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一群小郎君小娘子被带到院子里,一个个小祖宗跟前都围着人哄,年纪大些的小娘子跟熟悉的人聚在一块儿说话,摆在院子里几盆开得正盛的菊花倒是没人多看一眼。

    都是些寻常菊花,论花形,论珍稀,都不值一提,梅二郎伸手想抓,被渔娘眼明手快拦住。

    “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乱摘。”

    “哦。”

    梅二郎也不哭闹,慢慢地走到墙角阴凉处蹲下,一动不动,就跟个蘑菇一样。

    渔娘:“……”

    站着挺累的,她也想蹲下怎么办?渔娘左看右看,院子里人不少,她一个小淑女做不出这种事来。

    “梅姐姐。”

    渔娘扭头一看,笑道:“是芸娘呀。”

    芸娘笑盈盈地走过来,行动之间,浅云色裙摆像散开的白荷一般,偶有一丝光微微荡漾开来,里层裙子上清雅的绣花若隐若现。

    王炎和赵氏育有一儿一女,王芸娘出生时他父亲王炎已经病逝,是遗腹子,芸娘也乖巧,十分得赵氏疼爱,吃穿用度都很优渥,教养方面也不曾轻忽,养育得很精心。

    “哟,外面加了一层丝?里面的绣花若隐若现,挺好看。”渔娘目光落在芸娘的裙子上。

    芸娘笑道:“也不是什么新花样,梅姐姐还看上的这个?”

    “这裙子衬你。”

    “那我送梅姐姐一样东西,也很衬你。”

    芸娘从伺候的丫头手里拿来一本书递给渔娘:“知道你喜欢收集这些书,我前几日得了这本书,送给你。”

    一本前朝的农书《中原农耕术》,渔娘翻开一看,写书的人是南阳耕农,这个号渔娘太认得了,她惊喜道:“可是南阳府许农所作?”

    “如若没有人借名杜撰,应该就是了。”

    南阳府许农其人,乃是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中农家的代表人物许行的后人。

    许家人一直躬耕于南阳,耕读传家,前朝战乱时,南阳府被各方军队几番争夺,南阳府许多人逃的逃死的死,许家人也是如此。总之,等渔娘前些年得知许家名号时,许家人已经不知踪迹了。

    “芸娘你可真好,这本书我太喜欢了。”渔娘高兴得直跺脚。

    “梅姐姐喜欢就好,不枉费寻书的一番辛苦。”

    渔娘笑道:“你送了我这样一份厚礼,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这儿有什么你想要的,别客气,只管开口。”

    芸娘捂嘴笑:“不用你感谢,这些农书工书你喜欢送给你正好,留在我手里也是无用。”

    “那可不行。”

    渔娘想了想:“你不是喜欢刺绣吗?我有一本前朝时潮绣大家吕娘子亲手写的《潮绣技法注疏》,你肯定喜欢。”

    芸娘从小学苏绣,但是一听是潮绣大家吕娘子的书她确实心动了,芸娘还未开口,渔娘就对跟在身边的大丫头阿青道:“你亲自跑一趟,去书楼把《潮绣技法注疏》那本书拿来。”

    “奴婢知道了。”

    渔娘把刚得的《中原农耕术》交给阿青带回去:“放好了,可别弄坏了。”

    “奴婢一定小心保管。”

    得了好东西,渔娘心满意足,拉着渔娘到墙下阴影处,把二郎这个小不了点儿往边上挤,梅二郎举着他刚捡来的小树枝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往旁边挪两步又蹲下,往地上戳戳戳。

    “你哥这回考了小三元,你家要办宴吧?”渔娘小声打听。

    芸娘摇摇头:“不办,我娘说,哥哥虽然中了小三元,到底只是个秀才,只考了个秀才就大操大办起来,叫外人听去了,只说我们王家轻浮。”

    以赵氏严讲规矩,又严格要求子女的脾气,能讲出来这番话来渔娘一点也不稀奇。

    “秀才也难得,既然考中了,也该开心开心才是。不过以你哥从小喜欢装大人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反对你娘吧。”

    芸娘偷笑:“你一猜就中。”

    两人正说着话,罗家的小丫头走过来行礼:“两位贵客,我家表小姐在那边凉亭里准备了茶点,若是赏花累了,可过去坐下歇息歇息。”

    在外人面前渔娘端着身段,装模作样道:“我赏够了,芸娘可还要再赏一赏?”

