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酆都大帝午时宴,灶王病起不死仙
    素英宫内的红烛微晃,熙熙已恢复孩童模样立在门口,见着张万昌启门而入后衣冠不整的样子,满心满眼地关切问道,“昌哥,你可曾是得罪了什么人?”

    张万昌摸了一把熙熙的头,“为何这样问?”

    “你方才出去不久,白日里的老头领着一个满脸怒容,一身蓝袍的不动明王进了素英宫。老头倒是笑着脸捋着胡须,那不动明王似是认得你,一眼识破了你对我设下的障眼法,我便规规矩矩地坐着。直至西边起了一束火光,两人才离去。”

    张万昌牵着熙熙的手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那不动明王想必是南方鬼帝,他若是想做些什么,我们便让他做些什么。熙熙,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你我二人都只能信任彼此。”

    熙熙小脑袋一头扎进张万昌的怀里,不知是否依托他动物的本能,他总觉得张万昌正身涉险地。

    张万昌似是奇怪熙熙的举动,察觉到腰间越收越紧的双臂,张万昌也终是两眼一闭,好梦初惊。

    第二日张万昌病了,从未想过神仙的日子也会一病不起。熙熙前前后后地忙络半天,白皙的身子旁若浸了滚烫的沸水,皮表发红的像个烫手山芋。

    张万昌身上乏力,不知为何,原本昨夜里恢复的二成法力,现下已是落得无处可寻,丹田之内只剩下几缕缥缈游丝。

    他让熙熙请无常鬼来说些话,可熙熙走到门口,正撞见两个呈信的鬼使。

    瞧见开门的是个五岁幼童,两名鬼使对视一眼,诧异讨问,“小孩儿,灶王神君可是在这里?”

    “我乃神君坐下童子,不知二位何事?”熙熙算是机灵,没有挑明张万昌在或不在,第一件事先摸清楚对方来意。

    鬼使将请柬奉上,“我等是帝君近卫,今日帝君回城,特邀五方鬼帝,六案功曹,黑白无常,十殿阎君,八大阴帅前去殿前议事,请灶王神君午时赴宴。”

    熙熙虽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想着邀请五方鬼帝的定是个人物,火急火燎地闯进房门,询问张万昌如何示意。

    张万昌此刻脑袋沉得厉害,倒也算是吐字清晰,“我所料不错,饕餮一出,酆都大帝打道回府了。熙熙,你去告诉鬼使,我记下了,但烦请使者请白无常来我这里一趟。”

    熙熙重重点头,又火急火燎地冲出去,规矩地对着鬼使行了礼,“二位使者,我家神君已明赴会之约,他烦请二位将白无常大人请来,神君有事相商。”

    鬼使抱拳回礼,“神君所托,我二人定当竭尽全力。”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白无常果然叩响了素英宫的门。熙熙礼仪相待,直至白无常见了仰躺在席上的张万昌,他立在门口望风。

    张万昌见着熙熙一脸严肃的模样,颇有一种老父亲盼子已然成龙的欣慰之情。

    白无常在床边置了处凳子,扶着张万昌靠着墙壁坐了起来。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张万昌的身体却像是扶风若柳,瘫软的不成样子。

    “必安,我与你是旧相识,现下又没旁人,到底是不用见外的。”张万昌懒得遮掩,一番话卸了大半的力。

    “万昌,倒不是我想彼此生分。天官下凡,终究是品阶不等,我不能失了敬意。此时不为公,我也珍惜你我人间红楼对酒的情谊。”谢必安不敢怠慢,到底是在冥府地界上出的事,若是皇天怪罪,到头来可是不小的事情。

    “帝君回城,我本应得见。可你瞧我现下衣冠不整的模样,别说是上座议事,连立在凳子上的力气都没有。我信得过你,你可有奇妙法门,解我当下之困?”

