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京都城门刚打开便掀起一片哗然。
京都倒是并不少见押送嫌犯的囚车,可装着一具血淋淋死尸的囚车却是第一遭见,进城时若非吴渊及时亮出监察司的令牌,更是险些被当成乱贼。
他刚到监察司衙门,翻身下马,便见一队人从街角冲出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不死心,冲到囚车旁还想着伸出手探一探,吴渊便打断道:“别看了,人早死透了,京郊遇到了刺客。”
“什么?”那人怒不可遏。
言罢,他便快步冲到吴渊身前,拽过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是怎么护送的?人怎么能死呢?”
吴渊痛呼一声捂着受伤的左臂,见状五处的人便也涌了过来,不善的盯着对面的人。
“那刺客来势汹汹,是直奔着李临的命去的,许是京都结下的仇家要他的命罢,那些刺客瞧着便像是死士。”
“你们一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那人不依不饶,却忽地听见监察司大门打开了,只见珺璟从里面出来,哂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丞相府的二公子啊。”
她笑眯眯的走近,王逸便收敛了不少,悻悻地将手松开,吴渊当即便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左臂,止不住的咳嗽。
珺璟面色一冷:“王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监察司门口放肆。”
王相本想着让李临自个担了那些罪名,可如今李临人一死,那便是纵有千万张口也难以说清,世家与清流两派必然死死咬住不放,眼下便万万不可再得罪了监察司。
思及此,王逸倒也放得下面子,他赔笑道:“这位大人莫怪,我向来急性子一时冒犯了大人,改日在下做东,定好生给大人赔罪。”
“那倒不用,”吴渊摆了摆手,“本就是五处押送不利,竟让那群刺客得逞,就不劳大人破费了。”
王逸看了眼风尘仆仆皆身上沾着血迹的监察使,又扫了眼伤口仍往外冒着血的吴渊,“家父奉旨接手李临一案,那这尸体我便先带走了。”
珺璟淡淡颔首,王逸抱拳一礼,带着人押着囚车走了。
待人走远了,珺璟挑眉,扫了眼一身脏污的五处,便带着人先进了衙门,监察司行事多是昼伏夜出,故而衙门内备了不少休息的屋子。
等到五处的监察使都被带下去休整后,珺璟叹了一叹,微微摇首道:“说罢,你这一身伤是如何弄的?”
“囚犯遇刺身亡,我们这押送之人总不能毫发无伤罢,”吴渊轻笑一声:“我这一刀自己砍的,没伤及要害,余下的兄弟身上抹的是鸡血。”
“带来的兄弟也都是信得过的,绝不会泄露半分消息。”
珺璟道:“嗯,殿下应当稍后便会过来,你先去梳洗一番,那伤口稍后有人去给你处理。”
吴渊却没走,他迟疑道:“可那群刺客并未伤我,且惊马一事只怕是漏洞百出,若是察觉到……”
于是珺璟便道:“下手之人的确是世家派出去的,而世家也的确会死死抓住这个把柄攻讦王相,至于李临的死,这不重要。”
闻言,吴渊思忖了片刻后便低声应是,退下去了,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后,雯华才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她扫了眼那椅背上留下的血迹,感慨道:“这倒是个既聪明又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殿下也是如此说的。”
却说王逸这边,他领着人从监察司门口离开后,便变了脸色,虽说吴渊那人手臂上的伤口是真真切切的往外冒着血,可这一切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昨日父亲方才应下审理李临一事,今日李临便遇刺身亡……
“公子,前方似乎在办白事,我等可要避让?”
王逸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往前瞧了眼,便见是沈府挂着白幡,只是沈府门口却只站着沈岐和他那副将,再无他人。
他顿了顿,挪开目光吩咐道:“绕道而行罢。”
与此同时,沈府所在街角的一处酒楼的二楼厢房内,落雪瞧见了这一幕便回禀道:“殿下,那王逸避让绕道了。”
长歌正坐在桌旁用着早膳,闻言便点了点头,又问:“还是无人前来吗?”
落雪点了点头。
长歌问:“沈岐呢?他是何反应?”
落雪回话道:“沈将军仍站在那门口盯着街角的方向。”
长歌执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她分明两次皆果断的说了不去,未曾想沈岐今日竟还未死心。
她也料到京都之人如今竟冷血至此,世家与王党便罢了,本就立场不同,可她未曾想即便是那些武官竟也无一人前来悼念。
落雪忽地惊呼:“殿下!傅大人去了。”
“晏君?”
落雪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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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长歌终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是有心又去趟沈府的,既是因她本就应下了沈岐,也因着对战死的两位将军的敬佩之意。
可如今碍于父皇的忌惮,她却而不能去,眼下晏君动了,各世家便也大都会闻风而动跟着前去悼念。
若是今日沈府竟当真无人前往哀悼,只怕昱朝便当真要完了,长歌想。
沈岐见到傅晏君前来时也是诧异的,回京这两日他已知晓皇帝是不待见他的,许是因他曾是长歌的夫君,许是因他手握沈氏边军的兵权,许是因着皇帝有愧于他的父兄……
总归这京都是不待见他的,各府亦避之如蛇蝎。
可前日那宴席之上,这人却朝他露出善意,事后他打听了一番,才知晓这人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亦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
“沈将军,在傅晏君代表傅府前来悼念。”傅晏君朝沈岐躬身一礼。
沈岐亦还了一礼,侧身道:“请。”
傅晏君却未进去,他环顾一周发现已有不少小厮回府报信后,方才开口道:“如今时辰尚早,将军莫要焦心,在等一会那些该来的人便会来的。”
末了,他又补充道:“至于有些想来却未到的人,将军也莫怪,这京都的人呐,总是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一语落后,他便朝着府内走去,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沈岐愣在原地。
他知晓傅晏君一来,定是会有不少人闻风而动,可他话中那想来却未到的人又是何意?
落雪一直站在窗边,自是瞧见了这一幕,于是她便道:“殿下,傅大人与沈将军说了些什么,沈将军正一脸困惑呢。”
“傅……”
长歌刚说出一个字,便听见包厢的门被敲响,她与落雪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的走到门口处,将门稍推开,正想呵斥便瞧清了门外之人的容貌。
她愣在原地,一时间将门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等了片刻后,门外那人苦涩一笑,扬起声调朝着包厢内道:“长歌,你回京已有三日,如今我……连见你一面都不可了么?”
闻言,长歌怔愣住,片刻后她方才听见自己说:“落雪,让他进来罢。”
下一瞬,门外那人便浅笑盈盈地走近,他扫了眼长歌今日穿的监察司官袍,眸光不由暗了几分:“殿下,三年未见了。”
口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