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穆尘。”
“梨小琮。”
今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去赤峰镇府衙签婚书。
“两位新人生辰几何？”
穆尘道，“丙子月己末日。娘子七月十七。”
梨小琮疑惑地望向他。他怎会记得自己生辰？上一世穆尘每一年生辰，她总会早早准备寿面与生辰礼物，可他从未记得她的生辰。
梨小琮一直以为穆尘迟早是要飞升上仙，他不会记得无关紧要的事，原来他不是记不住，而是不愿意记得。
或许从一开始她在他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梨小琮自嘲地轻笑起来惹得府衙差人笔尖一置，抬头看了一眼二位新人，“你俩一个出生在冬至一个出生在中元节？”
梨小琮胳膊搁在桌上，像是遇见志同道合之人似地问道，“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俩八字不合？”
差人觑了一眼穆尘，“姑娘说话怎么这般百无禁忌？”
“实话实说嘛，大人大胆说，我不介意。”
差人笑道，“赤峰镇的民风向来放得开，不讲究这些，婚姻之事只作登记入册便可。”
梨小琮顿时也来了兴致，“大人，既然赤峰镇民风开放，要是成亲之后我反悔了，我能不能给夫君写休书？”
差人眼里满是欣赏，抬头好好打量梨小琮，只见她杏眼又大又有神，但眼神中全无平常女子该有的羞赧，而满是调侃与调笑，虽不施粉黛却面若桃花，双颊粉噗噗，长发如瀑只用一根发簪插着，尖尖下巴又透着一股骄傲，细看下眼前女子，简直离不开眼。
“当然可以，赤峰镇的家族多以女子为尊，届时娘子只需拿着婚书和休书来这里重新登记即可。”
“好，下回我还来。”
差人觉得这姑娘漂亮说话又好玩，想继续与她玩笑几句，穆尘挡住她的视线递上房屋地契，“我俩今日成亲，烦请大人通办，我俩还得赶回去置办其他事宜。”
差人的目光撞上穆尘生人勿进的面色，也不敢多言。
“这是二人的婚书，烦请拿好。”
梨小琮看了看婚书，认真地叠好放进怀里，“我去魏夫人那里拿喜服。”
穆尘目光落在婚书上，“刚才还不乐意，如今倒这般小心保存？”
“那可不，”梨小琮眼一斜，理直气壮，“回头等今晚事情办妥，我还要婚书来县衙签字和离。虽然是做戏，但我不愿与你有这种瓜葛，夫君，你可是堂堂玄冰门的少掌门，相信你也不愿意与我这碌碌无为之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吧。”
穆尘眼色一沉，一把收走她手上的婚书，“娘子说得有理。如此重要之物，自然我来保管，我可不放心放在你这么个没多少仙力的人身上。”
梨小琮一拍脑袋，“对，少掌门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你可保管好了，万万不能丢了。”
不知为何梨小琮说完这句话之后周身气压更低了。
穆尘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我回宅院做准备，你自己去魏夫人拿嫁衣。”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本来还想敲他竹杠骗顿午膳的。”
迎新楼。
梨小琮抱着喜服准备走被魏夫人给拦了下来，“小琮，你这是要去哪？”
“回家换喜服。”
魏夫人抿嘴偷乐，“就在这里换。”
梨小琮连忙摇头，“那不成，我可做不到穿着喜服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谁让你走了？”魏夫人疑惑地看看她，“穆公子没和你说吗？那日你在试喜服，他特意嘱咐我，你没有娘家人，就让你在我这迎新楼出嫁，待到吉时新郎官自会前来接亲。”
“穆尘？我今天和他分开时他也没这么说。”
打死梨小琮也不敢相信穆尘会骑马走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来娶她，可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穆尘说的办法，让镇上所有人都看见他俩是对新婚恩爱夫妻。
“难怪他不敢和我一起来迎新楼呢。”
“什么？你俩今天还见面了？”
“不然呢？”
魏夫人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懂规矩，成亲之日怎能见面呢？这多不吉利啊。”
梨小琮说道，“还有这说法？”
魏夫人激动地说道，“当然，成亲之前你和穆公子按理说是不应该见面的。”
“没事，我和他结果好不了。”
“净瞎说，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魏夫人揪着她的耳朵，“赶紧连呸三声，重新说。”
梨小琮吐了吐舌头，心想我和他早就有了结局，希望重来一次，自己能离开他活下来。
魏夫人将喜服往梨小琮怀里一塞，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将她推入房内，“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了去。”
梨小琮实在是看这喜服碍眼，不想听穆尘的吩咐，架不住魏夫人热情，“你这孩子给我手脚麻利点，我胭脂水粉这都准备好了，千万别误了吉时。”
