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无锋剑
    元行舟对元如安从不设防,以致于死的那一刻,眼中都还带着孺慕之色。

    纵是如此,面前人下手时,也无丝毫犹豫。

    屏风后走出一人,弟子门服装扮,身量单薄,笑意深邃。

    “就这么杀了他?您还真是狠心。”

    元如安松开手,任尚带余温的尸体仰面倒去,细细擦去指尖血污。

    人刚死的时候,血都是滚烫的。

    她轻声道:“若死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又怎会引起重视?”

    “殿下与从前大不同,怪不得我来前,听妖说您又长进不少,那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你倒还认得几个字。”

    “还不都是为了殿下,我听闻您缺个帮手,特意去凡人界念了几年书,都还没出师就奔着月陵来了。”

    元如安踩着血水往上走,把自己砸进椅中,不大能提起精神。

    “尸体好生用,别让我儿白死。”

    这人低笑应下,将近日查探到的消息一一交代。

    “属下先前在思过崖发现一邪修,隐匿功夫了得,便差使他去挖了条密道,没成想挖到姜家秘境去了。”

    “那不正好?月陵还不够乱。”

    他面露犹豫:“可是姜邑……”

    “姜邑?呵,姜邑如今自顾不暇,没心思理会你这只小蛇。”

    玄冗闻言勾唇,邪气四溢。

    他信子动了动,忍不住咽口水:“殿下,您可是受伤了?”

    “你少管。”元如安语气寒凉,“做好你该做的事。”

    **

    元行舟死了。

    燕白听说这消息时,正要入定,却是静不下心了。

    据说是被妖族所杀,尸体扔在山门处,没人见到何时出现的,发现的时候,血顺着长阶一路往下淌,几个上早课的年轻弟子路遇,吓得魂飞魄散。

    修者没有不杀生的,可满眼铺展的都是血色,陡峭崖壁上,好似半挂着一张血帘,看着还是瘆人。

    这死的不是别人,可是元行舟!元家最受宠的小少爷!

    有人猜测月陵早被外族渗透,一时间人心惶惶,连元少爷都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昨夜守门弟子也被打晕,执事堂着人来查,惊觉现场有浓郁妖气,气息杂乱,可见作乱妖物绝不止一两只,于是满月陵找妖,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只——那小妖伪装成人,经由数月前弟子选拔入门,潜藏多日,虽修为不高,却心机深沉,被发现后居然逃过追捕,去向不明。

    这下,教习堂又乱作一团。

    放下通讯符后,燕白有一瞬的恍惚。

    日升之时,清光刺破山雾,还有些忽冷忽热的凉,水雾湿冷,空气中浮动着未散的潮气,沉闷压抑。

    这消息让人猝不及防。

    她与元行舟相识不过两日,竟是昨日缘来,今日缘尽,终做过客。

    握剑的指节有些泛白,说不清是何种情感,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一些消逝的过往,如阵风叩开了记忆的殿堂。

    “妖的一生很长,修行之路更是漫漫,然这世间诸物,大都如云如烟,短暂易逝。我能顺顺活到这年岁,全凭着昔日入人间学到的三句话。”

    “你怎么不问是哪三句?!”

    “罢了罢了,今日就传给你,你且记好了,这话是:‘无心之过不忧惶,故人旧事不执着,水月镜花不妄念’。”

    “记住了吗?记住你也参不透!哈哈——”

    ……

    沉寂中苏醒过来的,是北海的记忆,本该埋葬在一片废墟下的往事,此刻一股脑都涌了出来,她头疼得厉害。

    她忆起要来月陵那一日,接到过不算任务的任务——“去人族呆上几年,许是能想起些来,想不起来就算了,就当没发生过。”

    冥冥中有声音说:该回去了。

    那片混乱海域下,镇压着无数怨气冲天的恶魂,正等着她回去。

    北海对人族没有企图,燕白确信她在月陵也无同伴,突如其来的记忆让她思绪纷乱,没法再思考元行舟的事,但她觉得这事蹊跷。

    她去找了莫风月。

    莫风月在修剑。

    那是一柄暗淡无光的黑铁重剑,通体漆黑,剑格上嵌着颗崭新的灵纹玉髓。燕白打眼便知,这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可剑已死。

    剑身上传来衰亡的气息,这样的灵剑,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迎来一位新的剑主,否则再难成为武器。

    莫风月一袭月白道袍,负手侧立剑边,正在静思。

    燕白神色动容,忍不住问:“这是你的剑?”

    若真是,那这话实在唐突。但见到这样一柄剑,惊诧之余又不禁怜惜,想探究它的故事。

    好在莫风月摇头,说不是。

    “它叫什么?”

