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星弓着身子在库房里转来转去,边雪明跟在他身后像只无头苍蝇。
边雪明都有些犯困了,就地往一旁不碍事的地方一蹲,不知过了多久,裴南星突然大喊一声:“找着了!”
边雪明双目陡然睁大,快步跑到裴南星身边,眼见着他费劲地伸进角落的架子后头,自那处取出一个落满了灰的小盒子。
这库房年年收拾,怎么能落了这么个东西在后头?边雪明皱着眉头,也是难为这老先生能有着一副好鼻子。
裴南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有些不满的看了边雪明一眼,道:“你们大户人家可真是,这种好东西竟然这般随意地存放。”
只见那盒子上的灰尘被拍落后,露出一个极其显眼的图案,那竟也是御赐的东西!
边雪明说道:“想必是下人收拾时不用心,误将这东西落下了。”
待后头闲下来了,可得好好敲打敲打府中的下人。边雪明暗自想着。
裴南星也不答,只小心翼翼揭开了那小盒,边雪明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再定睛一看,只见那盒子中间稳稳地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块状物体,通体雪白,一眼便可见其不平凡。
“哇。”边雪明发出惊叹,“这般浓烈的香味,之前我竟然一点都未曾问到。”
裴南星定定地看着那块龙涎香,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它上头抹了抹,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当即连喊三个好:“这块龙涎香,品质可真是好啊!雪丫头,你们这将军府可真是能藏啊!这样品质的龙涎香竟然能有!”
边雪明只点头,笑得尴尬,她自己都不知道府中有这东西,前头还发愁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该上哪里找呢。
待裴南星恋恋不舍地放下那块龙涎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边雪明便安排了马车送他回医馆。
边雪明不由得感叹,还好,那日青竹就近找了个大夫,不然沈秋绥这病,要想治好还真是遥遥无期啊。
也是不知,为何上辈子始终未曾听说过这位老先生。
“青竹,去差人拟写些请帖,以将军府的名义,三日后在珍馐阁为表哥布宴。”边雪明安排着。
原本来说,直接在将军府布宴是最好的,可是将军府布宴,那些讨人厌的世家子弟必然得请,哪怕他们与边雪明之间势同水火,可说到底面子工程还是要做,总不能给人送上把柄,为难了远在边疆的爹娘。
可边雪明又不愿意那些个世家子弟来将军府,在上辈子,她便是在府中为木锦堂布宴,然后这些个人竟然喝了几斤马尿不知天高地厚,跑去了霁月轩冲撞了沈秋绥。
这辈子必然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可又不能叫人看低了表哥,珍馐阁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一晃,三日过去,到了开宴的日子,沈秋绥上次病得也不算重,此时身体也已经大好。
边雪明便又让人将上回那辆御赐的马车牵了出来。
这回可真是得张扬些,好好炫耀一把。
抵达珍馐阁,木锦堂不曾等小厮放马凳,便头一个自马车上跳下,只见他一身红色窄袖锦服,裙摆袖口都是用金线缝制的暗纹,银冠将马尾高高束起,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祥云纹锦带,坠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白玉,显得整个人贵气又张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待小厮将马凳放好,边雪明方才迈步下来,转后回头伸手去扶沈秋绥。
边雪明今日也穿得极为华丽,一身绛紫织锦流云长裙,裙身上织着繁复的竹枝图案,头上不再是简单的束发,而是扎着漂亮的凤尾髻,配上她那张明艳大气的脸,整个人都显得贵不可攀。
可偏偏,这人笑颜如花,如春日暖阳般温柔美好,硬生生将她那高不可攀的贵气冲淡了。
而沈秋绥此时正就着她的手迈步走下马车,一身烟蓝色宽袖长袍,外罩一条月白色貂毛披风,他未曾束冠,只将一头及腰长发用一条红色发带随意扎在脑后,轩然而立,风骨自成。
此时他已经站定,将手自恋恋不舍的边雪明手中抽回,又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笑道:“谢谢雪明了。”
边雪明宛然一笑,那头的木锦堂早就等不及了,跑到二人身后一手一个推着二人往前走去,口中还嚷嚷着:“快些走快些走!今日起来光打扮了,饿死我了!”
边雪明与沈秋绥相视一笑,也不知道是谁,昨日因着今天要半宴席竟是紧张得大半夜睡不着觉,在院子里练了半夜的武,想他木锦堂,分明春闱殿试都未曾如此,也不知为何布个宴的事竟紧张成这般模样。
进了珍馐阁,沈秋绥便歪头对边雪明道:“我去一旁坐着可好?”
