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今天格外沉默,看到人都走了,外孙和宝意一同进来,她勉强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最终却是轻叹了口气。
她张了张嘴,其实想安慰外孙,到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
周嘉述只是沉默地帮姥姥把小餐桌支起来。
宝意的目光左右逡巡片刻,知道这件事太复杂,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于是故意逗姥姥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气氛才缓和下来。
宝意接着去卫生间的功夫,偷偷跟妈妈打听,那边怎么样了。
申卉回了条消息:放心吧,没事,你静姨和周叔都过来了,一家人,话说开就好了。你多陪陪小述。
宝意对周嘉述的奶奶这边亲戚更熟稔一些,但依稀记得姥姥一家都是很好的长辈,就算积怨,应当也不会结仇,只要努力解决,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可是……
可是周嘉述怎么办呢,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一切却因为他而起,他性子沉稳,可不代表他不会难过伤心。
有时候宝意甚至挺讨厌大人们的。
时间冗长又短暂,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回来了,各自都恢复了体面和温和,问候了老太太,陪老人说说话,然后商量请个护工过来陪床,谁有空就过来陪着。
今晚涂静留着过夜,把其余人都打发走了。
周叔还要去值夜班,这会儿出来也只是找人顶了自己一会儿,急匆匆又去医院了。
临走前上了车,似乎才想起来儿子,打开车窗喊了句:“小述……”
周嘉述抬眸看了一眼,夜色里,爸爸的脸显得很疲惫,鼻梁上的眼镜微微滑落,都没有推上去。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忙,不用管我。
他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安静地待在房间,家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厨房干净得一尘不染,一周也开不了几次火。
他们都很忙,为了他而忙碌着,可是谁也没有问他,到底需不需要。
至于他需要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懂。
大概只是希望……回家的时候有人在吧,厨房里叮里当啷响,客厅里总有电视的声音,老爸抱怨今天病人又不听话,妈妈说今天的客户有多奇葩。
就像……就像宝意家里那样。
他只是希望,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因为他绷那么紧了。
做一辈子哑巴也没什么,比起很多人,他也已经很幸运了。
“述!”宝意叫了他三声了,忍不住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走,带你去玩一会儿。”
她蓦地拉住他手腕,妈妈开了车,但她要在这里陪静姨待一会儿,宝意拉着他去坐地铁,愤愤道:“你舅舅他们也真是,吵架也挑个你不在的时候吵。”
周嘉述没回应,其实他也后怕,不敢想,如果今天姥姥真的耽误了,他会有多自责。
“不是你的错,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意外,谁也不会想要到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宝意看他一直沉默,就知道不妙,他这个人心思重,凡事都比别人多想二三四层。
可他毕竟还只是高中生,宝意心疼他。
等过马路红灯的时候,宝意再次踮脚虚抱了他一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不要难过了,你一难过我就想哭。”
宝意从小就最怕他沉默,每次他满腹心事垂眸坐在那里,宝意都觉得心脏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
比她自己难过都还要难过。
周嘉述终于抬手比划了一句:没有难过,就是有点累。
学她白天的说辞。
宝意半信半疑看他一眼:“你一点都不会撒谎。”
周嘉述笑了下,再次比划:嗯,为了骗你多抱我两下。
“为什么要骗啊,我可以抱你十下二十下的。”宝意慷慨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绿灯行,一群人突然跑过来忙着过马路,顺便看他们一眼。
两个女生捂嘴笑:“哇哦,现在的小情侣这么明目张胆吗?”
宝意顿时尴尬起来,悻悻摸了下耳朵,想起班群里的那些言论,她不由张了张嘴巴:“算了,以后不能这样了,你现在太大只了,这样显得我很没有分寸。”
周嘉述比划:我不觉得。
可惜她低垂着目光,根本没看他。
周嘉述也没再试图传递信息,只是沉默着,拉着她过了马路。
宜宁市四季分明,秋天萧瑟而冷寂,落叶纷纷扬扬,寒风一吹,就显得很落寞,就这么走着路,反而显得更凄凉了。
于是宝意拉着他跑起来:“快点快点快点!”
周嘉述不想跑,于是拽着她,不配合。
宝意使出吃奶的劲儿,拔河一样拽着他胳膊:“走啊!!!周嘉述你不要给我唱反调,我生气了。”
周嘉述微微勾唇,突然松了劲,她整个身子往前倒,又被他大力扯回来,一来一回一拉扯,宝意整个人撞到他身上。
少女身上有微微的柑橘柠檬香,是洗衣液和洗发水混合的味道,她两只手扒在他肩膀,知道他故意耍她玩,气得拍了他好几下。
少年的脸上是难得的柔和,微微俯身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温柔。
长这么大,那些孤独、愤懑、难以消解的哀愁加身的时候,好像总有个轻快的身影环绕在他四周。
他微微抬手,突然很想要抱住她,可是她恐怕会误以为他只是难过得要撑不住了。
那么她一定会紧紧抱住他,尽管她会觉得有点别扭和不适。
他不想这样欺骗她了。
他突然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在自己面前半米远,用手语问她:我们现在已经不合适再拥抱了。
宝意突然又想起来他白天说过的话,顿时眉心微蹙,但旋即又恢复如常,挤出一个笑说:“哦,那下次不了。我就是……想安慰你一下。”她拍了下他的肩,甚至连身体都没靠他那么近了,露出爽朗的神态,“别不高兴了,带你玩一会儿。”
她说带他去玩,也只是带他去家附近的公园,那里有修建一个篮球馆,铁网圈起来,免费的,但进去需要扫码登记,里头什么人都有,有附近的大学生,也有上班族,宝意进去蹦蹦跳跳挥手:“明哥。”
远处几个人正在休息聊天,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突然扭头,看清人后笑了下:“哦,小妹妹,你怎么来了。”
他身边人起哄,骂他不要脸,勾搭小姑娘。
男生严肃说了句:“别乱说,真一个小妹妹,还高中生呢。”
他走过来,微微弯腰,手撑在膝盖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她:“你叫……宝意,是吧?”
