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嫄话音一落，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唯有外面呼啸的风穿堂而过，空留几人面面相觑。
连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赤嫄，似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调查的这么清楚。
那条密道是那座院子之前便留下来的，一次偶然他们发现这院子与另一处相连，这才买下了它，又在另一处的出口处修建了秦梦馆。
若非如此，想要在王城之内神不知鬼不觉修建这样一条密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连星不经意地看向风萦，风萦轻轻垂下眼眸，连星定了定心神，刚要开口，便听织炎率先询问：“连星姑娘看着风萦少主做什么？难不成风萦少主知道这件事？”
“少主自是不知的，”连星连忙摇头，她看向坐在上首的风渊和风萦二人，咬紧下唇，面色也有些苍白，随即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族长、少主，是我的错，之前有一次我替少主外出采买，偶然与秦梦馆里的一个打杂小工相识，交谈之下，发现我们竟是同乡，后来但凡我出去采买，十次有九次都能碰见他，他还总给我带一些家乡的吃食，还有一些小物件……”
说到此处，她看向织炎和翟戎，眼神怯怯，形容可怜，“再后来，我们便在平西巷那里赁了间院子，我每次出去都会去那里……”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下去，不敢再看向上首。
风渊听得早已火冒三丈了，只是这毕竟是女儿身边跟随多年的侍女，他不好开口，随意处置，只能压着心中怒火开口，“萦儿，这是你的侍女，还是你自己处置吧。”
风萦面上也是一副痛心的模样，刚要开口，赤嫄便抢了先。
“连星姑娘，你说那座院子是你和那个男人幽会之处，那为何我们去的时候却不见院子里有人呢？”
“他并不常住那里的，只我过去的时候，会派人给他传信，他会寻个借口出来。”
“是吗？”
赤嫄提步走下台阶，抬眼看她，目光犀利，如今在外行走，她虽未着皇室正装，但一袭红裙上由金线密织的凤凰衔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尊贵无比。
连星被她这样的眼神和气势吓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不敢，不敢欺瞒诸位大人。”
织炎见状，上前走到赤嫄身侧，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赤嫄点头，而后盯着连星看了半晌，忽然起身，眉头舒展，回了座位上。
连星猛然松了口气。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但看向她的那瞬间，她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般，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赤嫄看向风渊，拱了拱手，而后从怀中拿出她连夜赶出来的情况汇报，风渊身侧的侍从极有眼色，小跑着下了台阶，接过了她手中的文牒，又小跑着回去，神色恭敬地递给了风渊。
待风渊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赤嫄才开口。
“族长，此次灵族青宜州鬼炁泄露，皆是因为幽冥草被盗，阵法被破坏的缘故，此事多亏鬼族少主翟戎出手，才将其尽数收敛，若要一劳永逸，还需族长派人，将阵法补全，重新封印。”
风渊听罢，连忙朝着一旁的翟戎行了一礼，“此次多谢少主出手了。”
翟戎毕竟只是少主，不敢受全礼，身子稍稍侧了侧，回礼：“族长言重了，此事事关我鬼族，我还需探查明白。”
“哦，您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紫琼崖底下为何会有阵法与我鬼族鬼域相连？而且那鬼炁，又像是被人净化一般，并无煞气，此中缘由族长可知道？”
风渊听闻，叹了口气，他挥手屏退左右，并示意风萦带着连星出去，见众人身影消失，他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上古时期，幽冥界掌管天下鬼怪，但大战过后，幽冥界关闭，独独留下鬼族入口，灵族与幽冥界世代相连，幽冥界仓皇关闭，有大量鬼炁溢到灵族，先辈无法，只能联合诸位大能设下阵法，封印鬼炁，灵族这才避免生灵涂炭。
“原来如此，”翟戎点头，不过，“族长既然知道封印一事，那鬼炁泄露，您为何还假装不知，上报丹穴山主？”
风渊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虽知缘由，但族内记载，鬼炁从不伤人，而青宜州州主上报，派去处理的几人都被杀了，我这才没有办法，求助山主。”
自从得知鬼炁杀人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赶去了青宜州，在那里待了两日，调查无果，无法，他只能暂时回了王城。
灵族历代守护凤凰的引生花，是以若无大事，族长及王室成员不得擅自离开王城。
这是灵族族规，赤嫄几人也有听闻。
如此看来，风渊的解释倒也勉强算是合理。
“那幽冥草可有下落了？”
风渊看向几人，询问。
赤嫄点头，“据我们查探，幽冥草是被一名叫做净灵道子的人族盗走了，他修为高深，却被心魔所困，为了破除心魔，他偷盗幽冥草，试图利用幽冥草复活他的妻子，只是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没有成功。”
赤嫄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个小小的炼丹炉，上面环绕着幽冥之力，这是未竟他们在秦梦馆中搜出来的，上面的气息与赤嫄那日捡到的幽冥草的叶子上的气息一致。
