后一瓣,装着整个渚安的百姓。

    江守年其实不善言辞,他只会说:“陛下选择我,百姓信任我,无论做何事,都应当上不愧于君,下不怍于民。我虽身居高位,但心,要贴着百姓的苦与乐;事,要实实在在为百姓做。”

    水患来势汹汹,沧海里一片浪,打翻了行舟绿水前,岁月静好的渚安,将满城百姓扼在孤舟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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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飘摇,命悬一线。

    渚安渚安,终是不安。

    江守年那最后一瓣心,也四分五裂,血流不止。

    好在渚安终于艰难守住了,挽狂澜于既倒,洞开光明一瞬,一切都在回转,都在慢慢变好。

    可江守年居然死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

    江守年的年纪其实不算大,甚至在同级官员里,算得上年轻。

    渚安祁县水患当天,他才刚过了四十岁的生辰。不管脊背佝偻了几寸,鬓发花白了几分,他终究才刚到知天命的年纪。

    渚安这艘在海浪里硬挺着、搏击着、残喘着、伤痕累累的老船正等着他掌舵,人心正盼着他抚慰,方向正待他大手一挥,满城百姓便会上下齐心,坚定奔赴。

    可他死了,竟是死了。

    云端宁有些艰难地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认知里江守年的生平,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萧煦阖了眸,有些沉重地轻声开口。

    “江府走了水,大火连烧一天一夜,全府上下十余口人,无一生还。”

    “……那,江大人的尸身呢?”

    云端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萧煦摇了摇头。

    云端宁猛地闭了眼,暗自握紧了拳头,在心底怒斥命运不公,天道不仁。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竟是落得尸骨无存的结果。

    沉痛过后,云端宁的理智很快回笼。

    “为何会起火?”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起火?还是这么大的火。

    “负责调查此事之人的说辞是,起火点正是江大人的卧房床榻,应是他不慎打翻烛台,蜡烛燃着了床幔所致。”

    云端宁眼底一片寒凉。

    “殿下信么?”

    萧煦回:“本王只信自己在渚安眼见的。”

    是,他二人在渚安同江守年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就心如明镜了。

    江守年心思细腻,行事小心谨慎,莫说失手打翻烛台这样莽撞的举动了,他连卧房里屏风的位置偶有移动倾斜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铸成这样的大错?

    既是这套说辞有蹊跷,那整件火灾以及江守年的死也必然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不是无心就是有意,背后或有人要害他。

    这个想法蓦地掠过云端宁脑海中时,她心底逐渐涌起十分不好的预感,无端惊出几分冷汗来。

    江守年为官清廉,不曾树敌,区区一个渚安知府,也不可能威胁到谁的地位,拦了谁的路。那么背后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

    与渚安水患有关么?或者,与她和萧煦有关么?

    云端宁抬眼看向萧煦。

    岂料江守年之死还疑点重重,她胸中情绪尚百转千回,不知所措时,萧煦又扔来一句让她遍体生寒的消息。

    “眼下渚安隐有传言,水患之事乃是人为,而言之凿凿,矛头直指……”萧煦顿了顿,略带安抚地看了云端宁一眼,试图用这样微弱的缓冲减少他接下来话的震撼。

    他看着云端宁一瞬不眨的眸子,缓缓道:“叶靖安。”

    轰的一声,云端宁只觉得脑中绷紧的弦陡然断了,止不住的情绪浩浩荡荡地劈头盖脸般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