边雪明自然点头,上辈子在将军府布宴秋绥哥哥都窝在他的院子里不肯出来,这一世在珍馐阁布宴他反倒是跟着来了,她能有什么不行,自然是沈秋绥想如何便如何了。
更何况,他本就是因着与木锦堂关系不错才来这宴会,说到底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帮着做事的道理。
目送着沈秋绥带着砚清走到了最角落坐下,边雪明方才带着木锦堂去认识这京中权贵。
一朝探花郎,还有着将军府作为后盾,自然多得是人想与他结实,边雪明便跟在一旁逐一为他介绍着。
这一圈还未曾结识完,便到了开宴的时辰,边雪明作为主家,木锦堂又作为今日主人公,二人分别说了些什么,宴席便开始了。
待用完膳,众人便三三两两结作一团,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边雪明本来一直盯着沈秋绥所在的角落,这一会时间长了,加上被劝了几杯酒,便未曾分出神来注意坐在角落的沈秋绥。
正在此时,几个坐在一块的世家子弟突然站起身来,一人端着一壶酒,便朝着沈秋绥走去。
“公子,有人来了。”砚清得了边雪明的嘱咐,自进了珍馐阁开始便兢兢业业地盯着周围,此时一见有情况便对沈秋绥说道。
沈秋绥抬眸,定定地盯着那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几个男子。
呵,又是你们。沈秋绥冷笑一声,上辈子便是这几人跑到霁月轩来找他麻烦,这辈子换了个地方他们依旧招上来了,可见他们并非喝醉了酒分不清东南西北才闯去霁月轩,也并非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了吧。
沈秋绥淡然喝了口茶,这些世家子弟也不敢对他动手,最多说几句闲话,说便说吧,总归他也不是十七岁的沈秋绥,也不至于再被几句刺耳的话气得病倒。
那几人围了上来,为首的张家公子张思有冲着沈秋绥举起酒杯,神情高傲,语气吊儿郎当地道:“早就听说过秋绥公子神童之名,却一直苦于公子久居府中,不常在京中出现,今日难得一见,不知张某今日可有资格与公子讨一杯酒喝?”
上辈子这几人喝了酒便闯到霁月轩,将院子中闹得一团糟,直到边雪明赶到方才离开,今日竟是懂了些礼数了?沈秋绥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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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眉,只举起手边茶杯,说道:“在下身子骨不好,不便饮酒,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如何?”
“哎~”周遭几人起着哄。
张思有待众人声音低了下去,放在装模做样地做着手势,示意众人安静,这之后方才开口道:“秋绥公子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我们兄弟几个见秋绥公子独自一人,好心来敬你一杯酒,可你竟然连酒都不愿意喝,这可让咱们兄弟几个将脸往哪搁呀。是不是呀,各位。”
立马便有人接话,递了杯酒到沈秋绥眼前,说道:“就是说啊,咱们难得见这一面,喝了这杯酒便当是交个朋友了。”
沈秋绥看了一眼那人手中还冒着泡的酒,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闻着度数还不低。
沈秋绥轻笑一声,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讥讽,这如何是想让他喝一杯酒,分明是想要他的命才是。
见沈秋绥长久的不出声,有人便急了,伸手推搡着沈秋绥的肩膀,口中还不甚清晰地喊着:“不给面子不是?我们和你说话呢!”
沈秋绥抬起头来,手中依旧端着那杯清茶,站起身来,轻轻拂开了身前那杯酒,只学着他们的模样将手中茶杯往前一举,说道:“酒我是喝不得了,这一杯茶便算是沈某的歉意了。”
张思有当即脸色一变,伸手将沈秋绥手中的茶杯用力拂到地上,眼睛瞪得极大,一把将沈秋绥往后一推,说道:“秋绥公子还真是不给面子,你一个没爹没娘的怎么敢拒了我的酒?”
沈秋绥倒退两步,脸上有些无奈,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神情骤然冰冷,也不答话,只眼神沉沉地盯着他。
砚清眼见事态不对,连忙走上前,挡在沈秋绥面前:“张公子慎言,我家公子确实喝不得酒,张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张思有伸手便想推开砚清,可砚清到底是沈晏专门为沈秋绥培养的小厮,文武双全,张思有竟然一时之间未曾推动他。
张思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砚清,恶狠狠地说道:“你一个下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么?还不赶紧让开!”
砚清不答,也不让,他虽只是个下人,可也只是沈秋绥的下人,再是如何也听不得一个外人的话,更何况,自家公子可经不起他们推搡。
见这主仆二人都下了他们面子,几人当即破口大骂:“你沈秋绥自己有家不住,跑去投奔将军府,好好一公子哥如今寄人篱下,莫不是见将军府就只有边雪明那一个小纨绔,指着吃将军府绝户?”
“想不到啊,传闻中风光霁月的秋绥公子竟然是个想吃绝户的凤凰男,哎呀呀,真是世风日下。”
沈秋绥只当这几人喝醉了酒,不知所谓,便懒得搭理他们,可这几人却只当自己说中了,越发大胆起来,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说话也越发难听。
更有甚者,甚至推搡着砚清想去抓沈秋绥。
这一片闹哄哄的,砚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有人要碰到沈秋绥了,砚清急得说不出话来,正想动手,却见那一身绛紫色长裙的边雪明,手中抓着一根长棍走了过来。
砚清双眸一亮,正想喊,边雪明却一言不发,一棍子直接挥了起来,砸在了一人头上。
那人脑袋上发出‘砰’的一声,眼睛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众人一静,不由得四散开来。
边雪明喝了酒,脸上带着红晕,这才冲着众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哥几个在我这找事,挺有胆的呀!”