    “县令夫人的菊花实在好看,我陪梅姐姐过去歇息歇息,一会儿再来赏。”

    渔娘悄悄捏芸娘胳膊,这小丫头嘴巴巧,拿她顶前头呢。

    芸娘低头笑着问:“二郎可要去凉亭坐一坐?”

    刚才听到点心两个字梅二郎就已经站起来了,主动拉着姐姐的手:“走,去凉亭,二郎热。”

    渔娘忍俊不禁,这究竟是热还是想吃点心了?

    渔娘和芸娘带着二郎到凉亭时,凉亭中的石桌边已经围坐了好几位娘子了,渔娘在贺家布铺里见到的表小姐刘小娘子正跟王教谕家的小娘子说话,态度十分和善亲热,可见是认识的。

    渔娘的堂妹露娘看到她们过来,忙站起身招呼:“堂妹,梅姐姐,快过来坐,我给你们留了位置,你们再晚一会儿就没座儿了。”

    芸娘笑着道谢:“谢谢堂姐惦记着我们,正巧有点累想坐一坐。”

    露娘轻哼:“这大热天的晒的人发晕,换谁谁不累?”

    刘小娘子面露歉意:“怪我,没有早安排周到,累几位妹妹受罪了。”

    露娘言语耿直:“不怪你,县衙后花园就这巴掌大的地方,你又是客,有心安排估计也难做。”

    刘小娘子语塞,王小娘子忙说:“我看这个小亭子正正好,精致可爱,咱们坐近一些,正好说说话。”

    露娘还想张口,芸娘拉住堂姐,打了个岔:“堂姐,那茯苓糕看着不错,你拿一块给二郎,二郎肯定饿了。”

    二郎眼巴巴地看着,露娘伸手拿了一块茯苓糕,放茶碟里递给梅家小郎君。

    梅二郎拿到茯苓糕,乖乖地道谢。

    露娘开心地拍掌:“还是咱们二郎乖巧,不像我家那个弟弟调皮顽劣。”

    刘小娘子主动搭话:“我家弟弟也闹腾,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是吧,男娃从小就讨人厌。”

    王小娘子故意问:“你堂哥也讨厌?我听外面的人说,你堂哥是个端方君子,交游的读书人没有不说他好的。”

    “你问我堂哥呀?你不该问我,芸娘这个亲妹妹就在这儿呢,你该问芸娘。”

    刘小娘子握住王小娘子的手心,对露娘说:“笑闹几句罢了,咱们姑娘家,哪里好问这话,叫人听去了,岂不是要说我们不知规矩?”

    在场的除了小孩子,好几个十二三的小娘子,都懂礼地笑了笑。

    渔娘拿帕子给二郎擦嘴,问道:“刘姐姐叫我等妹妹,刘姐姐多大了?”

    “十五了,六月时才办了笄礼。”

    露娘插话:“刘小娘子可说了人家了?”

    刘小娘子红了脸:“还未。”

    “听说你家是云南府的,刘小娘子怎有空闲来咱们这儿?”

    “从小父母请良师教我,家里长辈又说女子也要多学多长见识,正好母亲要来南溪县看望姑父姑母,我伺候着母亲前来,也想出门长长见识。”

    刘小娘又笑道:“幸好我来了,要不我去哪里认识在座几位风采出众的妹妹呢?”

    露娘似乎是懂了,笑了笑,没再追着刘娘小子问,扭头跟堂妹说话。

    渔娘照顾弟弟,也没怎么搭话。

    不过也没关系,有王教谕家的小娘子给刘小娘子递话头,说些云南府的民俗风情,听一听倒也挺有意思。

    厅里开宴了,县令夫人身边的婆子来请,刘小娘子作为半个住人家请渔娘她们移步去坐席。

    渔娘牵着二郎,跟露娘、芸娘堂姐妹三人走在后头,露娘小声说:“王小娘子可真会接茬儿,不怪是她亲娘教出来的,都会捧人。”

    “堂姐别胡说。”

    “放心,我只说给你听,旁人听不见。”

    渔娘往前迈一步:“还有我。”

    二郎往前迈一大步,学姐姐:“我!”