结合那日净灵道子和娇娘的供词，基本可以断定，净灵道子就是用此丹炉炼化了幽冥草。
赤嫄将其交给风渊，风渊仔细看了看，思索片刻，“此物阴气缭绕，并不适宜保存在我灵族，鬼族与幽冥界本就同源，因此，还是将此物交给翟戎少主吧。”
突然被点名的翟戎原本在神游，还是织炎唤了他几声才回过神，听到风渊要将炼化幽冥草的炼丹炉给了他们鬼族，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幽冥之力有助于鬼族修炼，只是幽冥界关闭时日长久，残留在鬼族的幽冥之力渐渐消散，他们现在也只能利用灵力和鬼炁进行修炼。
而幽冥草封印幽冥之力数万年，这上面蕴含的力量岂是一个小小的炼丹炉能炼化的？
风渊将此物送与他鬼族，着实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翟戎连忙上前接过，并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在自己的空间戒中，而后又从其中拿出一个圆盘，和那日他在小院里收敛鬼炁的法器一模一样，只是形状小了些。
他将此物递给侍从，并朝着风渊道：“灵族遭幽冥之力侵蚀，青宜州不少人被吞噬灵智，此物能帮助他们净化体内阴气，也算是我感谢族长赠送丹炉之情吧。”
灵族此时也确实需要此物，风渊也不再客气，示意侍从收下。
“还有一事，”赤嫄开口，“那位净灵道子和娇娘，按照规矩，理应交给灵族处置，只是，此事毕竟过了山主的眼，我们回去也需有所交待，所以这两人，我们得带回丹穴山。”
风渊点头，表示理解，他思忖半晌，道：“各位还要回族内，绕道丹穴山不免麻烦，不如就将这二人交给我灵族，之后我自会前往丹穴山，向山主请罪，届时将这二人一道送去。”
翟戎出来这么久，早就想回鬼族了，听到风渊这么说，自是十分愿意。
只是，看织炎和赤嫄的神色，像是有些不愿意。
果然，下一瞬，赤嫄便开口拒绝了风渊。
“多谢族长好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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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受命于山主，自然是要回去复命，何来麻烦一说？”
她言辞笃定，并不留给风渊劝说的机会，“族长管理偌大灵族，日理万机，押送犯人这等小事，就不麻烦族长了。”
说完，便一拱手，提出告辞。
赤嫄的话说得极为直接，风渊也不好再劝，只好起身相送。
织炎走到大殿门口时，忽然顿住，回头提起声音朝着风渊喊道，“族长，那位连星姑娘的相好，可是收了净灵道子不少好处，风渊族长可要好好查查。”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风渊是何表情，一行人挥着衣袖便离开了。
走出圣地大门的几人对视一眼，翟戎不解道：“你信他说的？”
织炎笑了，“自然不信。”
“那你们不继续查下去？”
“查？”赤嫄反问，“怎么查？”
翟戎语气一窒，是啊，怎么查？
这毕竟是在灵族王城内，若只是世家之间相互内斗，他们还能向风渊请一道旨意，可现在明摆着，此事已经涉及到灵族王室中人，风渊就算是不知情，没有参与，但为了保全王室面子，维护王室尊严，他也不得不将此事按下。
这也是他方才为何突然开口向赤嫄索要净灵道子和娇娘的目的。
“好吧，”翟戎长叹口气，大抵也知道了，此事查到这里也算是结案了，他摇了摇扇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语气中有几分跃跃欲试，“那你们接下来去干嘛？”
赤嫄见他如此，挑眉，难得笑了一声，“丹穴山派来驻守灵族的戍卫应当快要到了吧？等他们来了，我们将人证物证一交，自然是哪来的回哪去。”
“什么戍卫？”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翟戎心中还有些憋屈，听到赤嫄这么说，眼睛都亮了，连忙追问。
织炎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啊，灵族此次闹出如此大事，如果一开始风渊就能下令严抓彻查，事情哪里会发展后来失控的样子，既然族长失职，丹穴山主自然要有所表示，这些戍卫都是用来保护灵族民众的。”
翟戎听了他的解释，先是一愣，随即拍腿大笑，“哈哈哈，真是痛快！这下风渊可要难受许久了。”
可不是吗？
赤嫄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心中一口闷气也畅快不少。
灵族圣地内，大殿之上。
等赤嫄一行人走了，风萦这才带着连星走了进来，见风渊在窗边独立，本想凑上前说几句话，却不想不等她走近，便被一道灵光打狠狠打落在地上。
她面色扭曲，感觉身上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她不敢痛呼出声，就连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
风萦强忍着疼痛跪好，向风渊请罪：“此事是女儿没有办好，坏了父亲大计，还请父亲责罚。”
风渊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寒意森森，“自己去冰室领罚。”
听到“冰室”二字，跪在地上的风萦身形一颤，身子弓得愈发低，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抖着声音，“女儿遵命。”
说完，刚要起身退出，却听风渊又开口，“稍后丹穴山会派戍卫前来镇守灵族，我被罚困禁地三月，这几个月灵族事务暂由你处理，只一月向我汇报一次即可。”
风萦听罢，心中狂跳，她强压稳住语气应下。
见风渊没有吩咐，这才带着连星缓缓退下，退至门口时，风渊忽然转过身，看着她，语气沉沉道：
“风萦，这件事收尾我就交给你了，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风萦交握的手一紧，视线不动声色地略过身侧连星，垂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