    剑修总是对剑有好感,月陵少有人用重剑,燕白更没见过像这样气势雄浑的。

    “无锋。”莫风月道:“说来与你有缘,这剑日后若寻不到新剑主,要交还青柞峰的。”

    燕白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可青柞峰上没有使重剑的人。前任剑主是谁?”

    “剑主叫尤俟,是从凡人界来月陵的散修,后来入了尤长老门下。”

    果然,是她那位英年早逝的大师兄,不过百余岁就死在历练中,她师父往日说起时,总分外遗憾痛心。

    燕白是头次知道,原来莫风月认识尤俟。

    “既是师兄的剑,又为何在你手上?”

    莫风月凝视无锋剑,情绪难辨:“他死之时,我在。”

    燕白沉默一瞬,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不大清了,约莫是个拙笨但勤勉的人……”

    说着,莫风月身形一顿。

    “怎么了?”

    燕白见莫风月背对她忽然僵住,近前去看,他眉心紧蹙,唇色发白,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你是不是神魂受损?”

    燕白没问为何神魂受损,只说:“我此前见过这症状,也学过一道清心咒,你跟着我念,能好受些。”

    她知道那有多疼,严重时还会出现幻觉,面前这人却是一声不吭,只在听到她这话时,轻微“嗯”了一声。

    燕白引导着莫风月念咒,这样去学一个咒法很艰难,但莫风月语气却没有太大波动,只是念到一半会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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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停顿,断续几次,才念完整一个咒法,如此数遍,渐渐入定。

    燕白看着他和他背后矗立的重剑,猜测莫风月的剑也如此剑一般,受到重创,因而剑灵沉睡。

    不过本体受损的剑灵是最虚弱的,大都意识混沌。昨日问莫风月剑灵,他避而不谈,燕白没被糊弄过去。

    看着已经入定的莫风月,她飞身出了无尘峰。

    果然,这一次非常顺利,不能离开只是莫风月的谎言,剑灵受他控制,故意想将她困在无尘峰。

    燕白气恼之余,怀疑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若莫风月怀疑她,为何不揭穿她?或是干脆抓住她?非但没有,他们近日相处反倒比前些年更融洽,燕白暂将其看作虚与委蛇,但他偏又任由她在月陵胡来。

    先前思过崖发现密道,莫风月后来并未告诉姜邑,这是否说明,这位月陵第一剑,其实不是一心向着月陵的?

    人的心思太难琢磨,燕白想不通。

    她回了青祚峰,发觉峰上翠色更胜往昔。

    经年不绝的喧嚣声处,一川水自高高的云端流出,在奇石斜壁处乍然倾泻,千丈帘帷浮碎光。余流潺潺浸润峰上松海,草木芊芊,涧壑藤萝密布。

    今日峰上不太安宁,来往弟子行色匆匆,燕白随手拉住一个,一问才知,是因为晨间山门那事,如今各峰都在找妖。

    弟子没说两句,仓促间又被人喊走。

    燕白觉得这样安排不妥,兵荒马乱不说,声势闹得太大也不好搜寻,届时若找不到妖,更难收场。但毕竟是执事堂的安排,她不认为自己暴露了,因此并未在意。

    她回峰是找陆清尘的,路过宁朝住处时,脚步顿了一下,决定先去看一眼小徒弟。

    燕白叩门,等上好一会儿,才见宁朝来开门,好似正忙碌着,于是笑问道:“你也跟着捉妖?”

    宁朝愣了下,呆呆点头。

    燕白就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宁朝还在长个子,不满地将她胳膊拉下来,抱在怀中仰头问:“师父,该先去见师伯?”

    “为何?”燕白诧异,“你怎就知道我要见师兄?”

    宁朝机智道:“师伯生气,要道歉。”

    每回陆清尘生气,都是因为灵石没给到位,要让他知道燕白回峰没先给他道歉赔灵石,这事就没完了。

    燕白心道:原来青祚峰上下老小都清楚她师兄这德行。

    “稍后会去。”

    她提步入室,宁朝想拦,也就想了想,还是没拦。

    等燕白坐下后,她倒了杯水递过去,盯着人不动。

    燕白看她一眼,端杯抿一口水,余光瞥到桌角几滴殷红的血。

    宁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血迹,绞着手指像是做错事。

    燕白淡定又喝了口水,问:“藏着什么?”

    宁朝眨巴眨巴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燕白“咚”地放下茶杯,起身往内室走去。

    宁朝有些紧张,亦步亦趋跟上去。

    等燕白掀开床帐,见到一只小妖血迹斑斑蜷在被窝里,疼得直发抖,眼中却异常冷静,带着几分狠戾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