    这幽幽冥府,对于张万昌而言,相伴的是熙熙,相知的便是白无常谢必安了。

    “帝君回城,一些事情便是要尘埃落定。现下距离午时只剩一个时辰,我倒是知道一个宝物。不过......”白无常欲言又止,眼睛闪烁其辞。

    张万昌想不明白这是何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寻此宝耗费些时间,运气好半个时辰便能折回,若是不好,怕是延误参会之时。若是平常,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万昌你头次入会,怕是会落得闲人口实。”

    “无妨,若是真的误了时辰,我便摆起钦差的款儿,说我强留于你说闲话。反正帝君的鬼使得了消息,无非就是被旁人揶揄几句,再赔礼道个不是,想必帝君会卖我这新人一个面子。”

    张万昌铁了心要去这饭局,反正一来二去的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不如破罐子破摔,别人当真一时无法拿他怎么办了。

    “好,那你在此等我,我自亲去取来。”白无常来到门口告诉熙熙好生照顾灶王,他不久便会回来。

    白无常出了素英宫的门,忙不迭地大口深呼吸了几次,觉得气顺了这才辨了方向,寻宝去了。

    这宝物倒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是杜子仁有恩于西王母,西王母赠予他昆仑仙山上的一株不死神草,在旁人眼里也算是稀罕物了。

    地府皆知南方鬼帝与灶王之间的嫌隙,白无常不曾想过杜子仁竟会主动找到他,让他将不死草转交给张万昌。方才在床柢上差点说漏,还好转圜的不漏痕迹。

    “今日帝君回城,他那副病怏模样不可直面帝君。你与他交好,这药草给他服下,也不至于落个人前笑话。”这话自是杜子仁说的。

    想起那冷面鬼帝满眼嫌弃,白无常颤悠悠地接过,道了声是,火急火燎地朝着素英宫的方向赶了过来。

    为了不显刻意,白无常没有在第一时间奉上。

    张万昌枯坐在白无常离开时的位置没有动弹,那二成法力没得突然。他也想过是那箱子的原因,饕餮一口吃掉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但毁尸灭迹的行为让他仍是毫无头绪。

    熙熙在一旁念着魏征带过来的文籍给他听,张万昌本以为是些什么重要的记录,不曾想都是些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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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八的家常事。

    他终于明白为何玉帝派他来暂替转轮王的职务,一个是汇报家长里短,一个是对家长里短做出总结,不过是现下两个担子全都落在了张万昌一个人的肩膀上。

    白无常回来的时间和张万昌预想的差不多,左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见着白无常手里攥着的翠绿仙草,张万昌心里记下了这个人情。

    “这是不死还魂草,神荼鬼帝曾有恩于西王母,西王母赠了他一株。先前鬼帝欠我个人情,如今倒是抵了。不过,这人情便转到了万昌兄的身上喽。哈哈!”

    白无常笑得坦荡,张万昌闻言,眼神满是释然,他微微一笑,“红楼斗酒,对弈投壶,每一项我都让让你。”

    “你这份身子骨,别说让我三分,我随手一掷都比你用尽全身力气甩出去的远。快快服下吧,这仙草也是名贵之物。”

    张万昌不再犹豫,将仙草轻轻放入口中,一股清冽温润的力量瞬间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开来,旁若无数细微暖流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恢复着他失去的法力。

    不过片刻,张万昌便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连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他站起身来,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神清气爽,与之前那病怏怏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个不死还魂草,果真是名不虚传!”张万昌由衷地赞叹道,看向白无常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白无常见状,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药效不错,这样你便能精神抖擞。午时已到,你我前去赴会吧。”

    两人一同整理衣冠,张万昌更是在熙熙的帮助下,重新梳理发髻,换上了那身艳红明亮的庄重官服。

    他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自己,没想到还能有这狐假虎威的时刻。

    从进了幽都,张万昌一应事情从未踏足过这幽都山里的酆都内城。

    案上的书没看几本,地府的人没见几个,倒是身上的伤成了唯一锦上添花的事情。

    酆都城内和张万昌想象得有些出入,夸张些来,便是大相径庭。

    街道两旁,鬼火幽幽,却非阴森恐怖,反而带着几分祥和安定。鬼民们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和谐有序。建筑多为青石黑瓦,透露出的岁月沉淀,与人间城郭截然不同,却又有着独特魅力。

    白无常掩面而笑,“莫不是觉得酆都城内外之别过于瞠目结舌?”

    张万昌遥望隐于山间雾气的建筑,“帝君领阴司治地府,为了彰显威严,也是应当的。”

    白无常面上一副敬服之意,“帝君倒不是官架子架人头上之人,只是觉得神仙当有些神仙的样子。他常常说,为了震慑那些生前作恶的恶鬼,容貌之姿早已是凶神恶煞。若是瞧着那样的脸,何人能想起仙风道骨,便在住的地方下文章。酆都内城依酆都山而建,云烟飘渺,晓雾将歇,倒真是一个夜下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