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是个好主子
    “休要胡说!无论如何那位……可终归也是君!”

    “大人,即便如此那位也不能如此折辱您呢!”

    这声声呼喊着实是称得上情真意切,那话里的悲愤之意若是换做哪个不知情的听了去,只怕是当真会误以为委屈了什么忠义之士。

    真是好生不要脸。

    “殿下,可要召府中亲卫前来?”落雪压着怒气问,她倒是没想到方才还一脸谄媚的人,背地里换了张脸,竟是如此出言不逊。

    崔长歌摆了摆手,抬脚便跨进殿门,沉声道:“如此听来,你们二人是心中极其不服了?”

    那两人一惊,仓皇对视一眼,连忙转身匆匆行礼。

    “属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崔长歌没理,大步越过他们,于主位上施施然坐下后,方才缓缓道:“且说说,本宫是如何折辱你们二人了?”

    “不敢,不敢。”二人惊惶,连忙俯首答道。

    “不敢?”崔长歌轻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那便真觉得本宫怠慢了两位大人,早已心生不满了?”

    她目光扫过那二人已经饮尽的茶盏,对着落雪吩咐道:“怎么二人大人茶都喝完了,都还未添上一壶热茶?若是再不添上,只怕两位大人便又要说受了本宫苛待了。”

    落雪“”哎呀一声,连忙告罪。当即便出了花厅。

    那二人对视一眼,摸不清眼前这一出意欲何为,故而皆默不作声。

    “方才不还言辞凿凿,义愤填膺,怎么现在让你们说反而哑口无言了?”崔长歌睨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现在若是不说,只怕往后便也没机会说了。”

    珺璟虽说是八处监察长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职,但五处毕竟同属监察司,因而她只停了这两人的职。

    虽说二人心中生了怨怼,可也没想过当真会被罢官,便有些有恃无恐。

    那监察长连忙拱手,“殿下,吴渊此人本是捡回监察司当个扫洒下人的孤儿,不曾想却谄媚上官得了特许进监察司的资格,实在是他惯会逢迎,我等也是担忧您遭小人蒙骗。”

    “正是,吴渊那厮行事作风向来阴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左副长亦在一旁补充。

    “嗯?”崔长歌眉毛一挑,顺着话问道:“你们所言可能当真?”

    见崔长歌问话,那二人便来了兴致。

    左一言右一语的细数起吴渊此人的错处,譬如外出执行公务惊扰了城中百姓,譬如平日里不敬上锋,又说他爱财如命偏好金银之物,满身尽是铜臭气……

    崔长歌垂首,眼中不由闪过几缕不耐之色。

    沈岐前两日不知怎么了,吩咐人四处搜罗奇珍异草,招来了不少鸟雀,叽叽喳喳添了不少生气,只是今日和这聒噪的声音一叠,着实吵得人心烦。

    直至落雪端着托盘进来,将崔长歌手旁的凉茶换下。

    那两人这才止了话头,惊觉到方才尽是他们二人在说,主位上坐着的那位却迟迟未接话茬,一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崔长歌端起手边刚添上茶水的茶盏轻嘬了一口,便抬手示意落雪,笑着道:“给二位大人添添茶罢。”

    “不必劳烦落雪大人。”

    落雪拿起托盘上的浸透的棉布,包住壶把,方拾起茶壶走了过去。

    那二人连忙捧起茶杯,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感动,虽说殿下年纪尚浅,但能听进他们二人的劝谏,如此看来倒也算是孺子可教也……

    “嘶……”

    却见那监察长捧着茶杯的手哆哆嗦嗦的,少许茶水溢出洒在手上,转瞬间那手上便红了一大片。

    落雪手一顿,面无表情的提醒道:“殿下赐茶,还请端稳了。”

    “谢……谢殿下,赐茶。”

    崔长歌会心一笑,明知故问道:“这是瞧不上本宫这儿的茶了,可是不如知州府那的茶来得馥郁?”

    闻言,二人心里一颤。

    先且不论是如何得知了前两日他们暗访知州府一事,光是不敬皇室这个罪名扣下来,就够他们受的。

    院外树梢晃晃悠悠,原是那群鸟雀仍在嬉闹,叽叽喳喳的好不鲜活。

    “臣……只是惶恐。”

    崔长歌瞧着他们二人时不时抽动的手,却笑了,“不想招人眼目这才暂且没动五处,不曾想你也是个蠢的,军情一事竟也敢怠慢,你可知北离的六处叛变的那一刻你便没了活路。”

    “五处只管西北府之事,”他痛的脸色发白,却不敢将茶盏搁下,“燕然关一战五处并无错处。”

    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崔长歌似笑非笑,“无功便是错。”

    “可……”

    崔长歌却移开了目光,不愿再听,摆了摆手示意落雪逐客。

    落雪开口道:“茶满赶客,两位请吧。”