宝意点点头,眯着眼笑:“你还记得我。”
“上次跟你一块儿来的是你哥哥?”也是个男生,模样跟她有几分相似,挺年轻的,那几天他们都在一打球,也算熟识了。
“是我小舅舅。”
今天也是个男生,裴家明忍不住看了她身边男生一眼,个子很高,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看不出来具体年龄,气质偏冷,眼神还有些不善,探究中带着几分防备和……不爽。
他笑了下,指着周嘉述,看宝意:“那今天这个呢?男朋友啊?”
氛围像。
宝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呆滞地“啊”了声,忙摆手:“是我……邻居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周嘉述,我叫梁宝意,他今天有点不开心,想来玩一会儿,可以吗?”
裴家明笑了声,恍然大悟道:“哦,青梅竹马啊。行啊,怎么不行,来一局?”
宝意突然凑过去,把裴家明拽出去三米远,小声说:“他……不会说话,能不能拜托你照顾一下,如果要沟通,就尽量让他点头或者摇头,不要问太复杂的问题。”
裴家明弯腰看她,忍不住笑了几声:“哎,他又不是小孩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喜欢他啊?”
宝意懵懂地抬头:“喜欢啊,我当然喜欢,他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他今天不开心,我不希望他更不开心。”
裴家明看着她的神情,被逗得更乐了,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好玩吗?他点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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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招呼周嘉述:“弟弟,来比一场。你小青梅还欠我两顿饭呢,你赢了我就不让她请我吃饭了。”
宝意站在场边,叉着腰喊:“又不是我不请,我喊你三次,你三次都没空。”
“哎你这小妹妹怎么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你每次都单独邀请我,哥哥我独来独往的,身边也没几个能陪的人,咱俩单独出去,哪天你小舅舅知道不得来暴揍我。”
宝意“哦”了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我没意识到,下次我找我小舅舅一起请你吃饭啊。”
还挺有趣。
裴家明笑着点了头:“行。”
顺便看向周嘉述:“弟弟,你看我的眼神好凶啊!”
周嘉述不仅眼神凶,球风更凶,体力好,技术硬,打得裴家明几个兄弟叫苦不迭,调侃:“明儿啊,你是抢人家女朋友了吗?”
裴家明席地而坐,捞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看着朝着台阶上坐着刷手机的女生走过去的周嘉述,歪着头笑了下:“小情侣真有意思。一个憋不住了,一个还傻了吧唧的。”
几个直男眼神迷惘了一阵,恍然大悟了一下。
“害,多大点事。直接上嘛。”
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手圈成喇叭状喊了一句:“哎,小妹妹,有空来我们学校玩啊,哥哥带你去逛校园。”
宝意笑着回:“好的,今晚谢谢你们,玩得开心啊,改天请你们吃东西,今天太晚了,我们就回去了。”
原本满肚子怒火的周嘉述便更怒火中烧了。
那种没来由的烦躁让他忍不住挂了脸,拽住她胳膊,起身大步离开。
她好像跟谁都能玩得很好,男女老少皆宜。
如果不是他特殊,大概她也不会围着他转。
宝意敏锐地察觉到他不高兴,心道运动也不能排解郁闷了?她侧头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挺喜欢打篮球的,为什么不开心,我看他们也打得挺好的啊,很友好,手也不脏,你怎么了?”
她越夸,周嘉述越不爽,走得越快。
一直到家他都没再说话,只是回了家后给她发了条消息:没事,累了,我睡了。
他甚至给她说了晚安。
宝意摸不着头脑,站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骚扰完妈妈骚扰爸爸。
梁文山摘了眼镜,放下手边的杂志:“你闲着无聊去就陪陪小述,他今天受了委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平常不挺机灵,也不知道把人叫过来玩一会儿。”
宝意立正:“收到。”
正愁没借口呢,这会儿一溜烟跑到了隔壁,敲了两下门,怕他不给自己开,径直按了密码自己进去了。
周嘉述就在客厅,手边放了好几瓶啤酒。
宝意走过去,一下子跳到沙发上把他手里的啤酒瓶拿掉:“不是吧,都到借酒消愁的地步啦?”
他沉默着,并不想理她。
很烦躁。
各种情绪堆叠在一起,不仅是她,还有其他的。
可越不想见她的时候,她偏偏又出现,他扭头,甚至想说两句狠话,可对着这张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宝意拿手肘戳他一下:“你别这样啊小述,不开心你可以跟我讲讲。”
她凑过来,从下往上看他眼睛,每次她想要知道他想什么,都会先盯他的眼。
可他现在经受不起她这样的目光。
宝意拿手拍他的脸:“你喝醉啦?不会吧,酒量这么差。”
她托着脸,就那么端详他,周嘉述偏过头,抬手比划:孤男寡女的,回家去吧,你长大了,有点女孩子样。
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强调男女有别了。
宝意觉得愤怒又郁闷,甚至还有一点伤自尊,她沉默地后退半米远,赌气说:“知道了。以后我都不来了。”
她起身就走。
周嘉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脚步声却突然又停了,她愤愤地走回来,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