梨小琮坐在梳妆台前无所事事。
“梨姑娘真美。”白青藤缓步走进内堂，“我终于记起来你是谁了。”
“哦？”梨小琮望着铜镜中缓步走来的白青藤，心里一咯噔，“我是谁？”
白青藤斜眼看她，“你就是那年瑶池宴会上对穆尘一见钟情的那个隐国公主。”
梨小琮暗自松了一口气，“白姑娘记忆力不错。”
“我听闻你瑶池盛宴之后就成了穆尘的跟屁虫，他去哪你就去哪，让你父王动用隐国国库财宝替玄冰门修筑圣殿，甚至为了他入了玄冰门？”
梨小琮平静地听着上一世发生的种种，犹如昨天才发生。
“怎么了？白姑娘是觉得自愧不如吗？”
白青藤发出轻蔑的笑声，指尖随意地挑了梳妆台上一枝金凤凰头钗斜插在梨小琮头上，这一抹金色让白皙的脸增添一抹秀丽的美艳，白青藤心中妒忌却不想表露出来，“你为了他付出所有，难道他就爱上你了？”
“并没有，”梨小琮平静地看向她，又看了看镜中自己，高傲地抬头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示弱，“穆尘不爱我。白姑娘得知这个消息，是不是很高兴？”
白青藤眼中闪过喜悦，又很快被掩盖住，“那是自然。堂堂玄冰门少掌门，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仙力低微的弟子呢？”
梨小琮抬起嘴角轻笑，“如果白姑娘此番来此目的是想刺激我，恐怕让你失望了，你的话没有伤到我，不如你换种方式？”
“好，”白青藤愣了一下，“穆尘以前不会爱你，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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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成以前梨小琮听见这话，肯定会伤心难过，此刻听见白青藤这么说，她只觉松了口气，“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他。”
白青藤见梨小琮脸上并无哀恸之色，“当真不爱？”
“用自己大好年华等待一个不会爱上自己的人，”梨小琮说道，“白姑娘你试过吗，那就好像躲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时每刻祈求他能给我一丝稍纵即逝的光亮，然后捧着这消失的光亮继续等待……我累了。”
白青藤怔怔地望着她，想起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等待穆尘的回信，以为梨小琮在嘲笑她，咬着牙愤恨地说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仗着是穆尘身边的女官，到头来还不是被他利用。”
梨小琮警惕地问道，“利用？他利用我什么？”
“利用你接近那条蛇妖。瞧你这模样应该还不知道吧。”
“你说谎。”
“你当真不知？”
梨小琮激动地问道，“海蓝儿怎么了？”
“你可知穆尘为何怀疑这蛇妖是这赤峰镇的连环杀手？因为她身上沾染这些死人的气味。”
梨小琮说道，“不可能，海蓝儿没有胆量这么做。”
白青藤哼了一声，“就连你也能识破的事情，穆尘怎会看不透？他料准这小小蛇妖断没有胆量杀人□□，所以才利用她引出背后主谋。”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青藤说道，“穆尘与我关系匪浅，昨日只是在你面前故作冷淡，当然也是他的意思，为了让你疏忽大意，放松警惕而已。他只是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才会假意与你成亲，你可千万别误会他爱你。”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
梨小琮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像穆尘这般冷血之人，怎么会好心好意替海蓝儿渡仙力？难不成你当真以为他是心疼你伤害身子救海蓝儿？
梨小琮，为何你重活一世还是这般天真？
“吉时已到。”
魏夫人敲了敲门，“梨姑娘，梨姑娘，吉时到了。”
魏夫人抿嘴偷笑，“这新娘子也真是，刚才还问新郎官何时来接亲，新郎官来了反倒害羞起来。”
“梨小琮，新郎官就在门口等着呢，你赶紧出来。”
穆尘鼻尖微动，似嗅不到梨小琮身上特有的香味，他上前一步推开门，内屋空无一人。
喜服被叠整齐安静地放在桌上。
“魏夫人，你最后见到小琮是何时？”
魏夫人细细回忆，“今日晌午。”
穆尘吃了一惊，“此时已是傍晚，这么大活人你都没发现她失踪？”
“新郎官此言差矣，我虽没见新娘，但闻其声。小琮一直隔着这墙和我说话呢。”
这个狡猾的女人何时练了隔空传音，他竟毫无察觉。
穆尘舔了舔后槽牙，口中吐出几个字，“还真是难为她。”
白青藤走进屋见喜服，“穆公子，可是发生何事？梨姑娘呢？”
穆尘不语。
“这可是天大的事，梨姑娘怎可这般任性，”白青藤微微皱眉，温柔体贴地说道，“既然梨姑娘不在假扮新娘，你的计划无法继续，我愿接替梨姑娘。”
“穆公子，你去哪？”
白青藤一回头见穆尘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