    二人垂首,这才发现那茶水竟是倒了满满一盏,一晃一动间沸水溢出,本就红肿的手指越发疼痛难忍。

    “殿下,您……”

    那副长心有不满,正欲开口辩驳,却被那五处监察长横了一眼,当下便噤了声,规规矩矩的跪拜一礼后这才告退。

    哪知前脚刚跨出花厅的门槛,便瞧见一监察使匆匆前来,手上还捧着几封书信,那字迹似曾相识。

    “殿下,府外吴监察长求见。”

    一听这话,那两人身形一顿,脚下发软,幸而彼此搀扶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哪知碰着了烫伤的手,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却是不敢再耽搁,当即便加快了脚步。

    不曾想,下一瞬便听那人道:“吴大人回禀,五处监察长与左副长勾结边军副帅常远动摇军心,延误军机,请殿下下令捉拿。”

    “可有证据?”

    “有的,”那监察使将书信奉上,躬身道:“皆是于府中搜寻出的书信,底下那封便是五处众多监察司亲手画押的证词,皆能证明。”

    崔长歌随意瞥了眼,便会心一笑,“来人,拿下。”

    一早便候在花厅外的监察使得了令,当即便一拥而上,将二人押了下去,聒噪的喊冤声渐渐远去,便瞧见一清瘦的青衣男子,沿着游廊踱步而来。

    “属下吴渊,见过殿下。”

    青衣男子恭谨的半跪于地,崔长歌却突然起身,走到那男子身边,那男子竟也目不斜视,毫不畏惧她打量的视线。

    片刻后,崔长歌忽道:“你应当称本宫一声大人。”

    吴渊不卑不亢,“属下听命于公主而非监察司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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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自是该称公主为殿下。”

    “你可知你这话当属大逆不道。”

    “这是属下的肺腑之言。”

    一听这话崔长歌挑眉,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上坐下,方才缓缓道:“也难怪那两人都说你惯会逢迎,这倒是未冤枉你。”

    “殿下谬赞。”

    “你倒是不否认,”崔长歌抬手示意赐座,又说:“你可知他们二人方才是如何抹黑你的?”

    吴渊脸上一红,随即垂首低笑道:“不瞒殿下,属下的确爱财,只因儿时的确是穷怕了,但属下并不贪……”

    崔长歌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这一点本宫知晓,若是你无欲无求我反而不敢用你了,地上撒的茶水你可瞧见了?”

    吴渊正欲答话,就见将军府的亲兵沈五匆匆来禀,说是将军今日回城,眼下已进了城门,片刻后便会到。

    见状,吴渊便连忙起身道:“那属下先行告退。”

    崔长歌淡淡颔首,直至吴渊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方才侧首问落雪,“今日一见,你觉得吴渊此人如何?”

    “是个聪明人,想来应当明白殿下今日的出气之举。”落雪回话。

    一想到方才吴渊执着的称她为殿下,崔长歌不由失笑,扬起声调朝着落雪道:“这也是个野心不小的人。”

    崔长歌眼神一凝,有野心并非坏事,就是不知此人能不能配得上她给的东西了。

    却说吴渊从花厅告退后,仍旧思忖着方才见着的那一地茶水,以及故意摆在那儿,未收下去的两盏冒着热气的茶水。

    他轻轻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烫伤。

    虽说如今是不痛了,可那疤痕却永久的留在了手上,和昔日的耻辱一般,他不由心生感慨,连他都快忘了这些旧事,未曾想今日竟是替他报了初进监察司时被为难的仇。

    这位殿下倒是个难得的体恤下属的好主子。

    “将军,夫人正在花厅见客。”

    闻声,吴渊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脚下一顿,果不其然他恰巧与沈岐一行人撞上,避无可避,他便往游廊旁靠了靠,拱手一礼道:“见过沈将军。”

    沈岐自然是识得他的,顿住脚步挑眉问:“吴副长,你怎会在将军府?”

    “监察司行事,不便透露。”吴渊含糊回答,与沈岐目光相汇,但笑不语。

    沈岐微怔,几息后才淡淡道:“慢走不送。”

    “在下告辞。”吴渊点头。

    待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岐沉下脸,拧眉问道:“他是来见夫人的?”

    府中除了将军便只有夫人一位主子,因而府中客人自是来见夫人的,沈五不知所以,只呆愣地点了点头。

    “可知晓他来寻夫人所为何事?”沈岐追问。

    沈五摇了摇头,夫人今日并未让亲卫前去,“属下不知……”

    “要你有何用。”沈岐嫌弃的扫了沈五一眼。

    “将军您若想知道,问夫人不就好了,总不能让属下等人前去花厅偷听罢。”沈五只觉冤枉。

    沈岐心口一窒,不满的瞪了沈五一眼,这才抬脚往花厅去,嘴中还不停嘟囔道:“我若是能问夫人,何必问你呢?一个个的都是榆木脑袋,不让我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