    露娘扑哧笑了:“你们姐弟肯定算咱们这边的,自己人,不妨事。”

    宴会分男客女客,男客在前院大厅,女客在后院花厅。花厅也不大,分了两桌,夫人们一桌,渔娘这等小姑娘一桌,倒也摆得下。

    罗家的宴席算办得体面的,渔娘刚才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两盏茶,肚子也不饿,随意吃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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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胃口倒是好,什么都想尝尝,渔娘吩咐伺候的丫头,每一道菜只给二郎尝一尝就够了,别吃撑了。

    “姐姐,还要。”

    “你还去不去周家吃香妃酥?”

    “要。”

    “要就听我的。”

    “嗯。”

    午宴撤下去后,县令夫人领着去厅里喝茶,未时刚过,管家前来传话,说大人那边散了。

    前头散了,后面女客这边自然也散了,县令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亲自送客人们出二门。

    上马车前,林氏跟阮氏、赵氏告别。马车走到侧门处,梅长湖上马车,一家四口就齐了。

    马车走出罗家,坐得端正的渔娘一下没了正形,靠着林氏肩膀叹气:“应酬真是累死了,在不想来了。”

    林氏笑道:“这个小场面算什么应酬?你呀,在我和你爹面前没个正形就算了,在外可不许。”

    “知道啦,我有分寸。”

    梅长湖提醒:“在你先生面前也不许,明年你也十五了,该注意些。前两日你先生还私下跟我说到你,说你这些日子太松了些,小心被你先生收拾。”

    “爹~您别念叨了,我都知道。”

    梅家虽没落了,梅长湖对女儿的教养却没放松,世家女该学的都要学,正经说起来,渔娘这辈子受到的教养比之上辈子全面多了。

    “别撒娇,好好说话。”

    渔娘现在累,不想好好说话,只想耍赖。

    林氏笑着拍拍女儿的胳膊:“坐好,小心碰着脑袋。”

    梅家人回去的路上有说有笑,王家的马车上气氛就要冷凝多了,赵氏开口问一句,芸娘和露娘答一句。

    问完后赵氏冷笑一声:“刘氏娘家不过是一介商户,家里连个读书人都没有,真以为她嫁到罗家成了县令夫人,她娘家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王教谕家的马车上,朱氏跟王教谕也在说这事:“我看有意的是县令夫人的嫂子,县令夫人似乎并不热切。”

    王教谕叹道:“罗家勉强算是寒门出身,站在罗县令的立场,刘家小娘子嫁进王家这等世家不是什么好事。”

    朱氏犹疑:“王家虽然还在世家谱上,可到底已经没落,下回重修世家谱,王家指不定就被黜落了,如今算不得什么世家了吧。”

    “世家谱难修,我估计,当今在位时世家谱不会有重修的一日。”

    “为何?当今出身关陇马家,马家上位之前在世家谱上都没有名号,马家不想重修士族谱,排在头一位?”

    王教谕眉头紧锁:“恰恰相反,当今上位之初杀的世家人头滚滚,明摆着打压地方世家大族。加之这些年又大力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员,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新朝建立至今十四年,寒门学子还未成气候,世家又卷土重来,治国安天下偏偏还少不了世家子,当今既要用世家,又要防备打压世家。

    上行下效,寒门出身的官员,和世家出身的官员始终不是一路人。

    “别看王苍如今只是个秀才,王苍聪慧肯读,终有一日会站到朝廷上,他是世家出身的俊才,世家拉拢他再正常不过,到时罗县令如何自处?”

    “这……多少年后的事情了,用得着这般担心吗?”

    “用不了多少年,罗县令致仕前,王苍必会走到那一步。”王教谕十分看好王苍。

    县衙后院,县令夫人的嫂子张氏叹道:“可惜了,难得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年轻人。”

    这个合适,只是张氏觉得合适,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觉得合适。

    县令夫人安慰道:“当今看中咱们寒门出身,选个没落户,不如选个能读书的寒门学子,以后前途好着呢。”

    “我一个无知妇人哪里懂这些,您是县令夫人,又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大哥都说了,孩子的婚事叫我多听你的。”张氏言语间都尽力捧着小姑子。

    县令夫人笑道:“嫂子不用这么客气,舒娘是我亲侄女,我这个做姑姑的总不会害了她。”

    刘小娘子闺名舒娘。

    刘舒娘站在一旁低声不语,想起那日在码头上的惊鸿一瞥,不禁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